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依云看着余芊皮笑肉不笑的样子,想起昨天夜里两人的对话,不禁对那个叫安然的女子同情起来,不过更多的还是一种看热闹的心态。
昨夜用过晚膳后,余芊就以习惯为由,要将殿内的两个侍婢打发出去。虽然早前柯姑姑已经开了口,说是误会了尹依云,尹依云与其他几位姑姑间的关系也缓和了起来,但“君姑姑”仍旧是摆着张臭脸,似乎是对尹依云那些话生气不已。
想到这,尹依云也就配合地装出一副被欺负了的表情,在以荷担忧及同情的目光中,开口让以荷也退下了。
毕竟只是宫中指派的侍婢,除了受人指使,哪会真心关心一个呆不了多久的教引女官。
等确定门外没有偷听之人后,余芊蹑手蹑脚地将尹依云一把拉过,轻声地问她:“官家女中有个叫安然的,你可知道?”
“嗯,知道。”尹依云说道,她当然知道,就在进宫的前夕,她就从余珣的手里得到了所有官家女的资料,自然也就知道哪些人会留下。只是尹依云不明白的是,为何余珣会将这个名叫安然的留下,若是她没有看错的话,这个人应该就是安歌的妹妹了。
虽然说与尹依云有恩怨的并不是她,而是她的姐姐安歌,但是尹依云并不是同她师公一般豁达的人,对于这个安然,尹依云提不起半分好感来。
“你不是好奇我为何会在这里吗,就是为了她。”余芊说着,当看见尹依云睁大了眼睛,一脸难以置信的模样时,脑中一闪,连忙摆手解释:“别误会,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喜欢的是男人。”
“我可没有这么想。”尹依云听着有些哭笑不得,“我只是在想,为何你们余家兄妹都对这个安然这么关心,难不成安家与也你们余家有什么渊源不成?”
“嗯,渊源深的很。”余芊点起了头,眼中寒光闪现。
看着余芊的这幅样子,尹依云的心稍许安定了些,这渊源应该不是什么对她不利的渊源。在潜山别院的时候,尹依云曾同余芊谈起过皇后的事,后来余芊索性就将余珣妻妾的来由都说了。
这其中,最让尹依云觉得不安的就是李贵人了。据余芊所说,李贵人的爷爷是余家的家生子,为了余家鞠躬尽瘁了一辈子,最后还为余家而死,只留下一个孙女。这孙女也是个听话懂事的,打小就服侍着余珣的母亲,余珣的母亲久病缠身,故而对尽心尽力的李贵人喜欢的紧,在临终前更是再三嘱托余珣好好照顾李贵人。
这个照顾的意思,便是将人收进房。
也因着这个原因,这么多年来,就连皇后也不敢亏待了李贵人去。是以,只要李贵人不是做了什么捅破天的大事,即便她得不到余珣的喜欢,也依旧可以在这宫里占据不败的位置。
“你在想些什么?”余芊见尹依云深陷进思绪里走不出来的样子,不禁推了推尹依云,“有没有听见我刚才说的话!”
“嗯?”思绪被打断,尹依云尚不能回神地看向余
芊,神情有些呆滞。
余芊扶着头,有些无奈地将方才讲过的恩怨由来又说了一遍,最后口干舌燥还不忘嘱咐尹依云:“我是不会给那安然好脸色看的,若是那安然到了你手里,你也一定要好好地教教她!”
听着余芊恶狠狠的话,尹依云非但没有笑,反而皱紧了眉,“那个管家,是不是就是李贵人的父亲?”
