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张顺容是被人勒死的,宫里传着这消息。
可才过了一天,她的贴身侍婢陆儿就服毒自杀了。陆儿死前留下了一封书信,说张顺容是她所杀,而会这么做是因为张顺容的兄长欲强抢她的姐姐为外室。
陆儿的姐姐是有婚约的,死活不从,最后羞愤地自缢了。陆儿家为了讨个公道,也是家破人亡,只剩下了年幼的陆儿,却也落到了牙婆的手里。但事情并没有这么结束,苍天有眼,几经辗转之下,陆儿被张家挑中,呆在了张顺容的身边做了侍婢。
这么些年来,一步步地,陆儿获得了张顺容的信任,成了她身边的第一人,终于有机会接触到张家的大公子了。可没等动手,陆儿就随着张顺容进了逍遥王府,最后还入了宫,想要找张大公子报仇的心瞬间就成了泡影。不过既然是兄妹,这仇报在他妹妹身上是一样的。
陆儿等着机会,没想到等来的却是张顺容身中无解之毒的消息。
眼看着张顺容的身体越来越差,甚至有想自尽的倾向,陆儿自觉等不下去了。她谋划着,以张顺容的名义给贵嫔夫人送去薰了茴香香气的荷包,想着等到贵嫔夫人滑胎的时候,再将张顺容勒死,装作是畏罪自杀的样子。
只是没想到,却叫人识破了。不过没关系,大仇已报!
余珣也派人查了,确实是有这段陈年旧事的。当年陆儿家告上衙门,却因为官官相护,最后反倒折了自己的性命。
“爱卿觉得凶手就是陆儿?”袁子卓听着余珣的回报,幽幽地问道。
“回皇上,以侍婢陆儿的身形,想要勒死张顺容怕并不容易。且张顺容的指甲里有着不少皮肉,想来是挣扎时抓伤了凶手,可仵作却并未在陆儿的尸身上发现一丁点的伤痕。故臣认为,凶手另有其人。”余珣摇着头答道。
“朕想要的是结果,爱卿将此事告诉朕,是为了什么?”袁子卓合上手中的奏疏,里面详细地记录了当年那一场官官相护,“爱卿是想为陆儿一家沉冤昭雪?”
余珣并未点头,也为摇头,目光深沉,“启禀皇上,此案的凶手怕是大有来头,皇上不如先敲山震虎,以正官场风气。”
袁子卓听了笑出了声,“你倒也真敢说。看来你也有些眉目了,那么朕便同你打开天窗说亮话,说说,你都知道些什么?”
“臣在临水城之时,曾多次听萧衍提起,于家与阿蒙国有往来。臣觉得,若要保江山社稷安稳,就必须除了于家。”余珣这话说的实在是大胆极了,若是袁子卓没有动这个心思的话,今日怕是要走不出这议政殿了。不过余珣哪里是莽撞的人,从袁子卓近来的一言一行里,余珣早断定袁子卓知道是谁杀了张顺容,明明知道,却还要他一个没有资历的人来查。
余珣不得不佩服,袁子卓的心思。
“那么,你有几成把握。”袁子卓听着余珣的话,心里并没有多大的震惊,此前虽然没有确定,却多多少少也已经知道了于家叛国的事实。
既然余珣敢说出口,那必然是掌握了一定的证据,袁子卓只想知道,余珣有没有万全的把握,除了于家。
“回禀皇上,三成。”余珣也没有夸下什么海口,实话实说,“臣一直没有机会调查此事。”
“那朕便给你这个机会。”
正当所有人都以为张顺容一事告一段落的时候,皇上将张家给抄了,包括当年陆儿一家冤案中涉事的官员,轻轻重重都领了罚。
随后余丞相又领了一大帮尚刑署的人,将倾云宫几乎挖了个底朝天。
怎么回事?难道陆儿不是凶手吗?宫人们围在倾云宫外,叽叽喳喳地议论着。
“启禀丞相,下官在东南角的树下发现了不少被掩埋的药渣。”一个手持铁锹的人匆匆跑到余珣面前说道,脸上又是汗又是尘土的,看的出来是极认真的人。
“药渣?”余珣问道。这事是萧依云派人同余珣说的,流萤夜探倾云宫的时候,发现陆儿在埋着些什么。但为了不让人怀疑,余珣却叫人将整个倾云宫都挖了。
走到那个埋着药渣的坑前,余珣挑了挑眉,坑不大,但里面的药渣,怕是一个多月的量。余珣才蹲下,便又听得有人在喊,这儿也有个埋了药渣的坑。嗬,余珣勾唇浅笑,想到那纸上萧依云龙飞凤舞的几个字:大恩不言谢。
看来,是真的要好生感谢一番了。
“去太医署,请……”余珣故意迟疑了一会,问着身侧的人,“本官对这太医署也不甚瞭解,你们可知?”
