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声告诉我,老七是个如邬思道般的风雅之士
折腾到中午,等我也安全了,老九也来了,“你没事吧?我额娘找你干什么?”
“没什么,不过警告我不要祸害你罢了。”
“我额娘做人呢是厉害点,不过不会不讲理的。那你怎么说啊?”
“我就听吩咐呗。”
“不会这么简单吧?你知道我听说额娘找你马上赶过来了,可你竟然这么说?你们到底都说什么了?”
“怎么,你也料想我会有事?我若有事,你怎么办?我若没事,你怎么办?你额娘若不让你见我了,你怎么办?她今日若罚了我,杀了我,你怎么办?若你额娘给你了别的姑娘,你怎么办?若今日就此我不再见你了,你怎么办?”
老九看着我有一会没说话,“你问了那么多,我不是说过吗?有女如云,匪我思存。”
答得好,不比贾宝玉差,可是贾宝玉都没做到,他能做到吗?想到这换成我不说话了。
“五哥的赌也结束了,你犒劳我什么啊?”他见我沉默就问。
“为善勿近名,做好事不要留名,你懂不懂啊?”
“我懂,可是我要回报。”
“回报?你看我现在要时间没时间,要钱你比我还多,要能耐我也不行,我能回报你什么啊?”
“给我你的心吧。”
我不喜欢这个问题,更想破坏这种气氛,“好吧,喏——”,我模仿电视里的那样子,一只手从胸前抓出心来,手指伸缩,还“嘭嘭嘭”地配起音来,拉了老九的手放到他手里,“拿好了,跑走我可管不了”。
按说古人没见过这架势,可他还是配合我,好像是揣在了怀里,“真的给我了吗?这个可是作数的,不许抵赖的。”
“作什么数啊?开玩笑。今天这种环境氛围,你再看我这表情,你相信才怪?”
“容儿,不许你这样耍赖的,反正我当真了。而且我还要犒劳。”
“给你这个了还要犒劳啊?”我一不小心上了当了。
“那么,给我你的心是真的了?”他看我无语又说,“好吧,既然你承认了,我可以不要犒劳了。基于你的这份真心,我决定犒劳你一下。”
“你想让我上当吗?我是给你了,不过给的就是‘嘭嘭嘭’的东西,我可什么也没说,随你吧。不过,你有什么好事吗?”
“皇阿玛昨天见我时问了我和你的事。”
“啊?问什么了?你怎么说的?”
“他问我们现在的关系,还问我对你的看法,还有别人都怎么和你认识的。我主要说了三点个人意见,第一,我喜欢你、要娶你,你也喜欢我;第二,我说我们还一起经商,很成功;第三,我说大家因为你性子特别好玩,都很爱和你在一起,而且你确实又多才多艺,所以大家有时爱围在你这里。结果皇阿玛没接着我说的谈,只问我们都怎么经商的。我就一一答了,然后他问那么你很有钱了,我说是。我看他老人家挺高兴,就说从容你都好久没去店里视察了,尤其是新开了自助餐饮,还不知弄得合不合宜呢。皇阿玛就说,嗯,明天可以准你一天假让你去做把老板娘。”
我盯着他说话,眼睛都圆了,“真的?可十七怎么办啊?我明天和他说好给他做新菜式呢?”
“有什么好吃的,怎么不先给我?你才比他大三四岁,我看你像十七他娘了,什么都给他预备着。十七也越来越大了,再过一两年就要有福晋了,你别老拿他当小孩,说话之间他就长大了,啊,你可别惹了他了。”
“行了行了,啰里啰唆。我惹,我挨个惹,你是怨夫啊你?”
“是什么‘夫’?你承认我是你的夫吗?”
“别抓我口误,现在我这正要做意式炒麪,丫头们都吃过了,我就备了自己的份,你就和我吃一点,不过别吃太多。你明天就带我出去,当然最好把十七也带着。”
“带他干什么?不行,皇阿玛可没说给他放假的。面在哪里?”
