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姑娘说笑了。”尹依云笑了笑说道,她差点就被这赵初菡难得一见的的温情和柔弱给骗了。说了这么多,其实还是在试探她与余珣的关系。
“小女不是在说笑!”赵初菡的表情认真极了,就怕尹依云不相信她似的,急切地说道:“尹姑姑,小女看的出来,你与那些人说的不一样,小女也看的出来,其实你并不喜欢小女。不过这都没关系,小女很喜欢尹姑姑,你和小女是一类人。”
“一类人。那么赵姑娘是哪类人呢?”听着赵初菡的话,尹依云再一次感叹,果然是自己低看了这人。
赵初菡的脸上还是一副真诚的模样,不过那笑容看在尹依云的眼中,刺眼极了。“方才尹姑姑也说了,是人就会有私心,不是吗。不管嘴上说了什么,说的多好听,但其实我们心里装着的只有自己,我们都是自私的人,尹姑姑。”
“赵姑娘何必妄自菲薄,你入宫,你有此忧虑,便证明你并非指想着自己。”虽然尹依云蹙着眉,很是不赞同地这般说着,但其实尹依云的心里有什么东西在松动。
“尹姑姑,若是改变主意,可以来寻小女的。”赵初菡无所谓地笑笑,似乎早就料到了尹依云不会承认一般,行了个礼便率先离开了,徒留下一脸难看的尹依云。她自以为掩饰的很好,不想在有心人眼中,竟还是有了错漏。
尹依云在这个僻静的角落里待了许久,本是想在这儿听听赵初菡的烦闷之处的,不想到头来烦闷的却是她自己。
有时尹依云会觉得当初穆太后的那句话就像是诅咒,自那之后,她就一步步地被卷进了权利的漩涡中。半是被迫,半是自愿,而如今她已经放不下了。赵初菡说的没错,她是个自私的人。而这份自私,在她决心要谋得后位后,愈发地加重了。
第一次入宫,她不过十四岁,那个时候的她心中有着明确的目标,为祖母复仇,为父亲夺得皇位。想来那时的她真的天真的很,哪怕满腹心计,也都不是为了自己。尹依云可以肯定的说,若是那个时候,萧衍没有诸多顾忌,直接登基称帝,那么现在的她怕是仍旧有着一颗天真的心。
可这终归只能想想,第二次入宫,她十五岁。
在这期间发生了太多的事情,尹依云已经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走过那一段浑浑噩噩的日子的,只知道,她生出了为亲生父母报仇的心。不管是仇怨颇深的萧依雅,还是曾经最最喜欢的父亲萧衍,亦或者是一见钟情的玉珩,她就像失去了理智一般,几乎所有与她过去有关的人,都成了她的眼中钉肉中刺。
尤其是白梦。
为了一己私欲,眼睁睁的看着她的嫡姐被杀害;为了一己私欲,明知萧衍的真面目却还是嫁给了他;为了一己私欲,装作一无所知地将百里往绝路上推。最后还是因为一己私欲,将这个隐藏了十几年的秘密告诉了尹依云,直把尹依云的心炸的鲜血淋漓,
千疮百孔。
所以啊,只要是人,就会有私心。故而在袁子卓处置萧家的时候,尹依云面无表情地说了一句:“妾身只一个愿望,便是把那白梦的项上人头挂在妾身母亲的坟上。”
再后来,所有的事情都如她所想的一般发生了,可唯一的意外就是袁子卓。
直到那时尹依云才发现,原来不知不觉中,她也因为一己私欲,而毁了那么多人。
余珣登基的那一天,尹依云看着祭台之上器宇轩昂、俊美无俦的男人,不禁想起祖母的话。祖母说,后宫就是这天下的缩影,显赫的家世必将给你高位,而能否守住这高位,除了智谋心计,端看皇帝心中那杆秤。一旦你身后的家族危及到了他,哪怕只是怀疑,你之前所依仗的便是你今后累赘的。
的确,她一朝为嫔,一朝昭仪,皆不过是因着她那手握重兵的父亲。
而如今,成王败寇,能在这乱局之中赢得天下的人自是不俗。只不过萧家已经败落,余珣也明知她没有显赫的家世,为何还要说出那般让人心动的话,又为何要将她留在身边?
