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依云与皇后一个坐在高台上,一个坐下下首,虽然隔得远,但两人的眼神已经不知道交战了多少次了。
除此之外,其他后妃们的眼神也像是刀子,不停地往尹依云身上甩着,宴会还没开始,尹依云就已经感觉到了这里面的不平静。而在这之中最让尹依云感到好奇的是骆贵人,不仅没有敌视她,也没无视她,而是笑着冲她点了点头,释放着大大的善意。
虽然想不通骆贵人这般样子的理由,但是尹依云也立即回了个笑容给骆贵人,不管怎么样,这个骆贵人是一定不能交恶的。而尹依云对着骆贵人微笑的样子,立马就引来了对面不少人的冷哼,眼神鄙夷无比,似乎在嘲笑尹依云不自量力,居然想着拉拢骆贵人。
不过几日,曾经那羣笑容腼腆的官家女们都像换了个人似的,再看不到她们之间和乐的样子,而是冷眉竖眼,防着彼此的疏离。
皇后将这位置排的极妙,并不是按着品阶而来的,尹依云的眼神从骆贵人的身上移开,慢慢往下,依次是李贵人、孔才人,再然后才是赵初菡、姚充华这一干新入宫的。尹依云看着,正欲收回眼神,缩小自己的存在感,不想赵初菡竟是对上了她的眼,并对她微微颔首致意,笑容可人。
尹依云歪了歪头,嘴角轻扯,也微笑着点了点头。这个赵初菡还真是打定了要拉拢她的心思,不过这小猫的爪子太过锋利了,尹依云可不敢靠的太近,一不小心,怕就是要被划伤脸呢。
当天色完全黑了下来的时候,余珣终于是出现了,在他身侧还跟着一名女子。只见那女子梳着灵蛇髻,耳垂上是两颗又大又圆的南海珍珠,手持一柄玉如意,身着一袭朱色的勾勒宝相花纹宫装,这女子不是别人,正是余芊。
在所有人三呼万岁的时候,尹依云忍不住抬起了头,盛装打扮的余芊真正是风姿绰约极了,这下,尹依云倒是明白余叶的那句“真不知道是看上那颜暮什么地方了。”那颜暮不仅不敢以真面目示人,整日里顶着一张平常的不能再平常的脸外,还邋遢的很,尹依云曾瞧见颜暮连着十日穿了同一件外衫。
就在尹依云为余芊感到遗憾的时候,余芊俏皮地向着尹依云眨了眨眼,示意她别看呆了,赶紧低下头。
“平身……”待余珣坐定后,米内侍代为高声喊着。
众人纷纷起身,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场面是一丝不落,等到再没有一丝声音后,一名内侍拿着一个放着圣旨的托盘大步走上前,米内侍取过圣旨,大声说道:“余芊接旨!”
余芊这才从高台上走了下来,跪在正中的位置,朗声说道:“余芊接旨。”
“公主余芊,既嫺内治,柔嘉维则,银潢毓秀,玉叶分辉。今封其为兰南公主,封地兰南城,望谦以持盈,贵而能俭。钦此。”米内侍打开了圣旨,念得极为认真。
“吾皇万
岁万岁万万岁。”接过圣旨,余芊磕头道,而后便起身走到了尹依云旁边的位置坐下,在背对这众位后妃的时候,悄悄地给了尹依云一个“好好干”的眼神,让尹依云是哭笑不得。
这举办百花宴的目的已经达成了一半,在余珣的示意下,宫人们就端着各式菜肴穿梭起来。虽然这并不是尹依云第一次入宫,但却是尹依云第一次参加宴会。袁皓为帝时,曾办过中秋佳宴,不过尹依云为了保命,也为了帮萧衍,早已经入了静心宫。而袁子卓为帝之时,内有忧外有患,局势都没有稳定下来,哪有那个举办宴会的心思。
所以,虽然杀机四伏,但尹依云还是对这宴会感兴趣的很。
细细地品着每一道佳肴,还不忘地自斟自饮几杯,尹依云这幅惬意的样子让很多人看不过去。恰逢皇后又提起了殿选的事,称赞着众位后妃才情了得,安然就趁机说道:“皇后娘娘,这真正了得的可并非妾身们,而是教引女官们,若不是经由她们悉心指导,妾身们也不会有这般大的进步。尤其啊,是尹姑姑,妾身的那一段水墨舞,可不就是尹姑姑教的吗!”
当安然说完后,其他人也纷纷点头附和起来,你一言我一语地求着皇后,请皇后开口,让尹依云一展身手。
“这……才说你们是善解人意的,这就开始为难起尹姑娘了,你们真是让本宫脸红。”皇后笑着说道,似乎是挨不过她们的轮番请求,为难地看向了尹依云,说道:“她们可都仰慕尹姑娘的很呢,不知尹姑娘可否圆了她们的期许?”
