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姑娘,天色不早了。”方才那侍卫又走了过来,似乎是想要催促尹依云,可又不敢说的太直白。
“好。”尹依云点了点头,回过头看了眼别院外面的风景,虽然方圆十里之内都没什么人烟,也没种什么好看的花树,但尹依云还是觉得这风景会刻在她脑中许久。她看着西边已经被染红的天际,歪着头愣了好一会儿神,最后再眼睛酸涩地再睁不开的时候,才收回了目光。
走进别院后,尹依云一直没有回头,哪怕听见大门被合上,被上锁的声音,也没有回头。
“回去吧。”别院外的马车都已散去,唯独剩下一辆,而坐在里面的人,一直满怀担忧地看着尹依云的背影。待大门被完全地合上后,那人才放下了车帘,疲惫地吩咐着赶车的侍卫。
“是。”侍卫应道,一下就扬起了马鞭,骏马拉着马车向着皇宫飞快奔去。
尹依云听着那渐渐跑远的马蹄声,像是被抽掉了所有的力气,扶着石墙堪堪往前走着。她在外面站了那么久,就是想知道余珣在不在,那么多马车,进别院的进别院,离开的离开,唯独那一辆,始终不曾动过。尹依云当时就知道了,余珣那个傻子,装作被她气走的模样,却还是一直在暗处等着。
才挪了没几步,尹依云就不走了,转身伏在石墙上无声地流起泪来。
余珣是怎么对她的,其实她都知道,她不是白眼狼,只是当时实在是太气恨了,所以才会口不择言。尹依云其实不是对余珣有所怀疑,而是对自己有所怀疑,余珣为她做的越多,她就越是怀疑。她凭什么让余珣对她这么好,又凭什么接受余珣对她的好,如果日后没了余珣的包容和疼宠,她又能做成什么事?
尹依云,不自信极了。
“尹姑……娘?”正在尹依云自我贬低的时候,身后传来孔才人略显尴尬的声音。
“小女给孔才人请安。”尹依云抹去挂在脸颊上的眼泪,转过身行了个礼,“孔才人找小女有何事?”
孔才人看着尹依云红肿的眼睛,怪自己没有找对时间,说话前也不先看个清楚,只是这事情实在是有些急了,“周太医说,你的屋子……”孔才人说着就低下了头,欲言又止,不时地抬头瞄着尹依云,她知道尹依云是个聪明的人,接下去的话不用她说,也能明白。
毕竟尹依云是因为她才到的这个别院,也是这儿唯二两个会医术的,孔才人也不想把话说死。可是尹依云偏生就要揣着明白装糊涂,逼着孔才人把该说的都说出来,“周太医说什么?”
“尹姑娘,这别院的屋子多,要不,您就住到西苑?”孔才人试探着说道,见尹依云的神色未变,咬了咬牙继续说道:“那西苑的屋子我有去看过,不仅环境清雅,这摆设也好的很。”
尹依云认真地听完孔才人的话,点了点头,
就在孔才人松了口气,以为尹依云同意的了的时候,尹依云却开口说道:“孔才人的意思小女已经明白了,只是小女也同孔才人说一句,若是今儿小女搬到了西苑,那日后不管发生了什么,小女都不会再踏进主屋一步。”
这话让孔才人为难极了,她会来劝尹依云搬地方住是周太医的意思,而周太医是皇上钦点,这才来为三皇子治病的,孔才人不敢怠慢了。只是真要说起来,孔才人还是觉得尹依云的医术更加厉害些的,长公主药蒸的时候,虽然皇上不让任何人靠近,可宫里的人多多少少都还是知道用了什么法子的。
听说是用了一个大蒸笼,把长公主放进去蒸了一个时辰。这方法骇人听闻,可却是成功了,就连太医署的太医们都啧啧称奇,只是就算太医们知道了要怎么做,也没有人敢尝试一二。若是一个不慎,可就是要将人给蒸熟了!
所以这尹家的医术独步天下不是没有理由的,在孔才人心里,指不定尹依云就能治好天花。这两相比较下,孔才人是难取难舍极了,这才想着,若是能劝动尹依云搬去西苑的话,是再好不过,哪知这尹依云的脾气也是个直的。
如今这难事又回到了自己的手里,甚至比之前更让人为难了,二选一,这明显是周太医和尹依云之间的问题。孔才人恨不得扇自己一巴掌,一开始她就不要掺进这件事来该多好!
