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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六、给你几个臭鸡蛋
绸庄老板是个胖老头,被陈谷点住身子,呼哧呼哧吐粗气,双眼昌火,手里举着一团用绸布包着的东西,腥臭腥臭的,不知是什么脏东西,三人围拢过来,店中夥计想拦不敢拦,想打不敢打,退到老板身后。
杀猪帮三人走到胖老头跟前,三人六只眼睛齐齐盯住他。绸庄胖老板大声叫嚷道:“看什么看!看我也要扔,打死你们几个不懂事的毛孩子!”胖老头脸上满是怒色,要不是被点住穴道动弹不得,看那架式恨不得将手里的臭东西塞进杀猪帮众人的嘴里。
帮主老大问道:“老丈,你们为什么要打我们?我们没得罪你们呀!”胖老头睁大眼睛一时说不出话来。
帮主老大朝陈谷一点头,陈谷上前帮胖老头解了穴道。胖老头将那包臭东西狠狠砸到街上叹口气道:“唉——看来你们几个人确是不知其中内幕——算了,怪你们也没用,只能怨我们自个儿命苦了……”
“哪位是有为青年?”胖老头问道。
“是我。”帮主老大答道,杀猪帮才有些明白今天挨人臭鸡蛋跟这个有为青年的牌牌有关。
“你是有为青年,”胖老头苦笑道,“我是本年度十大老商号老板,这份荣耀老朽我得了多年了,自从知府大人闹出这一招,老朽我年年有份,什么名牌商号,诚信商号,优质服务商号,反正是这些名堂……两天后我等都要去知府衙门领奖。北大街上这些店家十有七八都获奖了,这里大商号大商家多……”
“你们知道为什么挨人臭鸡蛋吗?历年的发奖大会之前都要搞个颁奖仪式,让有威望的商号老板代表参加,其实说白了就是在仪式上谈价钱,获奖代表与知府大人协商,每类获奖商号交多少钱……照历年惯例,大商号一二百两,中小商号五六十两,这是多年规矩。今年不知衙门里什么人出的恶毒主意,知府大人居然邀请了福善堂的两位与会……福善堂是江湖帮派,又不是商号店铺,如何能代表我等利益……这也罢了,可恶的是贾堂主与你这个什么有为青年有钱大烧包,撒手大送钱,一送就是千儿八百,这简直不让人活了嘛!”
“你们把价钱抬得这么高,待我等去领奖交银子,交少了怎么过得了关!估计今年我等中小商号没一百两银子脱不了身,这一年都帮知府衙门干了……你们这是作孽害人啊……”
“打从你们一进府衙,我们就派人去打探消息,听说你俩撒出那么多钱,把个知府大人乐坏了,我等可就恨苦了……罢了罢了,没想到今年衙门出了这怪招,防不胜防啊……却是苦也苦也……你们才是半大孩子,本就不清楚其中内情,我们怪你们也没有用,你们走吧……可不要再扛着牌子招摇过市了,招人厌……”
帮主老大悔之不及,当时信口开河,只知道自己银两来得容易,用多少不心疼,想赶紧从衙门里取回牌子溜走了事,没想到这无意之中害得众多商号多花许多银两,心中有些过意不去,三人大叫晦气晦气,忙忙地夹起匾牌逃出北大街。
福善堂内到处张灯结彩,喜气洋洋。东昌府十大慈善人物之首,大明朝十大慈善人物推荐候选人贾得好堂主下令堂内大庆三日,请来杂耍乐队,噼哩啪啪,咚咚呛呛,咿咿呀呀,热闹十分。知府书一本书大人亲笔题写的金字大匾“东昌首善”披着红绸挂在大门楼上“福善堂”横额下面,在阳光下黑亮金黄,庄重高贵,派头十足。
杀猪帮三人平日忙着操练统领喜乐班众多傻蛋,迟迟起,晏晏归,今日才有幸见识了福善堂诸位帮众。
那羣缺胳膊少腿,咧嘴歪鼻,浑身腥臭,围在一团捧着酒大呼小叫的烂人肯定是行善班的人。行善班的乞丐头吃得开吴魁首在那天小胡衕里与锦衣卫千里追捕的蒋门神一夥对阵中身亡,让杀猪帮三人好一阵伤感。听贾堂主提过要重新任命一位新班长,也不知现任班长是谁,反正杀猪帮三人懒得搭理那些讨饭佬,也就不管什么班长不班长了。
大同班班长缩得快漆巧板跟着贾堂主进进出出,忙前忙后,迎来送往,手底下那批福善堂精英,扒手业务员们却与行善班乞丐大不一样。
小偷们人与人之间都保持一定距离,绝没有三两成夥,三五成羣的。大同班业务员身材矫健,手脚灵便,穿着各式衣装,基本可以说得上衣冠楚楚。长袖方巾掩不住贼眉鼠目,绸衣缎裤忍不住伸头探脑,人人满怀警觉,心存戒备,走十步八步猛抽身猛回头。
因为工作需要,这羣大同班的扒手业务员明显已不适应福善堂内这种聚众欢庆的公众场面,不适应将自己毫无保留地暴露在阳光下的生活了,他们不可能如今朝有酒当时醉的乞丐们一般得乐且乐。
他们就像森林中孤独的野狼,既有无数的兔羊狐虎可以下口伸爪,又要防备四面暗伏的虎豹熊罴。
福善堂帮众大聚汇,这才显出喜乐班傻蛋的高素质。贾堂主命令喜乐班众人担任纠察队,疙瘩头与傻黑两大头领带着两帮红衣红裤的手下,一脸严肃,一脸油光(这几天红烧肉管饱管够),四处巡逻维持秩序。
傻蛋们时不时将喝得烂醉胡唱乱嚷的乞丐拖走大灌凉水,灌得醉鬼讨饭佬两眼翻白,不能吭声为止。偶尔也会将打斗的大同班与行善班的帮众隔开,摔昏,打倒在地再踏上一只脚。
贾堂主领着漆巧板看了喜乐班认真负责的工作精神,强悍公正的工作作风,连连夸奖,赞扬何班长、希副班长、陈副班长领导有方,措施得力,为福善堂打造了一支纪律严明作风勇敢的队伍。
贾堂主与漆班长几次要求杀猪帮三人将“有为青年”的大牌牌披红挂绿,鸣炮奏乐立起来,让福善堂喜上加喜。杀猪帮老大面露谦恭谦虚谦让之状:
“不敢不敢!不能不能!低调低调!想我等乳臭未干少年未老成,得蒙书大人提携提拔,青眼紫眼,有幸获得有为青年称号,我心中实在有愧!愧对死去的父母,愧对天上的祖宗十八代!愧对知府书大人,愧对御史刘大人,愧对衙门左师爷,愧对贾堂主,愧对漆班长,愧对大明皇上,愧对东昌百姓!”
