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乐的力气或许要比一般男子来的大,轻轻松松地横抱着萧依云。萧依云也没觉得有何不妥,把头靠在了长乐的臂上,仰头看着漫天烟火,这世间,她或许不是孤身一人。
“长乐……无忧……”到了澜漪院,萧依云示意长乐将自己放下。扶着回廊的柱子,看着夜空中一朵又一朵炸开的烟火,萧依云叹息着,“我似乎没有这个命啊!”
又一朵烟火炸开,萧依云伸手张开五指,捂住了自己的脸,一双眼睛看着身旁三人,问道:“在深宫之中,要么屹立不倒,要么尸骨无存。你们,可愿随我走上这条不归路,踏着他人白骨,筑就荣华宝座?”
三人纷纷跪下,极为认真地说道,“奴婢愿追随主子。”
萧依云看着三人有如起誓的模样,笑了。哪怕仍心存怀疑,但萧依云希望,她们能证明,是自己多想。
那夜余珣离开的时候,莫名地点着了一盏灯,萧依云的疑惑在看见门外被解开穴道的流萤时明晰了。余珣是想提醒她,门外这个被他点了穴的人,听到了全部的对话。
“流萤啊,这皇宫我可能又要回去了,进去了,出来可就难了。当日的一年之约便作罢了吧!”萧依云招手示意流萤近来,“这些日子以来辛苦了,你所听到的、看到的,日后都莫要说出去,可好?”
“太妃,流萤想问您一个问题!”
出乎萧依云意料的,流萤不说好不好,这猛地一跪让萧依云看不透。“你这是……好,你问吧。”
“流萤可否知道,您为何要查尹家,尤其是尹家的三公子?”流萤问的直接。
“你怎么知道尹凡是尹家三公子的。”萧依云听着流萤的话一愣,方才她可并未同余珣提起,尹凡与尹家的关系。而流萤有些哀戚的表情让她不禁有个大胆的猜测,“你与尹家有关系?”
流萤也不答,只是看着萧依云,执拗地想要知道方才自己所问的结果。
萧依云也知道,流萤此人,若是不想说的话,无论用什么方法,也是问不出来的。斟酌片刻后,萧依云只得先松了口,“我今儿个听人说了个有意思的故事,那人说我的母亲并不叫白雅,而是百里雅。”
听得此话,流萤的眼神变得灼热起来,看着萧依云的脸,有着些许笃定地问道:“所以,太妃您是尹三公子的女儿?”
“流萤你是尹家的人!”萧依云也很是笃定。
“流萤叩见主子!”流萤用力的磕了三个响头,眼眶泛红,“奴婢一直相信,既然三少夫人没有死,那么小主子,也一定活着!在仪元殿的时候,太后所言亦是奴婢心中所想,所以奴婢说要报恩,其实只是想知道主子与尹家可有关系。可到了临水城,奴婢便以为,主子只是与三公子长得像。却原来,只是奴婢没有尽力去查!”
萧依云此时已经对白梦的话有五分相信了,下牀扶起流萤,细细问道:“你是尹家的侍
婢?”
“是,奴婢的外祖母是尹老夫人的陪嫁侍婢,奴婢的父母过世的早,老夫人便将奴婢接去了身边。后来,三少夫人有喜了,老夫人便将奴婢送去学武,想着日后能够保护小主子。不想奴婢离开不久,尹家,就被朝廷屠族了!”
流萤声泪俱下,“师父带着奴婢匆匆下山,可是,尹家付之一炬,奴婢连一具完整的尸身都未找到。听闻百里家带着三少夫人离开了,奴婢便告诉自己,尹家,仍在!”
“那,那尹三公子呢?”萧依云莫名地喉咙发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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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人所害,直到奴婢与师父赶到盛京,三公子分离的尸身仍悬挂在城墙上!师父拼死抢回了三公子的尸身,可风吹雨淋的,早已没了奴婢印象中的样子。”流萤哭的哽咽起来,“都说三公子是翩翩公子,可奴婢看到却是一具干尸啊!容貌尽毁,手指都断了,腿骨也让人生生抽了出来。”
萧依云捂住嘴巴,眼眶里有泪珠不受控制地落出来,“害了他的人,是谁?”
“奴婢无能,至今找不出害了三公子的人。”流萤摇头,“奴婢出师后便在盛京寻找仇人的线索,无意间遇见了张姑娘,知她是刑部郎中的女儿,便有意跟随着她。可奴婢什么都未能查出,便随她入了宫。”
“不过在宫中的时候,奴婢听到过一些消息,说是破落户出身,如今却极有名望。奴婢猜想,会不会是于家?”
