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儿,如果你没有遇到他爱你比你爱他多一分的男人,还是不要结婚了。”小柔生完二胎后那张发福的,看似永远都是刚睡醒的脸上显出严肃的神情。
“喂,你是在说绕口令吗?还有,是谁之前老是催我赶紧结婚的?”我一脸鄙视与不屑地反问到。
“我最近真的蛮累的,你都不知道......哎!算了,你还没结婚生子,怎么也感受不到我的......啊!不说这些扫兴的了,我们去逛街吃火锅吧!没有什么是一顿火锅和解决不了的!”
小柔迅速收起自己失落的神情,猛地从位子上跳了一起来,彷佛一个泄气的皮球又重新被充满了气,装作轻松释然的样子拉我出去逛街。“赶紧走啊,今天我妈妈休息,在家看着二宝,趁孩子睡着了我可以出去透下气,只有两个小时哦,赶紧走,不要再浪费时间了!”我牵着她胖乎乎的像熊掌一样的手,看着她肿胀的像发麪团一样的脸,不禁惋惜:曾经那瘦削立体的鹅蛋脸,多么明艳动人,引得路人纷纷驻足欣赏,如今的她像一朵历经风雨,颜色被冲淡,被打得一碰就要散落的花。再看她今天的打扮,随便用皮筋挽起的头发,还有一撮耷拉在外面,白色的圆领短袖,胸前有一摊污渍,裤子更像是孕期的睡裤,腿快有我的两倍粗了,脚上则是一双夹脚趾的拖鞋,这种装扮放到从前打死她都不会穿出门的,现在居然堕落到这种地步而不自知。真的是为母则“刚”啊!
柯柔是我大学同学,虽然不是班花,但也是出挑的美人,是一年四季都开的蔷薇花。她是家里的独生女,父母把她当做公主一样的从小宠爱到大,什么家务都不让她做,她只管自顾自地打扮地光鲜亮丽就行了。殊不知大学住校的时候,换洗的衣物都堆满了牀底,衣服、零食、化妆品、袜子、饭盒饭粒、等等你能想到、想不到的物品都可以很和谐地在她的牀上共处,每次卫生检查的时候,她都拿几个大脸盆,用牀单把所有的牀上物品转移到盆子里,然后把盆子藏到洗漱间的水池下面。真的是懒人有妙招啊!虽然宿舍里的人都看不惯,但也睁只眼闭只眼,再说四年以后我们都不会跟她在一起过日子,忍忍也就算了。
说实话,我羡慕甚至嫉妒她,虽然我也是女生,但和她走在一起的时候,连野花都算不上,最多是一颗又矮又毫无色彩的狗尾巴草。那耷拉下来的头就是我的身份象征。有了我的陪衬,柯柔显得更加的高挑、妩媚动人,一颦一笑都会引得不少男生拿着纸条过来表白,甚至那些身高183cm长相帅气的男生主动过来,双手插口袋,侧着头却不失高傲地问:可以做我女朋友吗?这种举动虽然像流氓一样轻佻,有一种哥是看得起你,你最好立马答应,要是不答应哥也会甩头潇洒地走开,绝不会丢了男人的尊严的架势。但哪个女生不是一边嘴里骂讨厌,一边故作矜持和高傲呢?
有一些人一出生就拥有了他人奋斗到三十岁、四十岁才有的东西,我们无力改变,只能人云亦云地称之为“命运”。
我除了学习比她好、读书比她多以外,没有和她能比的了。看到这句话的人,不要像圣人一样居高临下地指责我的浅薄和心胸狭隘,我只不过说出了大多数家境不好、相貌普通甚至有些丑陋、没有被老师和男生注意到,又有青春期躁动的女大学生的真实想法而已。我喜欢她的纯真、善良、不拘小节,在我缺钱时她总能豪爽地救济我,我们的友谊一直维持着。
毕业后就听说她要结婚,据说是认识不到三个月的真命天子。我一再劝说她要慎重考虑,可这位不食人间烟火的大小姐已经迷恋到不能自拔的地步,我也只能笑着祝福,希望她傻人有傻福。
最近一次我见到小柔是在医院里。
她的脸白的像一捧雪,没有一丝血色,额头上的汗珠不停地往外渗。她瘫坐在椅子上,无助地看着我越走越近。我充满怜惜地上前一把搂住她,我握着她的手,像一根湿湿黏黏的冰棍儿。
“你这是怎么搞的?得了什么病?”
“我,我没有得病,我这不是病。”
“都这样了,还嘴硬,你不要骗我了!”
“真的,真的没,没骗你。我们先往外走吧。”
我一只手打电话叫出租车, 一只手用力地搀扶着她,像扶着一个刚学走路的小孩子一样往外挪。
“我这是做人流,打胎!”她极其冷静地说。
“什么?你这,你这才生了孩子多久?”
她疼得抽搐的脸露出坚定的神情和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
“你怎么这么不小心啊?人家不是说做这个很伤身体的吗?”我说话的音量提高了一倍,明显表示出埋怨和气愤。
“你是没谈恋爱和结婚,不知道这里面的无奈。男人很多时候都是一时兴起,女人很多都是被动配合。但真的不幸中招,女人也只有受着。我之前的同事说她乡下的表妹,已经生了两个女儿了,婚后也是接二连三去打胎,即使做了措施,也没有万无一失的。我今天如果不是实在痛得走不动,又头晕,想赶紧回家躺着休息,也不会麻烦你跑了两个小时过来了,真的是谢谢你啊!”