“何况——谦虚使人进步,骄傲使人落后,我们喜乐班才得了这么丁点荣誉,怎能就自狂自傲,自高自大,自断进取之心耶!我的荣耀就是喜乐班的荣耀,是与喜乐班三十多傻瓜二愣子的努力拼搏分不开的,喜乐班的荣耀就是福善堂的荣耀,是与贾堂主的亲切关怀谆谆教诲无私奉献分不开的!福善堂的荣耀就是东昌府的荣耀,东昌府的荣耀就是大明朝的荣耀,小子如我, 岂能岂敢居功二一!”
帮主老大一通臭屁,听得贾堂主连连点头称是,连说“不愧有为青年,不愧有为青年……,”听得希里花心神旌动,又一次感到帮主老大的才高九斗十斗。帮主老大话痨未尽,走过去掀开牀单,只见那一方四尺长的金字大匾被他塞入牀底,边上堆满了臭鞋烂袜,瓜皮果壳,碎砖破瓦。
“对待过去的荣誉,我要弃之如敝履,如烂草,如破衣,如臭粪,我们喜乐班绝不能躺在过去的功劳薄上睡大觉,我们将荣耀踩在地下,踏入泥土,作为新的台阶新的起点,我们喜乐班在贾堂主的正确领导下,在贾堂主的温暖关怀下一定再创辉煌再摸新高!”帮主老大慷慨总结道。
这一番话直听得贾堂主漆班长击掌大叹,陈谷如拈花观音般合掌微笑,希里花神痴目迷,嘴里叨叨咕咕,无疑又在背涌感人至深,振奋人心的帮主语录了。
福善堂大院里吆三喝四,吃饱喝足的行善帮乞丐们在日头下满脸油汗地掷骰子赌几个小钱,玩杂耍的锣鼓敲得山响,卖力地唱白,几只猴子在台上进进出出,翻箱倒柜,表演人世间的幕幕悲欢离合。
独来独往的扒手们或立或倚,或坐或躺,百无聊赖地东张一眼,西望一眼。精力永远充沛的喜乐班傻瓜们围在戏班的猴子跟前,傻笑傻乐。
几个负责纠察的傻蛋站在那只掷骰子的碗边瞅半天,看到几颗黑白分明的骰子翻滚跳跃,惹出一片欢呼声,怒骂声甚至是悲泣声,却弄不懂到底怎么回事,伸着傻脑瓜看了半天不明白,只得抬走一个输光了铜钱拍腿大嚎的癞痢乞丐去大灌凉水,以行使纠察维持之权责。
杀猪帮三人在这举堂欢庆的大喜日子里闭门不出,帮主老大躺在那张藏有“有为青年”金匾的小牀上,哼着首名曰“我不想长大”的歌儿,声音竟是一反常态的抑郁与伤感:“我不想长大,长大了弄不明白;我不想长大,长大了要变坏;我不想长大,长大了莫名其妙;我不想长大,长大了无恶不作……”
朦朦胧胧之中,帮主老大发现自己的身边还存在另一个世界,存在另一个自己很难理解很难明白的世界,这个世界大概就是大人的世界,成人的世界,由大人物掌控着的世界 ,这个世界凭自己之能还真应付不了。
杀猪帮三人从来都是率性而行,依心而止,今天不知朋天,这时莫管那时。自杀猪帮成立几个月来,桩桩件件发生在他们身上的事都在成人大人的世界里得到另一种解释另一种答案。
这不,一不留神就被知府大人看中,弄了块“有为青年”的牌牌,还没享受到这天上掉下来的荣耀光彩,又被北大街商号老板扔了一脸臭鸡蛋烂垃圾。大人成人的贾堂主抱着金字招牌大庆大乐,号称得了一把保护伞,从此黑白两道纵横无忌,杀猪帮帮主想破脑壳都想不出扛着块“有为青年”的大牌牌对进行杀猪事业有何裨益,至多不过是多挨几次臭鸡蛋罢了。想来想去想得脑仁子发胀都没弄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