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事?”鸾姒看着坐立不安的小巴, 皱眉问他,“这么晚了还不回房睡觉?那房间不舒服?”
“你睡这儿啊?”小巴瞪着她,她睡这儿, 仞白大人也睡这儿, 好么?
“那不然呢?”她斜眼瞪他, 明白他的意思, “你要是想跟着我, 那么以后就得慢慢习惯我这边的规矩。回去吧。”她作势准备脱衣服,被小巴喝住,“你睡就睡, 做什么脱衣服啊?”
“赶紧给我滚!”睡觉不脱衣服还睡什么觉?她随手将头上的簪子撇过去,小巴不费吹灰之力就接住了。在小巴的心里, 鸾姒和螭凤是连在一起的, 她就是属于他的, 天经地义,看着她与别的男人靠近, 心里总是很不舒服,可是现在螭凤都不在了,他这么做还有什么意义?悠悠叹了一口气,转身出门。谁知才推开门,就看见走进来的仞白, 他感觉有点尴尬, 低着头, 行了一个礼, 声音透着一丝不好意思, “仞白大人,我下去了……”
仞白笑笑什么也没有说, 黑眸微闪抬脚进门,一眼看去,黑木的牀架白纬纱下,一身白衣的她正看着自己,水潋般的眸子透着不安,薄匀的白衣透着润白的肌理,素齿咬着朱唇,唇似笑未笑,在那张尖尖的小脸上,透着却是狡黠,他问,“怎么?”
她担心仞白听到小巴的话,会不舒服,可是看着那么自在的仞白,她更不自在了,“你以后要是不舒服,就说,别总是笑眯眯的,让我看着心烦。”
仞白明白她的意思,可是若自己真的什么都说,什么都计较,她又是否吃得消呢?他的唇慢慢弯弯,脸上已经笑意浓郁,轻声回答她,“知道了……”
那顺从的口气,一副任由她作主的样子,让她忍不住笑了出来,“仞白,”她娇嗔喊他,“你说是他做的么?”
这是第一次,她在听了他的告白之后与他谈论他们两个人。她的语气和态度似乎有恢复了以前鸾姒和仞白的相处模式,仞白一愣,不明白这个问题的意义。他低头想了想,摇了摇头,“他当初说会保证不打乱各界次序,他是个说话算话的人。这次死伤这么多人,绝对不是他所为。”
“那么是谁呢?”鸾姒躺在牀上,手支着脑袋,皱眉看着站在门口的仞白,“怎么还不上来?”
仞白不明白她在想什么。脸上依然是温润的笑着,低着头,脱了衣服,吹熄了灯火,乖乖的上了牀。四周全是她的香味,那种香淡然不浓郁,似有若无,清冽中透着一股甜腻,属于她的味道,“我想不出来是谁。但是时间地点都是天衣无缝,这样的栽赃嫁祸即便有怀疑,也无证据。再加上一个不会为自己辩解的凤祁,这个人算计的这么好,那么必然是有所图的。可能是螭凤的仇家,可能是为了别的,我猜不出来。”
鸾姒一直静静的在听仞白的话。仞白分析的很清楚,也很理智。这样的仞白是坦荡荡的,而坦荡荡的仞白,她很心疼,她同他说这些,只是有点担心凤祁。可是她想过了,她从头到尾爱的都是螭凤,凤祁并非他,她之前一直把螭凤的离开转移到了他们两个,冷静下来回想,任何一个都非螭凤。她对他们的感情只是一种延伸,一种不敢接受螭凤离开的延伸。而现在她总要去面对的。躲避,害怕,都不会解决问题。而且,这样对仞白都是不公平的。
“仞白……”她柔声喊他的名字,手臂环在他胸口,脑袋靠在他的颈窝,身体努力的与他贴近,“我想见他一面,好么?”
“好。”
只有一个字,他什么都没有说。那个字音吐出来,他慢慢的闭上眼睛,空气中随之而来的是寂静,还有微弱的呼吸声,过了一会,他睁开眼睛,温柔的告诉她,“明天我去找找螭璃,或许他会知道凤祁的下落。”
突然安静的空气,因为那句温柔的话,透着一股无奈和悲凉。她的手臂紧紧的环住他,唇吻着他的脸颊,颤抖的声音透着一种坚定,“仞白,相信我……”
她不想因为内疚而与仞白靠近,也不希望因为无法接受仞白的感情而失去仞白,她知道她这样是自私的,所以她想要去解决,解决那些纠缠很久的凌乱的感情。她尝试去理清她对每个人的感情,螭璃也好,凤祁也罢,或是那个本来就不该存在现在却已经消失的螭凤。
所以她要去面对,不去面对又如何解决?
“姒儿,”仞白握住她的手腕,仔细抚摸着她均匀修长的手指,然后五指相扣,紧紧与她握在一起,“我只是有点后悔,当初你还是懵懂无知的小妖,我便改留下你的。这么多年,我想了很久,我跟他相比,只是少了一分强势。以前我不以为然,现在我有点不舍得……”
“可是你对别人不是这样的……”鸾姒笑了笑,“月禅姐姐就曾经不止一次说过你脾气阴晴不定,当时我还不相信。现在我整天跟小柔混在一起,我可是听过不少你的事迹,我总觉得奇怪,那个阴柔看不见底的男人是仞白么?”
