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福善堂
玩也玩过，闹也闹了，希里花与陈谷心里真正一凉，没了底。原先看帮主老大那副笑模样，还道是大醉醒来是美好的明天，现在一看光溜溜的帮主老大，就明白事情不简单了。
“帮主，我们这是在哪儿？你怎么还有心情拿我们开涮！吓死我了……”希里花问。
帮主老大耸耸肩，做了个当今最流行的表示无可奉告的姿式，可惜两只手捂住宝贝不能松，双臂只能向前一夹，样子很是下流：“不逗逗你们还能干什么？反正只有在这等。”
希里花与陈谷看到帮主这副神样，想笑却笑不出来。陈谷追问一句：“今早一直没有人来找我们吗？”老大脸色一紧，摇了摇头。
希里花忽然有种奇怪的感觉，两天来一直看到帮主老大嘻嘻哈哈没个正形，觉得他可爱有趣得很，刚才瞬间脸色一紧，眼中射出一股凌厉的冷光，让人心头不由一颤，这种冷光，只有在将要攻击前的猛虎眼中才会有。这个帮主老大当真非同一般。
杀猪帮三人沉默下来等待，他们都懒得到外面去打听张望，人家放心地将你放这里，也就有信心守得住，这个道理很简单。何况目前敌友不分，情势不明，弄不清是福是祸，只能静观其变。
没等多久，外面就有了动静，脚步声响起，几个人正朝这边起来。
“几位杀猪帮的小朋友玩得实在开心，差点把屋顶掀掉。青春无价，黄金岁月，真是令人羡慕！”进来一个秃顶圆脸老头，头顶上大块已成不毛之地，周围稀疏的短发包成大半圈，可见平日里花尽脑筋费尽心机。
大圆脸笑眯眯，那笑容似奸诈，似温厚，似恶毒，似纯良，似阴损，似明朗，既冷漠又热情，也就是说他的笑让人觉得，想什么像什么，要什么有什么，内容丰富得令人咋舌。
这种笑自不是杀猪帮刚闯黑社会的几个半大孩子那种肆无忌惮的纯粹的笑能比的，能笑成这样还真十分不容易。老头后边跟着四个高挑清秀的美少女，捧着几套衣服，两盘早点。
“幸会幸会！欢迎杀猪帮三位小侠来到福善堂！”老头拱拱手，“请三位先换衣服，吃早点，然后到院子里开个短会。”老头说完就走了。
四个美少女看见杀猪帮三人这般模样，红着脸放下衣服早点忙忙退走，帮主老大想张口问些问题，可是捂住那东西实在不好对美少女开口。
三人抱过衣服，衣服一套是绿色的，两套是黄绿搭配的，无疑绿色的帮主老大穿，黄绿搭配的希里花与陈谷穿。三人急忙穿上衣服，小屋子顿时增加了喜气洋洋的色彩，哈叭也高兴地围着三人连咬带嗅。虽然这些衣服穿起来让人感觉怪怪的，但三人别无选择。
帮主老大、希里花与陈谷用过早点，三人满心疑惑，不知秃顶老头说的福善堂是个什么帮派，等待杀猪帮的又是什么命运。
三人一狗对看几眼，相跟着走到院中。院落挺大，容个百十号人没问题，院子的上首是一座高高的门楼，上挂金匾，上书“福善堂”三个大字，左边是一溜小平房，大概有十来间，杀猪帮三人一狗昨晚就住在这排房子的第三间。
三人刚跨入院子，高楼中涌出一羣人，为首的正是秃顶老头，后面跟着少男少女好几位。秃顶老头领着众人立在金匾底下，啪啦啪啦拍起手来。
杀猪帮三人四处看看，院子里没有外人，秃顶老头欢迎的居然是自己。三人挤挤搡搡走到楼前停下，呆呆地看着面前的人，弄不明白自己有什么值得欢迎的。
“欢迎三位加盟福善堂！祝我们福善堂事业更上层楼！”秃顶老头又挂出内容丰富的笑脸，身后的两男四女稀稀拉拉拍起了手。