尹依云咽下口中的牛肉,用帕子擦了擦嘴,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怕是要让皇后娘娘和各位失望了,小女虽然擅画,却并不擅舞。术业有专攻,若是皇后娘娘让小女作上一幅画,小女定是愿意的,不过这舞,是真的不行,若是跳了,怕是要误了在座所有人的眼睛了。”
听着尹依云最后那句话,余芊低声笑了起来,拍了拍手抢过了话头说道:“我就是个不擅舞的,也不喜这东西,皇后娘娘也就别让尹姑娘跳什么舞了,不如就如她所言,作上一副画吧!”
“芊儿不喜舞,可又是什么时候喜欢上画的,长姐怎么不知?”余叶也笑着接过了话,一来一去就将这作画的事给定了下来,“不如你也去作上一副,这不管好不好啊,长姐都会好生收藏的。”
“长姐!”余芊娇羞地哼了一声,满是不好意思地看了眼尹依云,又飞快地转过头看向余叶,“早知道我就不同你说那秘密了!”
“不就是觉得尹姑娘的画画的好,想拜人家为师吗!长姐这是在给你制造机会,你想啊,若是你画得好,人尹姑娘一定会毫不犹豫地就答应的!”余叶笑的更大声了,注意到所有人的视线都在往这边聚,想着是时候了,就打趣地问道,“众位说,我这话在不在理?”
众人连忙点头,呵呵地笑着,说
着在理。然而这反应,却让皇后凝滞了笑意,也让偷鸡不成反蚀把米的众人黑了脸。尹依云身为教引女官,是真的有教过官家女们作画的,而皇后也特意让人拿来了尹依云的化作,颇有灵气,假以时日,定当成为一代大师。
“若是我能画的好,又何必拜师学艺,长姐这话,平白让我在人前丢了面子!这画,我是一定不会画的,不如,大哥代我作一副画可好?”余芊耍着小性子不去理余叶,反而将求救的眼神投向了高台上一直在看戏的余珣。
“说,打的什么主意?”还没等余珣开口,余叶就执着酒杯站起身来,挡在了余芊的面前。因为在温养身子,所以余叶不能喝酒,这酒杯里装的,是茶。余叶觉着没劲,就一个劲地逗弄着强装出小女儿姿态的幺妹来。
“长姐最是懂我!我这不是想着,若是把大哥的墨宝送给尹姑娘,可不就是最好的拜师礼吗!”
“就你想的美。”余叶摇着头说道,也就回到了位置上,同余芊一起看着余珣,“既然芊儿都这般哀求了,皇上身为兄长,总该满足小妹的愿望吧!”
似是被看的无奈极了,余珣挑了挑眉站起了身,而米内侍已经在指挥内侍将书桌等东西往中央的空地上搬了,笔墨纸砚一应俱全。
余珣看了尹依云一眼,眼睛一眨,尹依云就连忙也站起了身,两人先后走到了书桌后。
“就随意画吧。”余珣淡淡地说着,修长的手指滑动,选了一只狼毫,蘸了满满的墨汁,没有丝毫地停顿就在画纸上画了起来。
尹依云只看了一眼,惊讶极了,她竟不知道余珣也是会作画的,而且看他那架势,应该也是练了极久了。很快的,尹依云就收回了眼,略一沉吟,就画起她最为熟悉的桃夭图来,这本是父亲的画作,她临摹了许久,如今哪怕是闭上眼,也能丝毫不差地给画下来。
不过大概是对于人生的见解不同,尹依云哪怕是将笔锋劲道都学了个全,这桃夭图给人的感觉,还是与尹凡所做不尽相同。
不多时,两人依次放下了笔,互看了一眼后,皆在对方的眼中看到了惊艳。
余珣画的是墨竹,越是简单的画,越是能看出一个人作画的水平,而余珣的水平,显然不比尹凡差。尹依云惊叹着,这是除了父亲外,唯一一副让她觉得完美的画作。
而余珣惊艳的,则是尹依云那日趋成熟的画风。他见过尹依云所画的桃夭图,不下十副,从一开始的笔法僵硬到现在充斥着的灵动,余珣见证了这之中的成长。不知怎的,心中微动,有一股子喜悦从心头溢出,渐渐流向全身。
大概是受到那一股喜悦的驱使,余珣复又提起了笔,在左上角题了几个字:尹氏之风。
这四个字看着是在夸赞尹家的门风,可余珣却在转身离开的时候,在尹依云耳边轻声说道,“尹氏之凤。”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