“哎,我懂了,客气什么。一句话:做女人真难啊!不对,这一大早的,你老公呢?他怎么不开车接送你?”
“他,他,昨天有事睡得太晚,今天早上没起来,不怨他!”
“哎,你就是太温柔了,什么事都随他去,什么都无所谓。但我觉得像今天这种你身体很不舒服的情况,身为你的爱人,他还是应该照顾你的。”
“嗯,说的虽是,但他最近真的是在谈一个房地产的项目,好像可以大赚一笔的样子,我这点小事就不去麻烦他了。”
我也不好说什么,但内心真的对这个男人没什么好感。
回到小柔家已经上午十点半左右了,她妈妈一脸着急和关切地开门让我们赶紧进来,一进门,我就被幽蓝的冷光包围了,大厅里没有一丝阳光。这阴郁的气氛让我倒吸一口凉气。她的大女儿小书坐在桌子的一角边上吃东西,小女儿应该在卧室睡觉。不见她老公的身影。
“我给你的钱够用吗?还疼不疼?”
“够,还剩下百十块钱。”
“你自己装好吧,大半年也没上班没收入,你男人也不说给你钱花,真的是.....哎。你别再这么不小心了,这结婚到现在,都打了两胎,生了两胎,你就是超人,也不能这么作践自己的身子啊!”
我听见母女俩在卧室嘀嘀咕咕的声音,觉得一阵心酸。只能去逗逗小书缓解一下沉重的气氛和压抑的心情。
“小书书,快快吃哦,吃完阿姨带你出去兜一圈好不好?”
“太好了,太好了,晴儿阿姨最好了!”小书狼吞虎咽地把碗里搅拌地稀碎的小馄饨吃光,就拉着我的手要出去玩。
“小书,你爸爸不在家吗?”
“哦,他在呀,在我屋里,都这么晚了,他怎么还没起牀呢?”
“他每天都中午才起来呢!”
我牵着小书的手,一边走一边打听着这个不负责任的男人。
“晴儿阿姨,骚货是什么意思啊?”从一个一年级小女孩的嘴里蹦出这个词,着实让我吓了一跳,我赶紧蹲下里,拉着她的两条小胳膊,认真地盯着她的眼睛说:“宝贝,谁教你这个词的,这是一个脏话,像妹妹拉的臭臭,下水道的污水一样的臭东西,以后不要说了,知道吗?”
“咦,这么恶心的东西呀,嗯,我记住了,以后再也不说了,可是,为什么爸爸经常说呀!”小书一脸惊奇地盯着我问。我听到之后,心里猛地一凉,真替小柔感到不值,但这毕竟是小柔家里的私事,她既然没和我说,就是不想让我知道,成年人谁还不要一些脸面呢?我赶紧岔开话题,说超市就在前面了,她可以随心选择自己想吃的零食,她兴奋地往超市跑去,什么也顾不得了。
我拎着一大包零食和水果,带着小书回到了他们家。进门后,发现门口的桌子边坐着一个男人,肯定就是小书爸爸,小柔的老公了。小柔结婚的时候我家里有事没能来参加,所以在她给我发的结婚照和她的描述中,我知道他是一个优秀的男人,今天第一次见面,他长着一个鸭蛋脸,不瘦不胖,很是白净帅气,很想本地一个姓薛的男歌星。这张脸虽然已经近三十岁了,却满是青春的气息和某种说不清的,不安分的欲望。他给我的感觉是,每个女人见了他帅气的脸,都会觉得跟他说一句话是受宠若惊的荣幸。
在我目不转睛地观察他的时候,他已经笑着跟我打招呼了,他笑起来很有感染力,好像在挑逗和招惹对方一样,这是一个很有魅力,很讨人喜欢的男人!这是我对他的第一印象。
“你好,赶紧做来这下歇歇,凉快下吧,外面像撒了火一样热!”他关切的声音像钢琴上跳动的音符一样动听,我竟像是被磁铁吸住了一般,想要赶紧靠近他。完全忘记了半个小时前对他的厌恶和愤慨。眼见为实耳听为虚,我面前的这个男人这么温文尔雅,怎么可能说出那种话。你看,他不是正在把小书搂在怀里,坐在腿上,叫她小宝贝吗?我怎么也不可能把他和晚上和女人调情,笑着说“骚货”的人联系在一起,再坏的男人也不肯能这对自己老婆和女儿的,况且是他这样温文尔雅,帅气斯文的男人!
“妈,妈妈,你跟小柔说下,我现在要出去谈生意,她知道的是一个房地产的生意。我得先走了,你们自己照顾好自己,随意哦!”他一边跟小柔妈妈小声地交代,一边对我点头示意。他起身站了起来,身材是那样地袖长,上身是裁剪精良的圆领棉麻短袖衬衫,下身配一条灰色的西装七分裤,显得异常的清爽利落,文质彬彬。我竟然忍不住多看了几眼,怪不得小柔这么死心塌地和他结婚。
这就是我和王为仁的第一次见面,我觉得他是一个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