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随我而来吗
一路上我脑子都在飞速运转,老九这关必须过好,老八才有可能成功。而这之后老十相对简单,只是老四那边我到底该怎么做呢,这个问题时不时就会蹦出来打扰我眼前的心绪。
晴朵自然明白我愁什么。“额娘,你想跟阿玛坦白还是等他发现。据我看来,一辈子不发现的可能性是不大的。”
车上就我们两个人,“女儿,你都没问过你阿玛的未来。其实这之后,雍正八年,你十三叔可能会走了。而再过五年,雍正十三年是你阿玛离开。所以额娘想在雍正十年时——弘历也二十多了和你阿玛一起游山玩水,直到那一天到来。在九年时我想你跟布和大婚,让你皇后大额娘看到,然后我也就没有遗憾了。至于十三叔和你阿玛都是身体垮掉的,可能不是外力导致,所以我没有把握可以让他们这样的身份也成功消失。我只有等着。”
我说得沉重,晴朵听着身体早已经轻轻颤动,泪落不止,“额娘,你也知道这些?太可怕了,我受不了。”看着她哭,我甚至后悔不该让她知道。
我也掉下成串的泪,“是啊,我和你……本是不该在这个世界的,所以得让你四哥将来把所有有关我们的信息都删掉。我们来这里走一遭也好烟消云散,只在他们的心里就好。”
“额娘,你还能说得这样轻松,我——却接受不了。”
“女儿”,我抹去她的泪,笑着说,“额娘早就知道这些,可也好好过每一天。现在我们一起努力,没准你十三叔能躲过这一劫呢,而十三年宣布驾崩,我和你阿玛早已远离京城,那时我们也许还活着,也会到蒙古去看你。眼下我管不了那么多了,哪怕诊是死,也会是下一个相聚吧。”
晴朵仍然处于震惊和难过中,我把她抱在怀里,“女儿,我们都别哭了,帮额娘想想怎么跟你阿玛交代吧?”
“额娘,坦白和发现,阿玛和你都要一样过一关,那就是信任。我想阿玛的人轻易原谅是不可能的,不过爱之深可以抗拒一切风雨的。用你自己的话说就是道路曲折前途光明,总会云销雨霁的。”
是啊,没有办法可想。我心里明白,泪又开始无声滑落。
半晌,晴朵坐正了身体,彷佛在下一个决心,“额娘,我想通了,我们都不难过了,哭是没有用的,为几年之后的未来担心更是懦弱。先做眼下的,然后和老天要十三叔和阿玛。即使不成,就像你说的,你能到这个世界来,我们也可以等待下一次相遇。额娘,振作点,九叔还是受苦呢!”
我看着她晶亮的目光,手也被她握住,“好,听你的。”
有时坐车,有时骑马,颠簸了一天才到达,无极应该在暗处接应我们,我只等晚上和他联系。先去看了老九,他早就等在那里,一个比牢房强些的地方,我叫泰山他们在外面守着。
初见之下,他是瘦了,形容憔悴,为了装病一直缩在牀上,只是见了我们看出目光有神。我知道无极一定很他说了很多事了,所以老九情绪不错。
“容儿,晴朵,你们终于来了”,他歪起身子坐着,“我为了这病,时不时就要饿一天半天的,你们有什么计划?”他压低了声音问。
我叫晴朵到处看看,是否隔墙有耳。
“我要你的病一日重似一日,在二十七那天,我会宣布你走了。不过这两天你要受苦了,我这里有两味相冲的药,你吃了以后会连着呕吐,不过调养几日就好了。还有就是你要演得像点,临走的时候要很悲伤。然后车马都安排好了,你跟无极直接到郾城找茗蓝,九月初十我会救八哥出来,跟你们汇合。胤禟,你要答应我,从此只过隐姓埋名的日子。”
“我若不应呢?”
“那他也许会杀了我。”
老九停了一会,“可现在你呢?”
“我还会在他身边。”
“为什么一定是这两个日子?”
“这些你不要问,我自有考量。也许过几年我会劝他也和我游走江湖,到时我们还能见到。我只能说这些,你就配合吧。”
“容儿——”
“如果想谢我的话就不必说了,危险我也不怕的,至于你以后怎么做,也在于你,但我要你好好活着。起码你有八哥,糖果我也会照应着。”
“好吧,可你为什么叫晴朵也来?”
