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依云思绪万千,才端起竹叶茶,尚未喝上一口,就听得长乐喊道:“主子,何姨娘滑胎了!夫人请您去汀兰院一趟。”
滑胎……萧依云不禁心尖一抖。
“怎么回事?”
“奴婢打听到,是何姨娘在郑姨娘那儿喝了碗银耳莲子汤,可刚回到自己院子便腹痛见红,没一会儿就滑胎了。”长乐小声地说道,“大夫说,许是那碗银耳莲子汤的问题。”
“何氏可不蠢,郑姨娘也该喝了的。”萧依云放下茶盏,府中不太平啊!
长乐点了点头,“是,只是郑姨娘近来胃口不好,喝得少。而且自打郑姨娘有喜后,白家便送了位医女来,此番也是救治及时,但听闻还是伤到了根本。只怕孩子生下来,会体虚病弱。”
萧依云撇嘴,体虚病弱。这四字一出,孩子哪怕能生的下来,也不一定养得活。即便养活了,也要同她这般,落下个什么病根来。“收拾收拾,不能有的东西千万别带着。”
将军府有四位姨娘,早早地去了一位,前些日子软禁了一位,今日又伤了两位。后院是只剩下白梦了啊!
“流萤,你且小心地去打探一个人的踪迹。”临出门前,萧依云招手唤过流萤,凑在她耳边轻声说道:“那人名叫余珣,是将军的副将,也是那时掳走我的人。”
“此事不急,但你一定要当心,不可让任何人发现,你在查有关于他的事情。”萧依云不放心地又补了一句。“尤其是,将军!”
“是,太妃放心,流萤定不负所托。”
今日出了太阳,积雪都开始消融了,织锦院的粗使丫鬟已归了澜漪院,此时正卖力地扫着雪,不让污水脏了路。
萧依云由长乐扶着,似笑非笑地看着其中一个丫鬟,那人虽然低着头,余光却在不停地打量自己。当时以为这是柳姨娘的眼线,现在看来,似乎是自己太过想当然了。
“主子是觉得此事不单纯?”无忧跟在萧依云身侧,故意问起,声音不大也不小,恰恰好地能让那丫鬟听见。
“无忧,若你是郑姨娘,你会做的这般明显吗,且郑姨娘也险些滑胎了!”萧依云看了无忧一眼,慢条斯理的说着,“一箭双雕,厉害的很。”
长乐又不解地问:“可是主子,郑姨娘的孩子到底是保住了,奴婢觉着,此事似乎凑巧了些。”
萧依云拍了拍长乐的手,笑道,“看来这宫里走一遭,你们都多长了个心眼了。不过长乐,就当此事是郑姨娘所为,你觉得她能得到些什么?”
长乐想了想,只能摇头。
“你们再想想,若是何姨娘滑胎了,郑姨娘受罚了,这后院里,还剩下谁?”
两人惊呼一声,沉默了。
那丫鬟匆匆低下了头,萧依云抿嘴一笑,若这丫鬟也是白梦的人,那白梦可就要坐不住了。
汀兰院。
屋里满是血腥之气,加之不能透风,又摆了不少炭盆,薰得萧依云险些呕出来。
“太妃可是来了!”白梦从内室走出,一脸的黯然,“这都五个月的身孕了,大夫说,是个男孩。真是造孽啊!”
“何姨娘可还好?”萧依云闻言长长地叹了口气,关心地问道。
白梦回过头看了眼,小声说道:“才服了药,睡去了。方才何姨娘那样子,就像丢了魂似的,之前有多欢喜,现在就有多伤痛啊!妾身看着,实在是揪心,这可怜见的。”
“可差人去请父亲了?”
“已让人去了。将军近来本就军务繁忙,今儿个又发生了此事,实在是……”
萧依云点头,“夫人也莫要伤心了,我们且先回去吧,免得扰了何姨娘休息。这屋里血腥之气重,夫人又忙这忙那的,也该回去休息休息了。”
不休息,怎么能见到那个丫鬟呢?
“娘,这何姨娘真滑胎了?”白梦才回到自个院里,六姑娘就凑上来问道。见白梦点头,六姑娘撇着嘴说道,“也真是倒霉,该滑胎的人安然无恙,她个凑热闹的倒是没了孩子!”
“别多嘴!”白梦瞪了六姑娘一眼,“娘瞧着这事没那么简单。你四姐也说了,那郑氏的心眼可多着呐!”
六姑娘不屑的哼道:“心眼多,她也不差点就滑胎了嘛!”