“还没炒呢?跟我来吧。”
我带他进了小厨房,他看着我弄。食材是现成的,炒就很快了,香味马上飘散出来,直钻鼻子。
“好了,怎么样啊,好看吧?”我喜欢拌的或炒的东西,味道重,饿的时候又尤其爱吃麪,因为可以立马解决饥饿感。而且今天这面用肉汁浇过了,撒上明油,各色的蔬菜提色调味,十分好看,还有些小块的牛肉丁、蘑菇丁。
我盛出来,老九不顾热,尝了一口就狼吞虎咽起来,我真是害怕他几口就搂了了,“不行,就这些麪条了,你得给我留点。你别吃了。”
我抢下他筷子,他说,“要不咱俩一起吃,或者你喂我吃,就不怕我都吃光了。”
“我喂你,不成;一起吃,不好。我看我给你分点,剩下的是我的好了。”
“可碗在我这里,我给你分点还差不多。”
“是我做的?”
“是啊,你做的,给我吃的。”看那架势,他就要自己找筷子去了。
“行了,我们一起吃,我喂你。”我假装接过碗来要喂他,可一到手,我赶紧自己抱着碗要跑回屋。老九就追了过来。
“九哥,姐姐,你们干嘛呢?”
不好,是十七。他今日中午不是不回来,要去看勤嫔娘娘吗?
“没干吗,我正要吃饭呢。你怎么回来了?”
“我跟额娘说了会话,吃过了午膳就回来看还有吃的没。那里的不太对胃口,姐姐,还有比萨饼这类的没?你要不给我做点吧?我练了一上午布库了,还没吃好,心里很不舒服呢。”
我一看完了,面是不保了,还不如给十七呢。“这里有点改良的意大利麪条,你要不要?”
“意大利麪条?意大利,洋夷番邦吧?你从那里学来的吗?”
“是啊,别问那么多了,快吃。”
老九说,“从容,那不是给我的吗?怎么变成他的了?十七弟,你不是吃了吗?”
“九哥,姐姐说我正在长身体的时候,要多吃多餐的。你也没啥前途了,就别吃那么多了,小心中年发胖,就由美男变恶男了。”
“说什么啊,小子,谁中年了?什么恶男?”
“就是恶心的男人,就是说有些男人年轻时很好看,一旦发胖就肉乎乎的很恶心了,你要不问——问姐姐,她,最讨厌那型的。”十七倒开嘴来说,很不耐烦。还是十七对付老九好使,我乐坏了,真是好的不学坏的学啊,十七学习能力真强。
老九转向我,“我也要吃比萨。”
“我也要吃比萨。可谁做啊?我也饿呢?”我也说。
“当然你去,他们都吃过,我还没有呢?连五哥都吃过了不是?快去做。”
“不去,我饿得没力气。”
“那明天不去了,我没吃到,气不顺,在家养一天。”
“我明天出去给你单做还不行吗?今天就别吃了,你去给我弄点什么来吧,我不想做了。”
“好,我给你弄东西去。”老九去找跟班了,结果回来拿了好多食材来,看来他是看明白了意大利麪的材料了。“我给你弄来了,你吃吧。”
我气得要冒烟了,这是生的,不过没战胜肚子饿,只好又去厨房了。
端进来的时候,看两位爷又说又笑的。十七过来说,“姐姐,九哥说你明天出去啊?他同意了,我也去。”
“什么?”我看向老九,不是不让十七去吗?
老九说,“十七最近进步也大,出去玩就算九哥奖励的。”我一听这里边有阴谋,不过,我会知道的。
我们三个人重新又吃起来。
等到他们走了,我就睡了一小觉,起来就准备继续熟悉我的御花园,不敢去人太多的地方,就朝着西北方走去。
远远看着有个亭子,好像还有些假山,可走进一看,没想到这里在假山掩映之中还有一条瘦瘦的流水,竟然还流,没有冻上,可能因为大部分都在石板的覆盖之下,那流水蜿蜒向西去了,我也无事就顺着它的方向闲逛慢走着。
耳边渐渐听到很不连贯的琴音,好像在调琴,后来我却渐渐听住了,因为那抚琴之人明显是个高手,透着冷意的琴音与周围的静肃的冬初之景倒十分匹配,可是又听不到落寞之意。我顺着琴声一步步走过去,到了一个窗前立住了。是里面的人在抚琴。
我感觉应该是个男子,很奇怪,这宫里怎么有这样的人,如此动听的琴声,又如此透着冷意。难道是太监?是皇上?都是不可能的。是皇子阿哥?可是听这琴声,应该是历尽世间事,不会是个小孩,可成年的皇子又怎么会在御花园冷僻的地方呆着?