“九叔”,晴朵过来说,“额娘我当然要帮,可是干妈和八叔、九叔的事我更要帮。”
老九望着我们好久,“谢谢,那你们今天也去休息吧。”
“好。”
晚上看到无极,问了细节——大夫、替老九的死刑犯、车马、出殡的一切事项,还有无极安置好了郾城的一切还要飞奔北京救老八。
接下来两天,我做出伺候老九的样子给大家看,晚上尽量不睡觉使劲折腾自己,而老九病势也越来越重,到了二十七这天,请来的大夫说准备后事吧,我于是当场晕倒,据说把泰山急坏了,大夫说我是心力损耗,我觉得是这样。
等我被弄醒时,老九奄奄一息,我抱着他大哭,老九这个该死的竟然当着很多人说,“容儿,我还有最后一个要求,让我抱抱你。”
我只有演到底,含泪说道,“胤禟,不会的,你会没事的。”
我靠过去给他抱,他将头埋在我颈项,但我看到他真的哭了,自己被感染,想这一去也不知成功与否,也哭得更大声了。
晴朵也放声大哭,回头轻轻嘱咐泰山叔叔去安排后事。
老九后来拉着我的手上气不接下气地嘱咐,“糖果……照顾糖果,八哥,我是见不到了,照顾他……容儿,来世,来世……我们一定要相爱……容儿”
我早已入戏,更何况知道他是藉机会表白,一片真心就在我面前,我哭得倒噎,他又喘了喘,“答应我,容儿……我爱你……”
“好,我答应你,糖糖——”
“不要哭——此生有一段快乐的回忆我已经很满足了,你要快乐,跟——四哥要好好过,不要任性……”
“好。”
“晴朵”,他用苍白的手拉过晴朵,“要帮着额娘,照顾额娘,九叔谢谢你。”
女儿知道他说什么,“九叔——你放心——糖果姐姐,我也会劝她的,九叔——”
哭是一件体力活,更何况我现在心里七上八下,纠结无比,老九看着我泪水纵横,“容儿,我走了,我走了,我重新为人,你要……记得……我——”说完他的手滑落,身子跌下去。
我深吸了口气,伸手合上了他的眼。现在开始是关键时刻了,我吩咐泰山等跟我的人抬进棺椁,准备各色物品,又一个个支出他们,几分钟的空隙里,无极将老九运上房,又换了刚刚也断了气易了容的刑人,仍旧将棺椁封好。泰山再进来时,我扶棺而哭。
晴朵叫人给京里传信,我话不成句跟大家尤其是泰山说,“皇上除了他的籍,到底该往哪里入土好啊?这样的天虽不太热,可也等不起啊。就算是回京,可连个拜祭的人都没有,葬礼必是不准的,不如就近葬到遵化吧?哪怕离皇阿玛远点,好歹也是他的子孙啊?”