“看不出来,你对李贵人倒是牵挂的紧,嗯,没错,就是李贵人的父亲。”余芊一下就没了怒气,夸张地捂着嘴笑了起来,“放心吧,醋坛子,哥哥并不喜欢李贵人,只是责任罢了。”
“就是责任才让人担心啊。”尹依云叹息着。
这样的女人,就像一朵柔弱的菟丝花,无依无靠的,只能寻求余珣的庇护,遇上这样把他当做天和地的女人,哪个男人不会怜惜一二。李贵人若是没有害人之心倒也罢,怕只怕在她那温柔本分的面具背后,还藏着一条不时吐信的毒蛇……
“你们可从这画中看出了什么?”尹依云将一个画轴展开,悬挂在架子上,待赵初菡三人目不转睛地看了一炷香后,尹依云才柔着声音问道。
赵初菡收了下巴沉思了一会儿,不着痕迹地打量了身边的另两人后,这才示意尹依云她有话要说。
尹依云点了点头,“赵姑娘请说。”
“这画中画的虽是落花,但因为树上依旧繁花似锦,所以不仅没有落花的伤感之意,反而让人觉得这是一种生机的表现。”赵初菡说着,脸上带着自信,却也没有表现出对另外二人的轻视来。
“嗯,这是赵姑娘的看法,邓姑娘和魏姑娘呢,又看出了什么?”听完赵初菡的回答,尹依云没有什么肯定亦或者否定的表示,而是暧昧不明地笑着,又转头问着仔细听着的邓梦璇与魏宁。
邓梦璇听完赵初菡的话,又抬头看了眼画作,感觉似乎真如赵初菡说的,不禁对自己的想法产生了怀疑。而这时,尹依云叫了她的名字,更是让她惊慌起来,结结巴巴地说道:“我、小女有不一样的,看法。”
说着,邓梦璇偷偷地看了眼赵初菡,在两人对视的时候,赵初菡浅浅一笑,可这一笑却是让邓梦璇更加紧张了。嗓子似乎也堵了起来,邓梦璇不自在地轻咳两声,这才继续说道:“其实这世上是没有这样的桃树的,桃树不可能开出这么多花来,小女觉得,画者应该是想表达心中的遗憾。”
“哦?什么遗憾?”尹依云感兴趣地问道,不过她的这句话却让赵初菡的笑僵硬了起来,而未曾开口的魏宁也握紧了拳头。
“桃花本就不多,却又纷飞了这么多,美景难长久。”感觉到身旁两人变化的气场,邓梦璇舔了舔干燥的嘴唇,小心翼翼地说道。
尹依云若有所思地点着头,疑问的眼神看向魏宁,无声地问着她可有了答案。魏宁深吸一口气,以一种极其淡漠的口吻说道:“她们二人的话都有理,正如邓姑娘所说,这桃树上的桃花多的不合常理。不
过小女还发现了一处,这树上的花没有丝毫被风吹过的迹象,是以是不会有那么多被吹得纷飞而落的桃花的。故在小女看来,这画作应该只是画者无聊所作,并没有什么深刻的意义。”
魏宁话说完后,殿中沉寂了几息,而后三人便都将目光投在了尹依云的身上,或直白如赵初菡,或隐晦如魏宁,又或者怯懦如邓梦璇。
“听完另外两人所说,你们可还觉得自己的想法是对的?”尹依云笑着问道,目光依次从三人身上滑过。
“是,小女依旧坚持自己的想法。”这回,赵初菡连考虑都没有考虑,就直截了当地说道。
“小女也坚持自己的想法,只是魏姑娘的想法似乎更全面了些,让小女茅塞顿开。”邓梦璇的声音轻轻地响起,一如她怯懦的目光,讲起话来也瑟缩的紧。
都觉得魏宁的话更全面了,还算是坚持自己的想法?尹依云听着邓梦璇的话,在心中直摇头,这是个爱看别人脸色的人,但看脸色看过了头,就成了两边倒的墙头草了。
魏宁似乎也没有想到邓梦璇会这么说,轻轻地皱起了眉,“尹姑姑,小女可否问一个问题?”
“当然可以。”尹依云笑着说道,这个魏宁说话做事总是能出乎意料,她真是越看越喜欢了。
“这画,可是尹姑姑所作?”魏宁试探着地问道,然后就瞧见了尹依云一下瞪大的眼,和止不住高高翘起的嘴角。看来,她猜对了,真是尹姑姑的画,魏宁的心里高兴起来。
在她入宫的前一夜,收到了父亲的家书,说此次的教引女官中有一个独特的存在,不过二八芳邻,却是承袭了其父的容貌与画技于一身。在家书中,父亲反覆强调,若是见着了,务必要谨慎待之。此前,魏宁还觉得是父亲小题大做了,不过是一个会画画的女子,只是长得好看了些,年轻了些,有什么好提防。
难不成她一个教引女官还会爬到龙牀上去不成?
可当她站在官家女中,一眼就看见了教引女官中鹤立鸡羣般的尹依云时,她的心中就敲响了警钟。这样的容貌,若是没有想成为皇妃的心,她是怎么都不相信的。而哪怕尹依云并没有这样的心,皇上也不见得会轻易地放过这样的美人的。
说到底,还是容貌的事。
自从新年伊始,余芊就开始一个劲地在尹依云耳边说,女大十八变了。而尹依云有时忘记带上帷帽在康宁城中走动的时候,也会有看呆了的男子,痴痴地跟在尹依云身后。可大概是一直看着自己的脸是缘故,尹依云知道自己漂亮,却并不知道究竟是有多漂亮。
所以她对才入宫就汹涌不断地向她涌来的流言感到莫名其妙,想着难不成是宫中的人已经知道了她的目的?
其实,就是因为她的容貌。若是尹依云依旧是一副嚣张跋扈的模样,哪怕再美,也不会让人太忌惮。可现在的尹依云确实温柔的紧,这种温柔让她多了一种独特的魅力,会让人在不自觉间被吸引。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