尹依云想不明白这个,却知道在她有生之年,这皇位是断不会再易主了,那么,何不放手一搏。以后位来完结她的人生,最是美丽不过。
所以这一回,尹依云又有了明确的目标。她默念着曾经总挂在嘴边的话,驱散脑中的焦躁,哪怕被人发现了她的心思,又如何?赵初菡就彷佛当头的一盆凉水,让尹依云收起自负的心,这宫里,多的是高手。
当尹依云收拾了心情,走回的寝殿的时候,发现门口竟围了不少人。
尹依云豁然笑了起来,看吧,这才是后宫,之前的日子过的太顺心、太安逸了,竟让她忘了,一入宫门深似海,“要么屹立不倒,要么尸骨无存。”
尹依云悄悄走近,示意门口的宫人都莫要做声,这才慢悠悠地看着安然握着手腕,一脸泪痕的对着罗姑姑哭诉的样子。
“罗姑姑。”安然的声音暗哑的很,看着罗姑姑的眼神就犹如受了天大的委屈似的,嘴唇微颤,却半天讲不出一个字来。
“安姑娘为何要在这大呼小叫?”罗姑姑的脸色难看的很,据说罗姑姑尚待字闺中之时,便是以为人守礼、做事有分寸出了名的,如今喜欢的也是谦逊又乖巧懂事的人。故而对安然的狂妄自大,罗姑姑自然是看不入眼的。余芊就是知道这一点,这才故意捧杀的安然,尹依云看着罗姑姑这幅油盐不进的模样,不禁为安然感到难堪。
“小女,小女委屈。”说着,豆大的泪珠就从眼眶中滚落了出来。
看来自己来的正是时候,尹依云想着。然后就瞧见罗姑姑眉头紧锁,一脸恨铁不成钢的模样,对着安然厉声喝道:“安姑娘请注意自己的仪态,记得昨日,我才同安姑娘说过,只要入了这皇宫,即便是有委屈,你也只能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咽。若
是不想受委屈,就要咬碎了牙往上爬。那么,安姑娘,可否说说都发生了什么?”
安然早就准备好的说辞一下被堵了回去,她早知道这罗姑姑是个古板的,却没想到是这么死板。呜咽了一声,安然红着眼眶委屈兮兮地将眼泪憋了回去,小着声音说道:“尹姑姑她打了小女,还将小女锁在这寝殿里。”
说着,安然就松开了一直握得紧紧的手腕,露出两条肿的老高的红痕来,让看见的人都不禁倒吸了几口凉气。
“安姑娘的意思是,我打了你?”在听完殿中人的话后,尹依云笑着说道,颔首低眉地走进了殿中。“罗姑姑。”
“想来尹姑姑已经知道发生了何事,既然安姑娘找到了我,要讨个说法,那么我也不会偏颇,还请尹姑姑说说,可有此事。”罗姑姑也颔首回礼,余光看着自尹依云出现后,便瑟缩着低下了头,逃避目光的安然。看起来,到真像是受了欺负,不过安然的性子她可是知道的,不去欺负别人就不错了,哪会硬生生承下别人的欺负。
“谢罗姑姑。”尹依云感谢地说道,这才转过头看向安然,一副很是心寒的模样,“安姑娘,我自问一视同仁,倒是安姑娘一开始便冷嘲热讽,恶语相向。既然安姑娘说是我伤了你,可否说出,这伤是何时所受?”
安然大概是知道,这幅可怜的模样与她一贯给人的印象不符,听见尹依云的问话后,鼓了鼓气,瞪大了眼说道:“姑姑自己做的事,怎么倒来问小女!小女只是看不过姑姑颐指气使的模样,这才说了两句不中听的,哪知姑姑一生气,就打了小女。”
似乎是被安然这颠倒黑白的话给气着了,尹依云握紧了拳头,“那安姑娘可否说说,我是用何物打了你?”
“便是那笔。”安然咽了口口水,像是被吓到了一般,颤抖着手指指了指桌上还沾着墨的毛笔,“姑姑不仅打了小女,也打了她们,只是她们不敢得罪姑姑,这才没说罢了。”安然越说越有理,一把拉过了站在她身后不远处的两个官家女,扯起她们的衣袖,只见两截白玉似的皓腕上交错着布满了红痕,远比安然手腕上的要来的严重。
“安姑娘!”尹依云沉着声音说道,她是真的生气了,“安姑娘怕是不知道我的出生吧,尹家的医术独步天下,哪怕尹家败落了,这医术还是好好地传了下来。是以,不要那伤痕这种东西在我面前作假。还有,我离开这寝殿,就是为了避开不必要的争端,不想却是沾染上了更大的麻烦。”
叹息着,尹依云弯腰对着罗姑姑说道:“罗姑姑,赵姑娘因为有事情要同我说,故而一早便等在了寝殿外,若是有这种事情发生,以赵姑娘的性子,又怎么可能不出手阻止?”
罗姑姑沉吟了一会儿,示意宫人去唤赵初菡,然后就满含深意地各看了安然与尹依云一眼,说道:“兹事体大,过后,我便会将此事禀报给皇后娘娘。”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