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我再次醒来的时候, 牀前已经围了一大堆的人了,我眨眨眼,再眨眨眼, 有些不大能适应突然间这么多人一齐直勾勾的盯着我看的情况。
“我苦命的女儿哦~~~你叫爹爹以后怎样是好哦~~~~”不用说, 率先这么脱线的哭出声的人自然是芝先生。
我一句“义父。。。。。。”还没喊出口, 那边厢心儿已经一只手拽着芝先生袍子的后摆, 一只手干净利落的撩着面前层层叠叠的幔帐将他直接扔了出去。
芝先生一边挣扎一边高喊:“小兔崽子!你不要欺负我这个手无寸铁的古稀老人家啊!我还要给你娘治病啊!我还要告诉你娘现在的病情啊!啊!你不要踹我啊!!!”
。。。。。。
心儿, 你。。。这个毒手下的也忒狠了点啊。。。我痛苦的捂脸扭向一旁。。。。。。
心儿拍拍手冲着门外高喊:“做你的药去!我娘的事我自己会说!”
身上一阵阵的发冷,我不禁有些哆嗦。一旁的星辰看了,忙上前绞了一个滚烫的巾子重新覆在我的额头上, 又在我的被子里塞了一个暖手炉,顺便把被褥也掖紧了些。做完这一切之后, 她便领着琪丫头一同退了出去。
心儿过来, 捧起一旁桌上放着的一个托盘, 托盘里用罩子罩着一碗白粥加两样小菜。乔影过来将我轻轻的半扶起来,为我披上了一件厚厚的外袍, 然后让我半靠在他的身上。心儿用勺子舀了一点粥,再细心的加了点小菜:“娘,吃点东西吧。粥是一直温着的,刚刚好。”
我依言吃了几口粥,便问道:“芝先生怎么说?”
心儿握着勺子的手机不可察的稍稍抖了一下, 便答道:“老头子已经给您施了针, 等吃完了粥再喝点药就可以了。老头子抑制蛊毒的方法不错, 父皇身体恢复的很快, 已经能够精神抖擞的去上朝了。”
我点了点头:“那为什么我会一会儿畏寒, 一会儿发热?”我不是呆子,重风和阿布洛丽当时虽然虚弱痛苦, 但却不曾像我这样。我的身体凉起来时候的症状,竟有些与先前中了寒毒的状况相似,都是从骨子里渗透出的凉意,但又有些微的不同。
“先把粥喝了罢。”心儿却不答我,只催促我吃东西。
我又喝了几口,有些虚弱的摇摇头:“好了,娘实在是吃不下了。”
“吃不下也要再吃几口,这才吃了多少点子啊?”心儿固执的举着舀了白粥的勺子递到我的面前。
我无力的笑笑:“乖,娘亲真的真的吃不下了。”
心儿继续耐着性子哄劝道:“再一口,再一口成不成?没力气的话病怎么能好呢?”
我低下头,觉得有些好笑。我这个为娘的,居然还要靠儿子哄着来吃东西。
乔影也在我身后低声劝道:“家主,您就再多吃一点吧。您看把小公子急的。”
我没办法,抬头可怜巴巴的瞅了一眼心儿,看到他坚定的目光,没办法只得勉为其难的苦着脸又咽下了一口。不是我耍小性子,我是真吃不下什么东西。体力流失的厉害,喝口水都能累的出了一身汗,大口的喘气。虽然出着汗,身体里却又凉的要发抖,不知道是个什么毛病。
如果说吃粥的时候我还能咬咬牙配合一下,那喝药的时候我的表现简直可以用拒不服从来形容了。
“不喝!”我索性吃力地偏过头,将脸埋在乔影的怀里,就是不给心儿喂我喝药的机会。
“娘!”心儿端着个药碗急的直跺脚。
“不要!不要!就是不要!”还没等我坚定的表达完想法,就是一阵剧烈的喘息和咳嗽。
“娘!听话,喝完就好了啊。”
“我刚刚不是已经喝了一碗了吗?怎么又冒出来一碗了?这碗。。。这碗还这么大,简直就是盆。。。。。。”而且这药的味道好像之前发作寒毒的时候喝的那种药啊。不!简直是比那个药更难喝。我缩在乔影怀里,急的眼泪都要掉出来了。
“娘,”心儿轻轻的拽着我的袖子:“刚刚喝的那一碗是遏制你身体的‘相思蛊’的,现在的这一碗是遏制寒毒的。”
我愣了一愣,虽然隐隐的已有些猜到了,但没想到竟真的是这样的结果。
“怎么回事?我的寒毒不已被阿秋和王解了么?”我仰头看着乔影。