一会儿琴声一变——我跟老师虽学了那么久,但还不算是高手——这会儿我听不出什么曲目来,只知道情感变了。方才的冷意全退去,一时间,让我觉得满眼皆春,冬日暖阳也变得格外可爱,跳跃的音符散发出一种愉快的活力,覆在我身上,好像洒上了阳光。
我很好奇,原来古琴可以是快乐的。我望着流水远去,觉得流水就是他的琴声,带着春天的繁华气息去滋润一切,草木就在我身边滋长,散发出清新的味道。我深呼吸了几口,身心清爽,不禁伸出手来拥抱眼前的景色来。
等春天过去,夏天的灿烂感觉马上袭来,太阳也格外刺眼起来,琴声让我觉得草木绿得深沉,周围的一切带着一股狂放在散发热力。然后就有夏天温柔得化不开的黄昏,余热中的人们在傍晚、天黑时在路边闲聊,知了也在慵懒快乐地叫。
秋天来到时,江天寥廓,木叶摇落,不悲却更壮,就像是一首大自然的赞歌。我感到秋风正在扫去人世间的愁苦,带来一片冷静壮美,不禁涌起了“秋日胜春朝”的慷慨豪迈感。
是谁在弹琴,我实在是佩服之至,这么如临其境的琴音,恐怕不在我老师之下啊。只不过两人机遇不同,心声不同,曲子不同罢了。
我在等秋之后的冬,可是并没有,我突然明白,也对,冬是我开始听到的。真是境界高远啊,先是冬的冷肃,然后是春光烂漫,夏日炽烈,最后一切都归于秋日的静美,高!但愿我的人生可以如此度过,不以冬的寥落来结束。
不知里面的人还弹不弹了,我不想走,很想和这位交流一番,更想介绍给我老师,老师一定会感慨相见恨晚。
我正在期待着下一曲,谁知里面传出男人的声音,肯定不是太监了,“有人在外面吗?”这么高雅的声音,简直不是人间的人发出来的,当然更不是鬼了。
“对不起,从容冒昧打扰,实在是听住了。”
那人慢慢走出来,我也正抬了头看他。五官是云淡风轻的那种,我是审美疲劳了,身边环肥燕瘦,实在是太多帅哥了,这位只能是让人觉得舒服而已,不容易记住,可是说话的声音却是太好听了。怎么,腰间的黄带子?这是哪位啊?我细看,他走路很慢,竟然和老师一样微跛,竟然是传说中的老七胤佑吗?我的八大任务之一?有如此琴韵,他怎么可能是个忧郁的人呢?这老康太不瞭解他儿子了。我心里多少个念头翻转而去。
那人却说“是你?”
“嗯?你认识我?”我有点傻傻地问。
“是,和五哥比试的陆从容?我那天见过你的。”
“你是胤佑吧?你说你这名,引诱引诱的?”
“姑娘还真是直接,对我们也够了解啊?”
“是啊,对你们,我比你们自己还熟悉呢?不过,我怎么也没想到你是这样的,让我真是开了耳了。”
“姑娘如何评价我的琴艺?”
“此琴艺只应天上有,人间也就我能闻了。我给你介绍我老师邬思道吧,你们要是一起弹奏,准是伯牙子期的美谈,弄好了,《广陵散》都比不上。”
“看来姑娘也深通琴艺?”
“哎,没有,我就是皮毛而已,我就是一评论员,你们可是资深职业音乐人。哎,你站着行不?我们进去说。”
“姑娘还真是特别。我的得宠的哥哥弟弟们不是对你都很好吗?你进我这里——”
“怎么?听你弹琴,可不是说这种话的人,更不是这么肤浅的境界的人啊?你要是这么说话,我还真是觉得人品不如琴品了呢?那再见吧,你自己练琴,再练练思想境界吧。”我就要走。
“对不起,语出唐突。请进。”
“行,知错能改也好,我就打扰了。”
来到屋里,陈设果然带出尘之意,并无杂物,只有些书与琴。
“真是奇怪了,你这样,一看就是一晶莹似雪的高士,你老爹还担心什么?真是傻子看聪明人,以为聪明人傻呢?”我骂了老康,“嘿嘿,你可别告诉他我今天的话啊,背后告状那是东厂小人!”