“看来你四姐说的对,你这丫头,就是个没什么心眼的!”白梦点了点六姑娘的额头,“郑氏怀孕的时候,向来是每日一碗银耳莲子汤,哪怕是害喜最严重的时候,也是雷打不动的。此次,怎么就只喝了一点点,想必她是知道汤中被下了药了。”
“成天四姐四姐的,四姐说自有人去对付萧依云,可结果呢,就是柳姨娘那个不顶事儿的!不仅没陷害到人家,还把自己儿子搭进去了!”六姑娘见白梦又提起萧依雅,不耐地说道。
白梦一把捂住了六姑娘的嘴,“怎么越说,嘴上越没把门的了!”
“娘!”六姑娘掰开白梦的手,走到一边倒了杯水,“这是在自个儿院里,您太小心翼翼了!”
正说着,白梦的心腹侍婢墨兰敲了敲门,说是安插在澜漪院的丫鬟有急事禀报。
“让她进来。”说罢,白梦看了眼六姑娘,示意她管好自己的嘴巴。六姑娘摆了个大大的笑脸,两只手掌死死地挡住了自己的嘴巴,讨好地看着白梦。
“请夫人安,请六姑娘安。”那丫鬟也是个懂规矩的,跪在地上狠狠地磕了个头,“回禀夫人,方才太妃与她那两个侍婢说起了何姨娘滑胎的事。”
说到这,那丫鬟抬起头看了眼白梦,见白梦点头,继续说道,“奴婢愚钝,依稀听着,太妃似乎是在怀疑夫人。”
白梦正在喝茶,闻言将杯盖重重地扣在了茶盏上,吓地正欲抬头的丫鬟一个哆嗦。“说那么多虚的作甚,知道自己愚钝,还不把听到的都一五一十地说出来。”
待那丫鬟一字不漏地说完,白梦也瞭然了,与自己猜测的倒也一般无二。
郑氏才是那个打着一手
好算盘的人,利用自己给她下药的机会,除了何氏不说,待人深查,发现只不过是误中副车,顺势就可除了自己。
白梦冷笑,谅你机关算尽,可只要白家一日不倒,这将军府的夫人就只能是我白梦!
看来这丫鬟已被萧依云察觉了,这话想必也是她故意透露给这丫鬟听得,是想告诉自己,害人终害己么?
见白梦挥退了那丫鬟后,六姑娘从椅子上一跃而起,神情慌张,“娘,萧依云她怀疑到我们头上了,怎么办?爹爹要是知道,郑姨娘那个夭折的儿子也是娘害死的,会不会一怒之下杀了我们?”
“月儿!”白梦大吼,“此事娘自有对策,若是你爹问起,你就说不知道。不要怕,也不要慌,越是这种时候,我们越不能自乱阵脚。”
“告诉娘,你听懂了没有?”白梦握住六姑娘的肩膀,“你待会儿要怎么做?”
“月儿不慌,月儿什么都不知道!”
不过一炷香的时间,萧衍又回到了府里,这回是面色铁青。萧衍进了府,也不去看滑了胎的何姨娘,倒是直直地去了夫人的院子。下人们瞧得心惊胆战,想着莫不是夫人下的手?
而澜漪院里,萧依云正燃了香,专心地作画。
长乐推开门,柔柔地说道:“回主子,将军一回来便去了夫人的院里,主子是否去瞧瞧?”
“不必,这将军府的主人到底还是父亲,知道的总比我们多。”萧依云淡淡地说着,狼毫一挥,画上便多了几抹血染的霞光。“等会子来告诉我结果就可。”
事情的结果萧依云也有料到,郑姨娘的乳母被杖毙,白梦因掌家不力,被夺了中馈。果然这事与白、郑二人都脱不开干系,只是到底还是白梦厉害了点,使得父亲将这罪责扣在了郑姨娘的头上。
天色渐暗,掌灯时分,白梦的心腹侍婢墨兰到了澜漪院,说是“有劳太妃去见夫人一面,夫人有要事相告。”
“我与夫人似乎没什么要事好说的。”萧依云摆手,菜肴一道道地摆上了桌,“你也瞧见了,本太妃正要用膳。”
“太妃,夫人只问,您可想知道您母亲的事?”见萧依云无意,墨兰忙大声问道。
“若我想知道,多的是方法。”萧依云有些被打动,母亲同父亲一样,祖母从不愿提起,也不许她问。只是,萧依云想知道,白梦口中的事情,值不值得自己去这一趟。
墨兰从袖中拿出一个蜡封的竹筒,“这之中有太妃您母亲的画像,太妃何不先看看?”
长乐接过竹筒递过,萧依云面色寻常地打开,画像极小,但画技了得。萧依云看见画中女子长相的一瞬间,是难以置信的,她小时候曾问过祖母,自己长得更像谁些?
祖母说是母亲。可依这画像,自己与母亲并不相像!
反倒是那萧依雅,与母亲极为相似。
看着萧依云的神情,墨兰自信一笑:“太妃,夫人此番是想告诉您,您母亲去世的真相。”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