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有桃花的香气,却不见桃花。”萧依云看着那小二,眼也不眨地说道,“不知这菜的名字是什么?”
“这菜名叫人面桃花,其独特之处就是本店独有的料汁,里面还掺着些将桃花捣碎所得的汁水。”小二说着,手一翻,毕恭毕敬地将夹在指间的纸条放在了萧依云面前,“不过这菜还有个名字,叫半月。”
半月?萧依云念着这两个字,展开了纸条:圣命征兵,半月后启程。
若有所思地拿起筷子,萧依云夹起一根青菜,在料汁中蘸了蘸,放进口中慢慢嚼着。“嗯,味道不错,这倒叫我有些期待下一道菜了。”
“还请客官稍候。”小二说着便退下了。
“主子,不过就是几根青菜罢了,奴婢怎么看,都瞧不出来它和人面桃花有什么关系。”流萤见那小二退下了,这才抱怨起来。
“你还真别说,我也瞧不出来,不过味道是真心不错。”萧依云又夹了根青菜,放在碗中,“这难得出来一趟,你们也都别拘着了,待会儿我让那小二再上一桌菜,你们也都尝尝。”
流萤听完眼前一亮,也不等长乐迟疑,就欢快地喊了起来,“谢主子。”
萧依云看着长乐眼中的恨铁不成钢,不禁摇起了头,在这长乐是越来越把流萤当妹妹管了,而流萤也是愈来愈孩子气了,“长乐你啊,迟早要把流萤宠的嫁不出去!”
“主子,流萤可是发过誓的,要一辈子守在主子身边。”流萤突然就收起了嬉笑的表情,看着萧依云,目光诚挚。萧依云自然知道她说的是什么,在康宁城的那夜,流萤对着父亲的墓跪下,指天立誓,说已经找到了小主子,从此会忠心地保护小主子,直到死去。
可是比起怀着沉重包袱的流萤,萧依云更希望看到一个洒脱的流萤。
颜暮曾故意支开了流萤,和萧依云说起一些陈年旧事来。那时的流萤不过五岁,在经历尹家灭门后,有大半年的时间不曾开口说过话,起早贪黑,除了习武还是习武。因为吃得少,忧思又过重,时间一久就支撑不住,时常晕厥过去。
这样的流萤让颜暮不忍极了,便告诉她,三少夫人没死。
其实那个时候,颜暮也只是听人说,三少夫人似乎是随母族离开了,他并不能确定是不是活了下来。但若不是因为这句话,流萤怕是早就撑不住死了。不过也是因为知道了这个消息,流萤就总想着要溜下山去找三少夫人,颜暮无法,便问流萤,想不想报仇。若是想的话,就好好习武,因为功夫不到家的话,去报仇也只是送命罢了。
这样,流萤才定下了心,认认真真地习武,再不提下山的事。
可流萤到底还是惦记着这事的,听说怀胎九月,流萤就掰着手指头算着小主子的年纪,过年的时候会写尹家家训,一直写,直到天明。颜暮问她,为什么每年都要写,流萤说写下来就不怕忘了,等找到小主子的时候,一定要把家训交给小主子。
等到皇
帝第二次选纳的时候,颜暮再没能拦住流萤。
那时流萤的想法是藉此机会潜入宫里,杀了皇帝为尹家报仇。想法虽好,但流萤的功夫并未到家,颜暮劝不住,就只好问她,是报仇重要还是找到小主子更重要,流萤这才放下了这个刺杀皇帝的念头。而再后面的事情,萧依云也就都知道了。
故而面对流萤,萧依云总是有些怜惜的。
“主子?”敲门声响了很久,萧依云却没有反应,长乐见萧依云发呆的样子,忙出声提醒道,“主子,菜来了。”
“嗯,进来吧。”萧依云嗯了一声,夹起碗中有些凉掉的青菜,囫囵吃掉。
“客官久等了,这第二道菜名叫早秋。”小二将一个瓦锅端上桌,掀开盖子后,萧依云愣了一下,这不就是小鸡炖萝卜吗,跟早秋扯得上什么关系了?这家酒楼的菜名还真是让人不解。
似乎是看出来萧依云的不解,小二开口解释道:“这道菜用的是春天才破壳的雏鸡,以及才熟的白萝卜,故名早秋。”
萧依云听着点了点头,勺了碗汤细细品着,不得不说,虽然名字牵强了些,但味道鲜得很。“那是不是还有早春,早夏?”
