这话对于夜景无疑是一道惊天雷,将她劈了个外嫩里焦,只觉浑身麻木,意识一片白蒙蒙的,什么都不知道。
陈老御医那话的意思无非就是说,陈方这辈子,这双腿估计都是残废的。
残废是什么含义?和植物人一样!
夜景抬起头,双眸瞪大,满是不可置信,她看着陈方那累累伤痕的腿询问道:“陈老御医,您说的可是真的?”
陈老御医看着那状态明显不对劲,那表情也不对劲的女皇陛下,垂下头,点了点头。
“微臣从不打诳语,也不喜欢开玩笑。”
陈老御医这淡淡的一句话,却已经确定下了结果。
夜景看着另一条被裤子包裹着的腿,不相信,又伸手将陈方的另一只裤管也挽了上去。
另一条腿亦然如此,布满青紫色的伤痕,看着可怖。
陈老御医的医术,是公认的,也是她亲眼见到过的。不可否认,不可质疑。
夜景伸手捏了捏陈方那渗人的双腿,随即抬头问:“疼吗?”
陈方摇摇头。
夜景又用修剪得整齐一致的指甲扣了扣他的腿,又抬起头问:“疼吗?”
陈方亦然摇摇头,那眸底闪过一丝黯然神伤,和无人察觉得到的异样。
夜景锲而不舍,那双眸满是希望之色,她又从桌上拿了一根铁筷子敲了敲他的腿,又抬起头问:“有没有感觉?”
陈方有些胆却地瑟缩了一下双腿,试图从夜景手里逃脱,他这次没有回答也没有摇头。
夜景垂下头,双眸那闪烁的晶亮光芒暗了暗,随即又抬起头,眸底恢复了一贯的希翼之色:“再试试。”
“女皇陛下…”陈老御医看着精神失常的夜景忍不住开口:“您又何必如此固执,微臣的医术,您也不是没见过。再者,您再怎么试也是无济于事的。”
夜景收起筷子,突然转过头握住了陈老御医的双手:“老御医,您一定还有办法的,您快再给陈方看看,没准一个不小心把错了脉呢。”
夜景将陈老御医的手往陈方的腿上拉去,“快快,给陈方再好好看看。”
陈老御医被突如其来的一扯,险些跌倒,他稳了稳身子,一双炯炯有神的老眼看着陈方的双腿,摇摇头轻叹一口气,不语。
夜景蹲在一旁,看着那一动也不动的陈老御医,挑挑眉稍,精致的小脸上有些阴沉,她朝老御医看去。
“女皇陛下…”陈老御医垂下头,对着夜景拱手答:“微臣无能为力,只能调一些药给陈方公子喝,试试看效果。”
夜景将唇瓣咬得泛白,双手握拳捏出了青筋。
脑海中突然闪过了一幕幕画面。
她受伤时,摄政王用指尖在她伤口上轻轻一抚,她伤口便完好无损。
夜景那阴沉的小脸上突然漾起了一抹浅淡笑容,她抬起头看着陈老御医,一本正经地开口:“那若是用内力或者武功去疗伤,可有复原恢复的把握?”
陈老御医看着夜景脸上那满是期许的眼神,终是摇摇头,有些不忍地开口:“女皇陛下,陈方公子这可不是一般的小伤,他可是伤到了骨头筋脉,不是三天两头就能复原的伤势。”
夜景笑意一僵,眸底的晶亮光芒也瞬间黯淡下来。
而陈老御医说完那句话后便垂下头,不在言语。
陈方如画一般的脸上却笑容一派无关紧要,他弯下身,将挽起的裤管拉下,随即安慰夜景:“没事的,我不痛。男子汉大丈夫,这一点小伤又能算得上什么!只要素素在,一切大事都成了小事。”
那话语还带着一股子稚嫩纯真,在这静悄悄的殿内响起,显得十分突兀。
夜景抬起头,用一种欣赏的,用一种全新的目光看着他。
陈老御医抬起头看着陈方,那布满皱痕的脸上也充满了震惊错愕。
接到这两道视线,陈方那笑容依旧不改,他突然下了牀,一瘸一拐地朝桌上走去。
随即在两人各种惊讶的目光下,拿起了桌上的碗筷,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
这碗饭正是夜景方才盛起来要给陈方吃的那一碗。
“嗯,好吃。是素素做的吗?”陈方突然转过头,那嘴巴上还沾染了一点子晶亮的油脂,那双眼眯起,笑容灿烂可掬。
见到夜景不回话,依旧用那灼灼的视线看着他,陈方也丝毫不以为然,依旧扒着饭,似乎很久没吃过饭一样。
陈老御医与夜景心有灵犀地回过头对视了一眼,这一眼,两人的眼中都含着异样。
终是夜景站起身,嘴角牵扯出了一抹苦涩牵强笑意,她点点头心虚地开口:“是啊,这是素素专门为你准备的,多吃一点。”
“嗯嗯。”陈方埋头大口大口吃着饭菜,连头也顾不上抬起。
夜景看了一眼那聚精会神吃着饭菜的陈方,随即凑近了陈老御医跟前,附耳过去小声地问:“他这双腿可有痊愈的可能?”
陈老御医看着夜景,犹豫了一会儿,才摸着胡须,也小声道:“这个,难说,难说。”
夜景挑挑眉,对于这句话的意思有些不明白。
“只能说,听天由命,顺其自然,不可强求。”陈老御医又道出了一句话不明意味儿的话语。
夜景懂了。点点头,看着那还在埋头吃着饭菜的陈方,有些无奈地捏了捏拳头。
从这一刻开始,陈方已然变成了她需要保护的对象,是她这辈子都愧疚的人,却无法偿还。
只求这一路的大事小事她都能尽心尽力,尽量弥补。
室内静悄悄地,只有陈方那优雅的吃相,只有陈方那清瘦的白色身影。
“好了。”许久,陈方突然转过头,那脸上笑容不减一分,他抬起袖子要擦嘴巴,却被夜景阻止。
“莫动。”这两个字脱口而出,脑海里不禁闪过了摄政王殿下那绝美的面容,那狭长丹凤眸,那嘴角边惑人笑意。
夜景愣了一会儿,随即眨眨眸子,将摄政王那身影从脑海里挥去。
下一秒,夜景已然走上前,从袖口里掏出了一条巾布,替陈方擦拭着油腻的嘴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