我边哭边说,也是给泰山等人听听,并不真的要他们的意见,后来就直接运往保定,老四那里有什么后果我就担着吧。晴朵去了跟十四联系,我想有了十四这层,即使老四将来怀疑开棺,也多个人就近应对,而我就留下来继续伤心。
等晴朵回转已经是二十八了,我和她一唱一和决定马上回京,因为我伤心已极,需要好好调养。晴朵也告诉我十四也知道了老九他们仨会活着的事,我并不怕他知道,毕竟早晚要见面,而且都是人精,老四不会在他们身上知道什么的。
回了京,我心里一直很紧张,骗他第二次了,我怕在救出老八之前自己就崩溃了,还好有女儿一路陪着。为了不跟老四说太多话,我只好让自己病得再厉害些。
在女儿的配合下,我被扶着进了大殿,又很快被喂了安神补气血的药,跟老四说了两句话就沉沉睡去。
然后就听说老十知道了老九已去的事,在家里大哭大闹起来,甚至还骂了老四,好吧,他能骂就好,我暂时不去理会。再后来,藉着下人的嘴将这事传到老八耳里,老八当时就吐了一口血。我心里害怕他该知道我的计划了,怎么还真伤心了。后来无极回来了,我叫他找机会传过话去,原来老八是配合我装病呢。
救老八可难了,就在老四眼皮子下面,该怎么办能叫他不起疑呢?换人和易容是容易的,凭无极的身手,晚上谁也发现不了,问题是老八重病得真实些,到底有没有什么假死之类的药呢,或者让人昏厥的没有脉息之类的。
我这么愁着还真是有点身子发沉了,晴朵这会跟无极去想办法了,我就歪着。老四来了,我也不怎么理他,他觉得我还为老九难过呢。
第二天我和晴朵计划制造一个老八自杀的假象,然后由无极出马在太医来时让他给老八确诊死亡。
于是九月初一开始老八就不太进食,夜晚无眠,脸色苍白,病体沉重。
我就跟老四玩心理战术,大哭道,“老九死了,现在老八也要死了,我知道的。他们本就要好,如今要一个接一个地去了。”
十三被老四派去亲自探看,晴朵也磨了十三跟着,将老八那里好好收拾一番,主要是以舒服为由让初十那天无极有个藏身在老八身下的机会。
回来说老八确实是病了,我知道十三会这么说,这是心照不宣的事,而老八也是病,天天又饿又困又担心的,只是没那么重。
我天天哭,日日等信,后来说无极找好人了,我稍稍松了口气,却还是跟老四胡闹,“八哥本就无心活着了,茗蓝走了,他都要疯了,这下他没活路了,胤禛,你说他会不会也自寻短见啊?”我在渗透一个事实,就是老八也许会和茗蓝一样自裁。
到了初九这天后半夜,我大梦中惊醒,疯了一般哭喊着说,“八哥,八哥自杀了,快,胤禛,快去看看。”老四也被我吓到,派人去看,回来的人却说八爷没事,还对他们笑了。
老四叫我放心,我也假装呼出一口气。初十天后半夜我又说我做了同样的梦,说得真切动情,泪水涟涟,彷佛看到了一般,“胤禛,他对我笑了,说他走了,不打扰我们了,胤禛,他一定是死了。”我哭得死去活来,老四只好传人去看。
我非要自己去,但病着他不同意,“那叫十三去,别人都是坏心肠,我不放心,他若活着叫十三看住他。”
老四同意,十三被急急叫来,刚说了两句话,那边就来回说八爷悬梁自尽了。
我一头栽倒,老四自然不能亲自去看,十三去了,我们安排的是无极用老八的衣服拧成的绳子吊着老八替身,然后弄出声音,马上被看守救下,然后放下,太医来了,就变成老八死了,而此时老八已被无极换出去了,无极也就在老八牀下。
天黑屋内又暗,太医后半夜被叫来,看着易容后的人也没发现。
十三有些怀疑是肯定的,不过他心里会按着我设计的去做,只当什么都不知道,这个我相信他。在十三的主持下老八入殓,请示了老四,我当然也参与意见,最后他同意还是运往遵化,葬礼也没有,而且所有人被告知老八病重死亡。