胤佑微微一笑。我走到古琴旁,感慨有地位有权势真是好啊,这琴,古意十足,我坐下,试了试音,好,老师看了准得流口水,虽然他标榜自己无欲无求。
我想起了现代一曲琴箫合奏的《笑傲江湖》,当时我听到那箫音时简直要心花怒放了,实在太空灵飘逸了,的确将笑傲之意淋漓尽致奏出来了。我手指微动,心绪驰骋,旁若无人,将一腔快意交付琴声。
“好——这是什么曲子?实在太超尘拔俗了,姑娘,我本以为你只是有点小花样,攀龙附凤而已,想不到你有这样琴音,今日,你就是胤佑的朋友了。”
“行啊,想不到你老七如此风雅,还如此豪爽,我们就是琴友了。其实你说对了,我就是有点小花样的攀龙附凤之人啊。”
“琴品看人品嘛。”胤佑说。
我发现原来老七艺术造诣如此之高,我们一个下午弹琴论道起来,他的为人也十分温和有礼,哪里阴郁啊。
我不禁问他:“你老爹说你心情不好,我看你也不是那种人啊?”
“哦?我是什么人?”
“隐士,大隐之士,你故意的吧,想让你老爹不注意你?想让你兄弟们放心?”
“姑娘还真是知音,想不到,一刻工夫就可以品出我的人来。可是皇阿玛他这么多年都没发觉。”他有点失神。
“这个你不能怪他,我知道他每天有多忙。而且以他为君的心性的确理解不了你的做法,所以他就觉得是你太消极、太忧郁,不参与国事,而不是认为你出尘高拔。可是你也让你老爹忧心呢?他心里还是怕你不高兴,他觉得你跛脚是一件让你自卑的大事,可你却毫不在意。你得让他知道,你活得很好,这起码也是尽孝啊。”
“姑娘说得有理,我会跟皇阿玛交代的。”
“太好了,你解决我一心病了,也解决你老爹一心病了。好,我有几个好曲子,我们试试。等我一有时间就给你介绍我老师,你们肯定对拍。我呢,只是装相,你见了我老师就知道什么是境界了。”
“好。”
我把自己的脑袋都榨干了想曲子,不过真是好快乐啊。他跟十三不一样,十三精通音律,还带着些洒脱不羁;而老七举手投足之间有种淡雅,乍一看不出奇,可是就高在十三学不来的那种淡定从容上。对于人生,老七似乎比我老师还看得透,身陷富贵名利权势之中,却毫不在意,把人生的道理说得我连连叹服。我决定有解不开的事就找老七说,谁让老师不在身边呢?我也得督促他和他老爹长谈,要他表明自己志不在江山,却活得从容自在,他实在是个富贵闲人啊,我太羡慕了。
我乐不思蜀,晚上回来的时候问十七,“据你看你七哥是个什么样的人啊?”
“七哥啊,不怎么和我们说话的,有点孤独,不过跟四哥、五哥还不一样,因为看着不冷酷,可又离我很远。”
“嗯,说得挺好,离你是很远,你根本是个禄蠹,一看将来就要参与——,要不是你小,你准是个大坏蛋了。”
“什么啊,姐姐,我是禄蠹,虫子吗?我是蛀虫吗?对啊,我得蛀掉你的好吃的。明天你就得给我做。”
“对了,你怎么说服老九带你的?赶紧交代,肯定有交易吧?”
“这个简单,我就说九哥带我去的话,我就报告他这么多天你都干什么了,见谁了,我都听到什么了。”
“啊?你出卖我?虽然我没干什么不好的事,可这是原则问题,你出卖我,我还给你做什么吃的啊?”
“姐姐,我骗他的,你想啊,他带我就一天,你得给我做一辈子饭呢,我能近他远你吗?我骗他,这是权宜之计,到时我就是说些无关痛痒的,比如你打呼噜,磨牙,能吃五顿饭之类的事,其实我都不知道你睡觉啥样的,不就给他点情报,不真不假的,但他也能乐一阵子的。”
这个臭小子,比李卫也差不多了,怪不得以后他们那么好,原来是惺惺相惜啊。
胤祺哥哥
作者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