“首先让我向三位介绍一下我们福善堂的宗旨，组织结构，业务概况，领导成员等，我们福善堂开办的宗旨就是救助流浪儿童。战乱瘟疫，天灾人祸，造成许多儿童无家可归，流落江湖，有损市容市貌，影响社会治安，福善堂就是收容救助这些失家儿童的地方。本堂开办十年来，多次获东昌府知府大人口头及书面嘉奖，已作为治乱典型经验上报朝廷，有望被 树为榜样，在大明全面推广。我们堂分三班一堂，分别是行善班、大同班和喜乐班，一堂就是总堂口。”
“行善班我们内部简称为乞丐班，从业儿童以残废恶疾者为主，早晨出发，奔赴东昌府四门八路，沿街乞讨。其实我们这是在给东昌府居民创造行善乐施的机会，让本府民众的精神境界、道德水准得以大大提升，让大家从施予中得到做好人的乐趣。行善班一直是东昌府表彰的道德标兵，精神模范，是县学府学品德实习基地，府内的秀才举人们每年都会来行善班行善，体验助人就是助已的巨大快乐。从业绩水平而言，行善班经过努力，己与穷家帮业务总量平分秋色，打个平手，进步很大，收效显着，但上升空间仍然很大，需进一步努力！”
“大同班以均天下贫富，创天下大同之儒家最高理想命名，行动宗旨是你的就是我的，堂内简称小偷班或扒手班。个别人习惯称三只手班，这个称呼本堂不提倡，三只手，多出一只手，岂不是怪物！大同班是福善堂的精英，选拔眼明手快，四肢灵便的儿童强化训练，然后开始工作。”
“我们对大同班采取开放式三不限管理模式，既不限工作时间，不限工作方式，不限工作地点。应该指出，大同班发展迅速，效率显着，是本堂的绩能标兵！据不完全统计，大同班的同项业务量已占东昌府的九成有余！大同班的业务员技术熟练，手段高明，有单吊，碰碰胡，清一色，混一色等多项实践创新。这都是领导有方，管理得力，大同班上下同心协力取得的成就，可喜可贺！但大同班也不能躺在功劳薄上骄傲自大，要扩大业务范围拓宽业务领域，再创新高！”
“喜乐班属音乐特长班，专门为东昌府居民的红白喜事提供服务，喜事唱喜歌，大笑；丧事唱丧调，大哭；喜乐班专业化程度较高，准入门槛相对高些。本堂对喜乐班人员精挑细选，形象上讲究突出，让主家一看就忘不了，要求有音乐天赋，能哭能笑，能唱能跳，哭像哭，笑像笑，嗓音宏亮，五音齐全。现在我们已培养了一批合格的喜乐班业务骨干，能担纲本府各种喜丧演出。”
“至于总堂口主要负责两项工作，对外沟通官府及地方上各种势力，包括宝马帮等大帮派黑社会，争取社会各界对本堂救助儿童慈善事业的理解和支持；对内核算各项进帐，对各班实施经济指标考核。本堂三个班实行班长负责制，班长对本班业务负全责，按业务收入领取报酬，一般是10-15%，干得好奖金多发。”
“本堂的主要领导人员今天都在这里，我就是福善堂创办人，堂主贾得好，曾多次获得东昌府十大慈善人物称号，人称贾善人，”秃顶老头笑道，他伸手指着左边一个油头粉面的青年介绍，“这就是大同班班长，人称缩得快漆巧板，他业务能力强，多次领着全班业务员创利润新高，屡受本堂重奖，小小年纪已拥有三栋住宅，四家店铺，五个小妾，钱庄存银不少，步入东昌府有钱一族行列。”
漆巧板面有得色。贾堂主又接过右边一个貌似忠厚木讷的肥头胖脸青年介绍：“这是行善班班长吴魁首，号称吃得开。他也不错，拥有田产百亩，好做一个田舍翁，纳福呈祥。”吴魁首点点头。
“后面的四位美少女是总堂口工作人员，她们工作性质特殊，这里就不多介绍了。”
贾得好贾堂主这一通介绍将杀猪帮三人唬得一愣一愣，人家那才真正叫高，真正是开派立帮，脉络清楚，组织严密。帮主老大听得入了神，想着今后得学着点。
这时，贾堂主看着杀猪帮三个问：“你们知道为什么本堂主这样详尽地介绍堂中事务，甚至透露堂中机密？”
三人茫然地手摇摇头，确实想不出什么理由。