我又担了几天的心,终于知道了无极一切顺利。这一个多月以来,我用脑过多,心又时刻悬着,到此也没有落下来,看起来是真的瘦了一圈。尤其面对老四,我真是高兴不起来,开始为自己和他掉泪,最后到底撑不住大病了一场,晴朵明白我是被心里的想法吓的。
十三来看我欲言又止,“从容,他们走了,四哥是会永远在你身边的,我都可以替他保证。”
我明白他的意思,“十三,可是我好害怕,好难过,我怕我熬不过去。”
“四哥他——永远不会跟你计较的。”
“帮我看着他,帮我。”
“我会的。”
我知道老四之所以很多事情能被我瞒天过海,即使有什么风吹草动都没传到他这里就是因为十三替我化解了。否则凭他的手段怎么可能叫我算计了去,只是现在他倚重十三又完全信任十三和我,所以才不知道。可这样的日子能多久,而且我不会一辈子瞒着老四我的身世之谜的。
战战兢兢一段,发现还好,没有异常,我放了心。又开始加倍对老四好起来,对他和十三的身体也格外关注,甚至连着十七、晴朵、弘历、弘昼都叫到一起来吃饭凑趣。我也一边关注着老八老九他们,也不敢再要去看十四,就只陪老四,叫他开心。
就这样到了雍正五年,本以为照这样下去十三的身体是不至于在三年以后出大毛病的,谁知发生了一件事又叫我心如锤击般痛。
这年江南又发生水灾,我和老四自然都不叫十三去,可是这个人说他不去谁去啊,朝中总得有个主事的人驻守江南才好,又说我们是都见识过治水的艰难的,没有他谁也抠不出那些富商的钱来。最后还是带着弘时一起去了,我当时哪里想得到他会生大病啊。
结果在江南有一天弘时这家伙被一羣贪官豪绅请去吃喝玩乐,十三生气教训了他几句,弘时喝多了就吵闹起来,后来还负气处处跟十三对着干。
这天又下起了大雨,河堤经不住水冲,十三一看无法坐守就告诉弘时留下,他出去指挥百姓抗洪修堤。他连日来本就休息太少,早已疲劳过度,又赶上被雨淋了一夜,那断过的腿在水里泡了一夜,意志撑着时没有事,可第二天身体就扛不住了高烧不退。
可恶弘时竟然以身边人手不够推脱,没有尽心尽力帮十三医治,只草草看了,吃了几天药,烧是退了,肺却烧坏了,常常咳嗽,关节更是见凉就疼得钻心。
十三回来时瘦了一大圈,眼神都没有神采了,走路更是很明显地跛着,我在城外迎他时大惊,心痛起来,彷佛被告知这么多年的保养还是功亏一篑,难道他非要走上那条路吗?我手扶着老四,不禁全身颤抖。
老四更是不管弘时说什么,又骂他个狗血淋头,弘时竟然还不服气,有了这事,我也恨起他来,是他砸碎了我的希望。每每看见十三我就心痛,心里就会说还有三年,我如何接受十三离开我啊?我哭了几日后又开始投入战斗,要继续给十三当保健医生。
可这次我有点失望了,心也渐渐灰起来,我看到十三的身体每况愈下,竟然吃什么补什么都好像没用似的。而他和老四根本不知道劳逸结合,老四想到了的事十三事必躬亲,可真正做的时候又出现了很多问题,十三见老四身体也不很好,也就自己愁白了头发去全力解决,结果这两个人一个比一个孱弱。
有一天我看到他们从殿外进来,十三手搭着老四的胳膊,不知是谁扶谁,老四头发见白了,十三也彷佛这两年之间只长皱纹了,他们两个口里还说着朝事,老四在大骂,十三在劝,在迈进那门槛的时候,十三顿了一下,老四也不说话等着他,他们两个单薄的身躯一起进来,完全没有了早年的神色。
我不行了,顾不得倒茶,趁他们没留意我,回身到暖阁里呜呜哭了起来。我还不敢大声叫他们听到,这两年心里的悲苦都随着泪水变得真实起来,我受不了这样没有未来的日子了,我哭得气也喘不匀净,拧了一把鼻子,旁边递来了帕子。
一抬头,他们一个站在我身边,一个坐在一侧。我一看见他们更加心伤,大声哭起来,止也止不住了。
三个人后来都不说话,我也没了声息,只傻坐着,眼里什么都看不到,只剩呼吸。
“四哥,我先走了。”
老四点头,又走过来抱紧我,“为什么哭?”