乔影叹了口气:“王跟我说是您体内的‘相似蛊’激发了体内少量的余毒。”
心儿接口解释道:“‘相思蛊’本就是以至阴之水为药引,再加上多种毒物培育而成的,并且毒物里含有几十种热毒。寒毒、热毒和‘相思蛊’的毒力在您的体内相互增强又相互抵制,故而您的病情会出现反覆不定的情况。”
怪不得我会一会儿发寒,又一会儿发热。而且因为这样,所以这毒就更是难解,怪不得心儿对我的病情一直这样的吞吞吐吐。
心儿宽慰道:“怪老头正在研制新药,看看能不能将三个毒素一起抑制住。娘,您不必太过忧心的。”
乔影也说道:“换云国内的事情也差不多快要全部解决完了。王已经答应了皇上,三天后就自国内出发,过来为您亲自诊治。家主您肯定会好起来的。”
我点点头答应着,可还是死活不肯喝药。心儿已经被我气得差不多要蹦过来掐着我灌药了。
乔影低笑道:“以前家主也是这样,都这么大了,还跟个小孩儿似的。那个时候每次喝药我都要在后面捧着个药碗来回的追着求您,苏青也还要腌制一大盘的青梅给您过嘴。。。。。。”说道这里,乔影猛然停了下来,似是十分忌讳提到这个名字。
恰在这时,外面琪丫头清脆的声音响起:“小公子,习亲王又再外头求见,据说是苏青姑娘晕倒了。”
心儿看了我一眼,搁下了药碗,平静的说道:“让他们进来罢。”
不一会儿,响起了开关屋门的声音。阿青虚弱的倚在尚文的怀里,被半扶半抱着走到了我的面前。虽然屋子里很暗,我还是能依稀的看到她两边膝盖处的衣袍破损了很大的一块,结着暗红色的血块。原本应该是右臂的地方此刻只剩空荡荡的的袖袍随着动作摇晃着。青碧色的袍子上能够清晰的辨认出一块块暗红色的血迹。
还没等我开口说话,她便猛然的跪了下来,哭着磕了三个头:“阿青背叛家主,阿青对不起小姐。求小姐依家法惩处。”她始终不敢抬头看我,只是跪伏在地上,微微的颤抖着,似是在等待我最后的宣判。
“你带着青梅么?我要喝药,太苦。”
她似是有些不可思议,终是抬头看了我一眼。然后有些欢欣,又有些忐忑的答应着:“有有有,我带来了,我带来了。”说着她小心翼翼的自怀中掏出了一个看起来已有些破旧的的锦囊来。
那时我身子不大好,总是要吃药。她便缝了个锦囊,好将提前亲手腌制好的青梅装着随身带着。我熟悉到闭着眼睛都能回想出那个锦囊的样子,藏青色的底子,两面分别绣了“平安”、“健康”二对小字。我曾经嘲笑它太俗气,阿青却说这是希望我能够一生都平平安安,健健康康的意思。可是曾经最盼着我健康平安的这个人,现如今却亲手让我陷入了濒死的境地。
说是完全不恨她,那是不可能的。
可是相比于恨来说,我更多的是疑惑。疑惑,为何人心竟能够这样彻底的改变。
阿青本想要亲自喂我的,她跪着蹭到了牀边,却被心儿硬生生的挡住了。心儿对她怒目而视:“你别碰我娘亲!谁知道你安得是个什么心!”
她张了张嘴,不知该如何开口,只能迅速的地下头去,萎顿在了一旁。尚文过来温柔的想要将她扶起,她却摇了摇头,固执的跪在了原地。尚文深深的叹了一口气,央求的看了我一眼,欲言又止。
心儿将青梅放在鼻子底下闻了又闻,却还是有些不大放心。
我笑了笑:“心儿,莫要再看了。反正我现在的状况也不会能再糟糕一点。”
心儿铁青着脸,半信半疑的将梅子喂给我。我含着梅子,这才将那碗苦涩的药喝了下去。
“怎么跪了这么多天?也不去好好处理下伤口。你这右臂是怎么回事?刚刚。。。咳咳咳。。。。。。”我咳嗽了几声:“刚刚怎么晕倒了?”
她仍是低着头不说话,旁人也没出声,都只是沉默。
我靠在乔影的怀里,仰头看着头顶上黑色的幔帐。这四周空气里的沉默突然就让我有些烦躁不安了起来。
我不耐烦的发火:“你说,你有多久都不再敢与我对视了呢?我对你已经足够宽容了,你还想要怎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