“因为你们都是福善堂的人！从现在起杀猪帮老大何流就是喜乐班班长，希里花与陈谷同为副班长，这是为你俩特设的，以全你们结帮拉派之义。”
杀猪帮三人怔住，一时反应不过来，杀猪帮成立才两三天，醉酒庆贺醒来后就成了福善堂喜乐班班长副班长，这个身份大跨越，连帮主何流都没弄明白，大家呆呆望着那秃顶老头。
贾堂主笑盈盈，问三人：“昨晚在东昌阁的事还记得吧？”三人点点头又摇摇头，这个问题实在不好回答。
“后来你们喝得大醉，有这事吧？”这事不错，三人齐点头。
“再后来店小二催你们结帐，打开包袱一看是十几块鹅卵石，有这事吧？”记不清楚，但肯定事实如此，三人齐点头。
“你们欠了酒楼八十两白银，小二召来保安要将你三人胖揍一顿，然后送交官府，有这事吧？”三人齐摇头又点头，记不清楚，估计会如此。
“这时又来了宝马帮朱头山朱四爷一夥人，找到你们要取你们脑袋，还记得吗？”三人吓了一跳，忙摇摇头。
“幸好宝马帮钟帮主正在包厢里喝酒，听到喧哗声出来制止朱四爷砍人，吩咐每人削去一只耳朵，砍去一支胳膊一条腿就行，还记得吗？”
三人更是后怕不已，摸摸还算完好的手脚，心有余悸，连连摇头，这样惊险的情节真的一点印象也没有了。
“你们命好，正遇上我赶到，我一看你们三人虽然组了杀猪帮，却都是流浪少年，属于福善堂帮助对象，于是就苦苦哀求宝马帮钟帮主手下留情，以每一样零碎一千两纹银的价格，买下了你们的耳、手、足，共计九千两纹银。最后你们还与福善堂签了合约，按了手印，同意加盟本堂。”
贾堂主从身上摸出一式两份的合约，将一张送到何流手里，贾堂主笑得很欢快。
帮主老大接过合约，上面写明自愿加盟福善堂，担任喜乐班正副班长，自愿赚钱还债，连本带利还清福善堂一万两纹银。合约上有三个鲜红指印，三人抖抖地伸出拇指，居然一一吻合，看来真是自愿加盟的了。
帮主老大望着希里花，希里花看着陈谷，陈谷盯着老大，面面相觑，谁也不知怎么回事。三人只好齐齐将目光射向小狗哈叭，心想人醉了狗该清醒的吧，狗该知道真假吧。搞怪的是哈叭先是用前爪盖住脸，显出很羞愧之状，然后摇头，确确实实在摇头
杀猪帮三人彻底绝望，连狗都弄不清的这么一份白纸黑字红手印的合约肯定是真的了，真得不能再真。
兴头头弄了个杀猪帮，谁知不出两天就因一场酒醉断送大好前程，不要说扬名立万，现在已是身不由己，成福善堂的属下了。
前帮主何流懊恼非常，帮主刚当出感觉当出瘾头就成了班长，要说多背就有背。有心赖账，却觉得贾堂主好心好意救下自己的耳朵、手和足，让三人赚钱还债理所当然，反而是杀猪帮 欠贾堂主一份大人情，再要一走了之，心里着实过意不去。
贾堂主又说：“你们三人都是少年英俊，本堂主爱惜有加，不会为难三位。屈就喜乐班，仍然可以保有杀猪帮称号，一应杀猪帮与外人的江湖纠葛，本堂概不干涉。我知道三位都是志向高远之人，不愿受人拘束，我看这样，目前本堂喜乐班确无领军人物，非得藉助杀猪帮三位英杰大才，日后待我物色到合适人选，可以代替三位，那时不管一万两银子还没还清，三位要走要留自便，本堂决不留难！”
看看，这样的堂主，这样的胸怀，这样的气度，感动得杀猪帮初闯江湖的三人眼泪几乎掉下来，差一点跪倒宣誓为福善事业奋斗终身了。跟着这般伟大的堂主干，还有什么犹豫的！
帮主老大看了看希里花、陈谷，两人神色灰暗，一副认命随命相，只好轻叹一声，拱手道：“多谢堂主搭救，我们三人愿听堂主吩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