“胤禛,我害怕。我们都老了,我见不得离别了。”
“那就珍惜现有的日子吧”,他吻上我的眼睛,“眼睛都哭红了。”
我被他的温柔打动,“珍惜现有的,好”,我抹掉又滑落的泪,“好,胤禛。”
我开始不在他们面前伤心了,不论怎样,我是他们的支柱,不是吗?女儿跟布和虽然没大婚,却常常在一起,我忽然想让他们早日圆房了,女儿的体质向来好,没准可以让老四看到他们的儿女呢。如果我在十三年也陪老四走的话,那么我也想看到晴朵的孩子。
还有布和也不容易,好吧,我开始热心这件事了,跟皇后商量了,把晴朵大婚就定到雍正六年年末。有了这事,我心情倒是好多了,连着十三他们也带了喜气和神采。
特别为她张罗了有点现代西式味道的婚礼,将手交到布和的那一刻,我又开始哭了,现在我三十多了,爱哭起来,真是奇怪。我心说如果十三年后我看不到女儿了,布和,帮我照顾她吧。我们目光相接,我知道他一定做得到。
然后我笑笑,“我是高兴得哭了。”
女儿朝老四,皇后、我、十三,还有来的布泰都磕了头,可惜没有茗蓝在场,没有十四等人。但是祝愿会有的,我安慰自己。晴朵和布和就住在京里,因为她知道这几年的事,是不会离开我们的。我的日子也算是阴中有晴吧。
到了雍正七年年末,女儿也有了女儿,我那种心情啊,真是无法言喻,“替我们活着吧”,我心里祝愿却不会对晴朵这么说。
老四的注意力倒是有所转移了,对这个外孙女他格外疼爱,我却还想要个外孙子,因为我看多了小孩子就觉得男孩子更可爱了,催着晴朵一定再要一个,她说,“额娘,你这样不对,不该暮气沉沉,我觉得我们该战斗,让所有人都活得好好地。你现在的悲观也会让十三叔难过的!”
我彷佛看到了年轻时候的我天不怕地不怕,可是现在的我对历史害怕了。
雍正八年除夕那天,我计划好了,要跟老四和盘托出,不再隐瞒一丝一毫。我本来是想等十三的事有了着落再告诉他,然后我离开,他如果原谅我就来找我。可我不想等了,我最希望的结果是他现在就原谅我,我们一起来留住十三。这是对我们爱情的测试题。
如果不能原谅,我不知道,也许用死来换,而晴朵我是不担心的,早晚都要离开她。十三和他,这样的身体如何跟历史抗拒,我早于他们离开这个世界反倒是一种幸福,可以不必伤心欲绝地看着他俩一个个先我而去。而我一点消息和迹象都没流露出来,我不想要十三和晴朵劝着老四,他才肯原谅我,那只能说明我们之间爱还不够多。
“我要为你放焰火”,我边对他说边跑到空地上,大氅有些碍事。
他在我背后大喊“小心点”,我大声笑着,“不要紧,我比男孩子放得还好呢!”
“胤禛——是我为你放的,我亲手哦!你看到了——这就是刹那成永恒——”我知道他听得到,可我还是要大喊出来。
老四过来搂住我,“好了,知道了,刹那成永恒小姐,手都冻坏了,快进去吧。”
“也好。”
我们进了殿,“你过来,胤禛,我做了好东西,今天可就我们两个人吃。”
有红葡萄酒,有暖暖烛光,有还算美丽的我,有在我眼里最爱的他。在烛光摇曳中,他的脸色红红,我目光清澈,今晚如果他不原谅我的话,就留个最后的回忆吧。
我换起了特制的裙子,带着不会跳的他一舞,我嘴里哼着歌,后来我们不管步伐了,我只把头埋在他胸前,任由他搂住我胡乱迈步。
“还饿吗?”
“不。”
“胤禛,我有故事想对你说。你能一直抱着我吗?”
“好。”
“我还想到牀上去。”
他笑笑,“好。”
我不知道为什么看着他的眼睛我会说不下去,站着和坐着我都觉得无所依托,我要在他的怀里说,或者抱紧他圈住他说出那个事实。
可我不知道是先说我救了人还是先说我是未来人好。这是有技巧的,可是我不想用头脑用技巧,“胤禛,这故事很长可我不知从哪说起,怎么办啊?”
“嗯,我想想”,他心情很好的样子,“当然是从头了,我习惯于有始有终。”
我心里一高兴差点哭了,他要我从头说,从我来这里开始说,那么他更会原谅我了。我情不自禁吻了他一下,“胤禛,从头说,那么就是一个人在爱着另一个人。”
“哦?那么从中间说呢?”
“那还是一个人在爱着另一个人。”
“哦,都不错啊。说吧。”
我转过身窝在他怀里,将他的手臂围过来,紧紧扣住,好叫自己不再颤抖,而我的手里握着那块玉佩。
“胤禛,我——”我声音很低却很严肃,“我说什么你都不要激动好吗,不要插嘴,不要难过,不要害怕,不要——”
“好吧,你说。”他有了什么预感了吧?