“据下官所知,给张顺容请脉的一直都是周太医,且周太医的医术在太医署也是数一数二的。”一个笑的谄媚的人说道。
“周太医?”余珣点着头,方才听说挖出了药渣时,这人的脸色可好看极了,若没有记错,这人就是尚刑署的主事,丘衡。
这时,挖出这药渣的人开口了,“丞相,下官觉得,正因为是周太医为给张顺容诊治的,这药渣说不定就是周太医配的药。是以,请胡太医来更为公正。”
看着这人认真极了的神色,余珣问道,“你的名字?”
“下、下官尚刑署,白元。”见丞相问自己的名字,白元就开始抓耳挠腮起来,加上一旁丘主事火辣辣的眼神,有些结巴地说道。
“嗯,那便由你去请胡太医来吧。”余珣瞥了一眼丘衡,丘衡立马就收回了眼神,继续谄媚地笑着。
“是,是!”白元反应过来,忙兴冲冲地去了。他在尚刑署里的位置尴尬极了,因为是不受宠的庶子,当初就被分进了尚刑署做事。本想大干一场,却因为有丘衡这么一个见钱眼开、见色起意的主事,只得昧着良心做事。
他今日就是想赌一把,陆儿一家的事,若不是因为丞相,怎么会有平反的一日。想来丞相是个正直的人,他这才逆着丘主事的心思,推荐起胡太医来。果然,上天还是开眼的。
余珣看着白元离开,眼神轻飘飘地落在了丘衡的身上,别有深意地问道:
“丘主事,你一直跟在本官身后作何?”
丘衡只感觉脊背一凉,忙抹了一把额头上不存在的汗,“宫中规矩重,下官担心丞相对这宫中的事物不熟悉,故而跟在丞相身侧,给丞相解答。”
“那真是劳烦丘主事了。不过皇上让尚刑署来协助本官,本官现在需要你们将这倾云宫掘地三尺,找些蛛丝马迹出来。”余珣淡淡地说着,伸手摸了摸白元插在地上的铁锹,“本官在宫中无法久留,时间紧迫,既然白元去请胡太医了,那么就请丘主事代劳吧!”
“是。”丘衡无奈,只得听从,可拔了半天也拔不出那铁锹来,这回是真的急出了一身汗来。
余珣瞧着丘衡涨红了一张脸也拔不出铁锹来,手轻摆示意他到一边去,而后单手就将那铁锹拔了出来。“若是丘主事不想干这粗活便直说,何必装作拔不出来呢。”
丘衡的一张红脸迅速惨白,嘴巴张了半天却说不出一个字来,说真的拔不出来?余丞相一只手轻轻地就拔了出来!
其实丘衡是真的拔不出来,余珣在摸铁锹的时候就用了内力,将铁锹推进了土里,像丘主事这种早被酒色掏空了身子的人来说,拔得出来才是怪事了!
嘲笑完丘衡,余珣就不再理他了。据说当年若不是丘衡逼着胡太医给萧依云灌药的话,萧依云也就不会“瞎”了那么一段时日。以萧依云的脾气,怕是对这丘衡记恨的紧,无奈再没机会遇上此人。
今日他小小地替萧依云报复了一把,应该可以当做给她的谢礼吧!
不多时,胡太医就随着白元来了,将一块干净的白布平铺在还算平整的地上后,就命人将两个坑中的药渣挖出来,分别放在白布上。
细细地辨着,嗅着,胡太医的脸色越来越差,眉头越来越紧蹙,“回禀丞相,从这些药渣来看,应是一副极普通的养生药。只不过,这些药渣的味道却不是这副药该有的味道,里面应该还掺了些什么东西,至于是什么东西,下官可以肯定,是离心散。”
“离心散?”一旁的丘衡怪叫出声,却招来胡太医不耐的眼神。
“丞相请看,这几块茗根的色泽明显与这些不同,离心散虽说是无色无嗅的难解之毒,但它并不是不能解。离心散中有一味药与茗根相克,但甚少有人知道,下官当年能医好昭仪,便是因为这个。”胡太医拿起其中一块茗根轻轻一捏,“粗看这茗根并无大变化,但细看,丞相便可发现,它已经烂了。”
“会不会是时日已久的缘故?”余珣问道。
“不会。若是丞相不信,也可依这方子熬了药,将药渣埋在地里月余,到时取出,便知下官所言非虚了。”胡太医说的甚是有把握。
余珣有些为难,“这时间怕是长了些。”
胡太医看了眼余珣,憋着口气不骂出声,“下官这儿有一本古医书,上面记载的详细,若是丞相信的话,翻看一二便知。”哪是什么古医书,不过是余珣乱七八糟写的罢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