“孔才人,你可做好决断了?”眼瞧着这天色是要暗下来了,尹依云可不给孔才人那么多犹豫的时间,催促着问道。
“这……我会同周太医好好说说的。”最后,孔才人选择的还是尹依云。
这让尹依云心情大好,“那便劳烦孔才人了。”
孔才人强扯起嘴角笑着,点着头说无事,举步向主屋走去,而尹依云也迈着小步跟在孔才人的身后。大概是哭过的缘故,眼泪干在脸上,绷绷的,尹依云想,幸好她没有抹胭脂水粉的习惯,不然自己这张脸现在一定难看极了。
还没走到主屋呢,在经过大厅的时候,尹依云就瞧见了坐在首位的周太医,也不知是吩咐的谁,居然正端着一杯热茶,惬意地坐着。
“周太医。”尹依云颔首说道,算是打了招呼了,本想等着孔才人开口,不过眼睛一转,就看见了一旁地上放着的包袱堆。那些东西不是别人的,就是尹依云的,担心尹依云没人伺候,余珣还是贴心地送来了两个侍婢的,此时,这二人也正低垂着头,站在打听的一角。
“下官给孔才人请安。”周太医就像是没有看见尹依云一般,在放下茶盏后,慢悠悠地站起了身,向着孔才人弯腰行礼道:“下官见孔才人许久未回,便自己做主将尹姑娘的东西都收拾了出来,孔才人觉着,应该送到何处?”
“这,周太医你……”周太医的举动实在是过分了,就连孔才人这么性子软的人
都生气了,更何况她本就觉得若不是这周太医医术太差,三皇子也不必生生拖了一天,指不定就给治好了呢!而且周太医这话是话中有话啊,说的就好像是她要将尹依云的包袱给收拾出来似的。
尹依云根本就没去听孔才人说了什么,而是走过去捡起自己的包袱拍了拍,因为她人一直在华纯宫,所以这包袱是随着圣旨一起送来的。尹依云在马车上的时候打开看过,想来应该是余珣命人整理的,里面除了换洗的衣物外,就是几件她较为珍视的东西。
也不知是不是被人扔过,包袱外脏的很,幸好里面没什么容易碎的东西,不然尹依云可不保证,会不会就在这第一天,就和周太医撕破了脸皮。
“周太医,你可曾记得你说过的话,从现在起,三皇子由小女诊治,希望你真如你自己说的,不会插手一丝一毫。”尹依云将包袱放在一旁的椅子上,背对着周太医说道,声音沉沉的,任谁听都知道她是生气了。
“可笑,三皇子可是皇嗣,若是出了什么问题,你就算是搭上性命也赔不起。”周太医冷笑着说道,“再者圣上有旨,有权给三皇子诊治的人,是本官。你不过一介平民,运气好治好了长公主,怎么,当真就眼睛长额头上了!”
“若是小女没有记错,周太医的医术在太医署可是最末的吧。而小女若是又没记错,之前为三皇子诊脉的就是周太医吧,结果,你又是怎么说的?”尹依云垂着头,一点一点地说着,直把周太医说的哑口无言。
孔才人因为出身的关系,哪怕成了半个主子,也从没有把自己当主子看过,故而对这周太医这些略有些官位的人,心里还是隐隐有些不敢说话的。
都说为母则强,可孔才人就算是成了母亲,性子也一直是温温吞吞的,或许是觉着只有这样,才能护住自己的孩子。可到头来,不仅没有护住,还因为一个庸医,延误了救治的时间,如今又藉着圣旨的名头,在这里作威作福,孔才人是怎么都忍不住了,“周太医,我已经决定由尹姑娘为三皇子诊治了,出了什么事,由我担着。”
尹依云听着,笑着转过头,“周太医,您可听见了?可千万别又找什么藉口了,男子汉大丈夫,说过的话就要做到。从现在起,三皇子由小女诊治,您这般喜静的人,不如就去西苑静静。”
“你,你们!”周太医不怒反笑,从怀中拿出圣旨放在了桌上,“孔才人,这话下官本是不想说的,可是你也不瞧瞧自己的身份。你拿什么来承担,那是皇嗣,而你不过是一个小小的才人!”
“周太医,你也不过是一介太医,是哪来的胆子在我面前大吼大叫!”孔才人大步走到了周太医的面前,将桌上的茶盏扔在了地上,“若是你当真尽着一个太医该尽的职责,现在的你就不会坐在这里喝茶挑刺,而是在三皇子的房中诊脉开药!”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