我深深呼吸,“从头说——就是——三百年后的一个女人,做了女警察,就是和捕快侍卫差不多,这天晚上她做了一个梦,一个老和尚对她说——回去,到大清去,去救那些爱你的人——她大惊,待要细问,老和尚消失了。第二天一早她接到指令,被上级派了调查一个雍正年间玉佛失窃的案子,于是她去查案,看见了跟玉佛同质地的一块玉佩,她没由来心里一颤,眼见着玉佩发出耀眼的光芒,那光竟然裹挟着她来到三百年前的大清,杭州的一户人家”,我顿了一下,感觉他的手渐渐紧了,但他没说话,“她醒来就成了别人的女儿——一个九岁的丫头,也就是她的灵魂来到别人身上了”,我怕他有反应,死死抓着他。
老四并没有说话,“她是个随遇而安的性子,想明白自己是灵魂穿越了。于是她开始打量这个新的世界,用三百年后的眼光,她太顺了,做什么都会赢得大家的喜爱,因为她有三百年后人类的智慧。她想起了老和尚的话,虽不太明白,却坚信不疑。因为在三百年后她的世界里,文化很普及,知识传播快捷,到处传颂着大清皇子——胤禛、胤祥、胤禩、胤禟的故事。她早就爱上了那个冷锐的四皇子,雍正帝胤禛,在她的想象中他就是她的理想爱人,现在她有机会见到历史人物了,还可能参与历史。”
我说到这里,老四该心潮起伏吧,他却一动不动,维持着搂我的姿势,彷佛僵硬了一般,我又吸了口气继续说,“机缘巧合,她先认识了十阿哥,又见到了胤禟,他们好像有了一段似有还无的暧昧初恋。但她害怕胤禟的结局,想要躲开他,又告诉自己前世最爱的是四四。所以她躲了几年,却遇见了邬思道——历史上有名的四四的智囊团,于是她知道她躲不开了,那么就直面这些吧。进京之后,遇见了胤禩,重遇了胤禟,大街上见到了第二喜欢的十三,又捉弄了那个人。后面的你知道了?胤禛,害怕了吗?可是还有你不知道的。”
我现在忽略了老四的反应,倒是想一口气说完这些话,然后就任他惩罚吧。“那个人当然是我了。而行痴大师就是皇阿玛的阿玛——你的皇玛法,出了家的顺治帝——他叫康熙关注这样一个小姑娘,纵容她宠爱她,把她嫁给你。”
他试图扳过我的身体,“不要,胤禛,我不敢对着你说,让我说完吧,到时你杀了我也成。”
“我知道历史,是的,残酷的九龙夺嫡,我都知道,因为前世爱着不认识的四四,我记得清清楚楚。可我不会告诉康熙的,只在他的最后时刻我们才坦诚相待,而他早已知道下一任皇帝是你了。我知道一废太子二废太子的时间,我知道十三的悲剧,我也知道我曾经深爱的老九和爱我的老八的结局,我要避免这个悲剧发生,行痴大师说这是我来这里的一个使命。对那段熟悉的历史,我试图挽回,所以我在雍正四年历史记载的那两天救出了老八和老九,也没有让茗蓝去死。我背叛了你,我要说的主要是这个。胤禛,你恨我吧!”
我说完终于抑止不住大哭起来,“我让你伤心了,我让你感到孤独和背叛了,但你记住,我爱你。胤禛,四四,你说话啊?你不会要我了吧?你怎么对我都行,是我该承受的后果。胤禛,这个,这个——还你——是我不配。”
我掰开老四的手,坐起来,老四的手还圈在那里,我把玉佩放在他手上,“在你想好怎么对我之前,我还要告诉你——”我抹了一把泪,“历史说……十三他……他会在今年五月——”我喘不过气来,“离开我们”,我深吸了一口气,“而你,身体不好,还有五年时间。事情我说完了。”
我站起来,老四就那样一直僵硬着身体,我看了他一眼却不敢再看,他为什么都不说话,他心碎了吗,弥补不了了吧?我活着伤了他的心,他不会再有快乐了,是我害了他。他不会再要我了,我怎能妄想他原谅我?当初为了一个女人我都恨他入骨,现在是老八和老九他们,他堂堂雍正怎能原谅我?好吧,我还是死掉算了,十三——顾不了你了,胤禛——再见,女儿——是我对不起你们。
“我——最后还有件事求你,我要你不再追究他们,我以我们曾经的爱要你不再追究他们,如果你做不到我就诅咒自己生生世世不得所思所想。至于我——我只有以死谢你!”