“小柔就是那只小母豹?”仞白笑笑,不回答她的问题。
“嗯,她对我很好,以后你要多照顾她。”鸾姒将自己的手从他手指中逃脱开,小手穿过他的衣领,伸进他的衣服里,温暖的手掌贴着冰冷的胸膛,惹得身体颤抖,肌肤泛着一阵微小的颗粒,“仞白......”她柔声唤他,“昨天到今天我一直都在想,我从来都不瞭解你。我只知道你对我很好,我知道你将弥山打理的井井有条,可是我从来不知道你做过什么……”
“所以呢?”他的手指抓住她的手腕,轻声问她。
“所以我们今天就好好谈谈啊。”她的手腕微微挣脱,怕弄伤她,他无奈的松了手,任由她的手指调皮的在他身上不安的跳动触摸,“先说说你多少岁了……”
“不记得了……”他微笑敷衍。
“哦?”她的手慢慢向下滑动,被他狠狠抓住,低吼着“姒儿……”
“多少岁了?”她问。
“十二万万……”
“啊?”她惊呼,“仞白你这么老了?那你对着我,难道没有乱伦的感觉么?”
现实点来说,她才一岁。就算加上成仙的三千年,她的年纪跟他一比,简直就是大海里的一滴水,森林里的一片叶子,绝对是祖孙级别的差距。
“这个问题,你怎么没问问螭凤?”仞白话透着一股孩子气,手指略带情绪的松开她的手腕。
她笑了,这样的“瞭解”看来很有必要,至少他会开始对她有真实的情绪了。
“嘿嘿,我当时不是不懂事么,现在我才没那么傻呢……这叫吃一堑长一智。”她笑着继续问,“那在这十二万万年,可有相好?”
无声……寂静……没动静…...显然是拒绝回答……
“嗯,鉴于你的沉默,那么就当作你默认了。那么接下来的问题是那个人是谁?现在在哪儿?可有联系?在一起多久?嗯,亲密程度……还有为什么分开?”
仞白的脸上一直带着一种笑容,不是温柔的,也不是温暖的,是一种诡异的笑容,依然是无声,她提醒他,“你在邀请我对你严刑逼供么?”
手再一次的袭上他的胸口,只是没有前几次那么顺遂,立即被他的手扣住,他的手臂用力一拉,将她拉入怀里,双臂环住她的腰,不让她动弹,温柔的声音不带一丝□□,“姒儿,睡觉吧……”
他拒绝回答,而且竟然不让她严刑逼供,对她动粗???当鸾姒意识到现实情况的时候,全身上下都被他扣住,除了脑袋……不过活动的范围也非常的有限。
“好好好,你不说,那我猜猜……”她的唇说着话,哈着的气温热的在他脖子间吹吐,看到他喉结的移动,坏心眼的笑着问,“睡了?”
僵硬的身体正在回答她那两个字的问题。最后无奈的叹了一口气,将她松开,“妖同仙不同,仙要做到无欲,妖只需要控制自己的欲就可以了。在我还小的时候,不懂控制的时候身边是有的,但是我现在都记不清楚了……”
“细节……”她抗议,什么叫有的?
“你在问这些问题的时候,我在想,他同你的答案……”他没有回答她,却成功的让她闭嘴了,“原来心里是很难过的,是很计较的。原来当你靠的越近,我的心越无法淡定,而控制力也会变得薄弱……身体里的占有欲在叫嚣,我开始有点害怕了……”
欲望使人迷惘,使人失去理智。仞白的语气透着一股厌烦,他厌烦的不是别人是自己,而她知道,她才是那根源。
“明天我同你上天界,好么?”她不想允诺他什么,在没有跟凤祁和螭璃说清楚之前她说的任何话都是站不住的。
只有切断了,才能大大方方的靠近,只有诀别了,才能永远的放弃开始新的生活。
她讨厌这样的自己,撩拨了仞白。她的手掌狠狠的拍向自己的脑袋,结果却被他捏住,他的眸子在夜色中闪着光泽,是生气的,话里的语气透着愤怒,低吼的问她,“你做什么?”
“我……只是觉得自己很讨厌……”她如实告诉他,“我不想放手,我喜欢你对我好,我也喜欢依靠你,可是我有不敢跟你承诺,仞白,我讨厌这样的自己……”
“那就可以往自己头上砸了?”他问。
“以前我也这样……”她答。
他突然想起那个画面,手指被擒住,愤怒的眼神,还有强烈的吻……
以前他便是用吻来让她释怀的,是么?
于是他低头,吻住她,细腻温柔的吻,透着无穷无尽的压抑。
他想,明天他便带她去天界,总要有个了结的。
他这样守着她,本以为就够了。
原来不是,真的不够。
他要的更多,他要全心全意的她,他要心无杂念的她,他要完完整整的她……
她的泪顺着她的脸颊,流入口腔,他尝到了那淡淡的咸味,不舍得的揉着她的后背,却让她哭的更凶,他想,她对自己是内疚的,只是内疚……
明天会有一个结果的,或许那个结果也不是自己想要的。但是至少那是一个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