不是于家,是萧家!萧依云终于绝望地痛哭出声。
“主子,这是三公子的遗物。”流萤从怀里摸出一个香包,将里面的白玉坠子取出,交于萧依云。
“三公子成婚后,在府中的大树下埋了好几坛酒,说是待女儿出嫁时,大宴宾客。奴婢后来将那些酒都挖出来了,还找到了这个玉坠子,那阵子三公子总说他的玉坠儿丢了,原是落在了土里。”
萧依云颤抖地接过,手指轻抚,颤抖地问道:“流萤,你能寻一副他的画像来吗?”
我只是想看看,我同他是不是真的长得那般像。
是不是,我真的是他的女儿。
是不是,真的是萧衍杀了他。
是不是,我真的认贼作父十四年!
第二日,絮絮白雪,新年。
当第一缕炊烟升起的时候,内侍带着新的圣旨来到了将军府,身后是华丽精致的车驾与尽然有序的宫人。
“柱国大将军嫡女,朕之所爱,今许昭仪之位,盼卿入宫相伴!”这道圣旨不像圣旨,倒像是皇帝想对萧依云说的情话,放低了姿态,极尽温柔。
“妾身接旨。”萧依云朗声说道,双手接下了明黄的圣旨,内侍身后的宫人便捧着衣饰鱼贯而入。
内侍指着宫人手中的衣饰,连连请罪:“这些衣饰都是夫人的品阶,还望昭仪见谅,在入京前,奴才定奉上合适的衣饰。”
萧依云点头,温婉一笑,“不打紧。昨儿
个兴致好,便多喝了几杯,尽说些醉言醉语,反倒是劳烦了公公。”
“不敢不敢。”内侍忙弯腰摆手,“这车驾已在将军府外候着了,昭仪可随时启程入京。”
“日光颇早,公公何不在府中用个早膳?本宫也好同家人作别。”萧依云说完,长乐便伸出手将内侍引向大堂,内侍也是个懂眼色的,略微推辞了下,便行了个礼跟着去了。
萧依云将圣旨交给流萤,几步走到了萧衍面前跪下,“父亲!”这一跪,是在告诉自己,自此,这萧家,萧衍便是自己不共戴天的仇人。
萧衍长叹一口气扶起了萧依云,“云儿,这是为父第二次,眼睁睁地看着你入宫,却无力阻止。”
“女儿明白的,父亲无需自责。”萧依云一直笑着,嘴角深勾,“入了宫,女儿与四妹也好有个照应,这宫中的生活想必不会很难。父亲请放心,女儿定会好好照顾四妹的。”
无力阻止,却是上赶着将萧依雅送给了袁子卓。萧依云想着萧衍的话,不禁想笑。
“你四妹那个鬼灵精的,哪需要你去照顾。为父只盼着你把自个儿照顾好了!”萧衍拍着萧依云的臂膀,有些感慨,“不过你四妹行事随性,那一张嘴又得理不饶人,你替为父多劝着她些!”
“是,女儿会好言相劝的。”萧依云垂下眼眸,想着萧衍是否是真心喜欢母亲的,若不是的话,他何必给自己的女儿取名为雅?又为何这般宠爱这个女儿?尤其,这个女儿长着一副与母亲极为相像的容貌。
萧衍点头,又不放心地加了一句,“皇帝并非善类,云儿,你要记得曾同为父讲过的话。一切都已经过去,不会再有以后!”
“是,请父亲安心,哪怕入了宫,女儿也不欲与他有丝毫的牵扯。女儿只盼着,还有出宫的一日。”
萧依云想着,又转头看向白梦,“夫人,平素我总爱同你唱反调,今次还要多谢你的开导。你的话,我会牢牢记着,时时提醒自己。”
萧衍听着,“哦”了一声,问道:“云儿人小鬼大的很,夫人说了些什么,居然能让云儿听进去。”
白梦拿着帕子掩嘴一笑,将那不安的表情掩去,娇笑着说道:“女儿家的体己话,将军打听的这么仔细作甚!”
“父亲也莫要打听了,不过是些让女儿不再想着出家的话罢了!”萧依云别有深意地看了一眼白梦,满脸娇羞,可当萧依云再看向萧衍的时候,却是不舍与难过,“父亲,女儿这便回院里准备一番。”
“嗯,去吧!”
萧依云转身离开,这期间发生的一件件事就如走马灯般在脑海闪现而过。如今自己要回去了,那么这首要的事,便是让那觊觎自己性命的人,交出她自己的命。
宣旨前,萧依云让无忧带了一句话给柳姨娘:“上天注定,五妹所受的苦,八弟所承的罪,还有柳姨娘的恨,都要萧依雅一一偿还!”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