说完我颤抖的身躯奔向在桌案上早已准备好的匕首,我身法很快,他一定来不及阻止的,结束吧,一切都要结束了,而他不会再动老八他们的,十三和他的命运我本也很难改变,解脱了,我笑着,脸上挂着泪,举起匕首,朝着心房狠力就刺,我的手臂却被飞来的不知什么撞了一下,匕首稍偏却扎在我的胸前。
他阻止了我,我笑了,身体一栽倒下,然后就看到了漫天的迷雾,我喊不出声来也看不到人。但我有思维,我很高兴,想到即使这样在这关头他都原谅了我,那么我这一世没有白活,即使短暂也值得了。可这么大的雾,如果他出现,朝我伸手,该有多好,我就跟他走。
可惜好久都没有人影过来,我想他是不是在哪里等我,我即使辨不清方向也要一直走一直走,至少可以走出迷雾,哪怕是南辕北辙,我也可以重新奔向他的方向。我开始飞跑起来,可惜迷雾之中,我好像只在转圈圈,我开始无力,开始疲劳,开始绝望了。
雾中有一个声音说话,是行痴大师,“他的心结未开,雾气未散,你们有三日时间,时日一过,你就回去。”
我傻了,三天,三天如果老四想不通,我就要离开他了吗?我忽然开声了,“大师,如果我走了,那么十三呢?他就要死去了吗?让他陪着他吧,叫他们相依为伴,我愿把寿命给他们,求您了。”
“施主,他们现在就是历史的骨架,历史不可以离轨,善哉善哉。”
我坐在地上,历史的骨架?那么他们有一天不是历史骨架了是不是就像老八他们一样可以新身份活着了。我想问,却没有人听了。
我无法知道时间,三天到底到没到我没有概念,只好等着结果。瞪大了眼睛看这雾有没有退去的意思,一时见薄了,我兴奋起来,可是没多久又来势汹汹了,胤禛,你就这样犹豫着该不该原谅我吗?
我难过极了,后来干脆闭上了眼睛,也许很快我就回现代了,老四,再见了。我走了,你难道就不会想我了吗?我们的爱就抵不住这件事吗?我感到疲惫以致脱力了。
脑子里回忆起我们的点点滴滴,心里一时甜蜜一时伤痛。忽然我想起了一句话,晴朵说过这关就是我们之间的信任,我怎能如此不信任他,他会原谅我的,他那么爱我,现在只是一时想不通罢了。他可以为我放弃整个后宫,他说过可以舍弃皇位,他可以为我付出生命,我缘何不信他?
我心中勇气大增,雾又如何,我要驱散它,我要凭我的爱、我的信念、我的热情驱散它,我睁开了眼,赫然发现浓雾变淡了。
“哈哈哈”,是老康的声音,“从容,你想通了,这雾可不只是他的心结,也要有你的信心啊。”
“皇阿玛——”
“哈哈哈,快了,快了。”
我再喊他,已经没有了声音,我大悟,在心中念着胤禛,我爱你,我知道你也爱我,我们无需承诺,我们无需谅解,胤禛,来找我吧,朝我伸手吧。
不知多久,一道光,怎么,是那块玉佩吗,一道光出现了,雾开始消失了,我渐渐听得到很多声音了,我也开始觉得头晕无力的,想坐起来,“容儿,你醒了?容儿——”
老四的声音吗,我听到他说话了,我动动手,想要摸摸看,手上拴着那块玉佩,心里明白了,是老四的心回转了,他把玉佩交到我手上替我驱散迷雾,我回来了,可以不去那个时空了。我一激动咳嗽起来。
他握住我的手,我看到他的胡子茬和他的泪水。
“对不起。”
“对不起。”
我们一起说,然后一起又哭又笑起来。
十三和晴朵、十七,布和他们很快来了,我仔细看了十三,我这一刺恐怕让他更添病了,为什么我做什么都要伤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