大概这么问的人不少,小二也不意外,笑着就说道:“店里的确是有这些菜的,统称四早。不过这四早都是时令菜,若是客官想吃另外三早,怕是要等上些时日了。”
“哦,是要等上多久呢?”萧依云甚是感兴趣地问道。
“不需要太久,到了那个时候,客官自然是会晓得的。”小二说着便要告退,萧依云忙叫住他,“且慢,再上一桌菜来。”
“……”
之后萧依云就再没问小二什么问题,安安稳稳地吃完了饭。若是袁子卓知道,他这番好心却让自己用来同他的敌人相会,真不是会是何表情。萧依云笑着将那两张纸条烧毁,这才带着长乐三人下了楼。
之前在集市走着的时候,萧依云就听人说起似是要征兵了,只是余珣说要启程,那可就悬了。萧依雅定是要早产的,而征兵一事可长可短,若到时候余珣人不在盛京,那萧禹举兵来犯的话,形势可就难说了。
萧依云想着,不自觉得皱起了眉,小二传来的话里,意思是要她随机应变,可她一个妇道人家,能应付得了黑无常吗?
正想着,前面一阵嘈杂,萧依云才抬头,就见一个小孩冲了过来,撞在了她的身上,幸好有长乐扶着,不然萧依云怕是要和这小孩一样,摔个四脚朝天了。小孩的衣服上满是补丁,头发也凌乱的很,油腻腻地结成了好几块,看起来应该是个小乞丐。
大概是觉得自己冲撞了贵人,小孩一咕噜从地上爬起,一个劲地说着“对不地,对不起”,瑟缩不已。
“你……”萧依云才说了一个字,那小孩就浑身一震,低着头猛地跑走了。
萧依云见状,一股熟悉感涌上,站着想了半天才想起,这不是话本里常有的场景吗。萧依云立马就
往腰上摸去,果不其然,荷包不见了。“流萤,把刚刚那小孩抓起来,居然敢偷到我身上来!”
“是。”流萤本就对这撞了主子的小乞丐不满的很,听见他还偷了主子的东西,立马就沉了脸,施展轻功追去。
集市里人虽多,但流萤眼睛尖,又站得高,不多时就找到了那个畏畏缩缩的小乞丐。冷哼一声,流萤脚尖轻踏屋顶,整个人就俯冲了下去,一把拽住了那小乞丐的后领。“小小年纪,就干这偷鸡摸狗的事,跟我回去见主子。”
岂料这小乞丐虽然看着骨瘦如柴,但还是有些功夫傍身的,身子一扭,就逃了开去。流萤张了张嘴,看着自己空空如也的掌心,郁结不已。她居然连一个小孩子都收拾不了,谈何保护主子!
流萤长长地吸了口气,脚下发力,又追了上去,不过这小乞丐还真不能等闲视之,脚下功夫竟和流萤不相上下。越是如此,流萤就越是气,一不留神就随着那小乞丐到了城外。
“怎么,跑不动了?”流萤喘了口气,恶狠狠地说道。
“流萤。”小乞丐没有说话,而是抬起了头,指了指流萤的身后,乌黑的眼里闪着狡黠的光。
听见这声音,流萤不由得浑身一僵,抿着嘴转过身去,“流萤参见大人。”
这个大人不是别人,正是余珣。
玉冠束发,白衣飘飘,手中还握着一把摺扇,真真是风流倜傥的很。只是在流萤眼中,却只有恐惧。她刚上山的时候,师傅就说起过大人,说要遵循大人的话。流萤嘴上说是,心里却并没有认同,直到那一天,大人将三公子的尸身夺了回来。
师傅说大人能找到小主子,也能为她报仇。
流萤信了,因为她看得出来,师傅与几位师叔都是大人的手下。既然像师傅这么厉害的人都要听从大人的命令,那么她也逃不开到哪里去。跟在张珂身边的日子,流萤才明白,大人究竟有多深不可测,这让她她不得不庆幸,当初所做的选择。
“你递来的消息里说,萧依云想要假死逃出皇宫?”余珣转着纸扇,他的手极大,手指又长,竟将这个看似流里流气的动作做得风雅无比。
“是。”流萤答得简洁,她知道谁才是她的主子,即便大人于她有恩。
余珣也不计较流萤的态度,拿着摺扇一下一下地拍着掌心,许久才问道:“这么看来,她应该是想趁乱逃离,从哪个门走?”
流萤有些紧张,但又松了口气,“奴婢不知。”
“嗯,那就不太好办了。”余珣负手而立,目光炯炯,只看得流萤两股发颤,“要怎么才能把萧依云困在宫里,你且回去好生想想。”
“是。”流萤握紧了拳头,才让自己的声音不发颤。
“小五,走了。”听见了想听的回答,余珣刷的打开摺扇,风度翩翩的走了。而那个邋里邋遢的小乞丐也小跑着跟在了余珣身后,走了几步却又回过头,冲着流萤做了个鬼脸,眼中满是不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