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的抉择 ?@/抉(18 15)
门并没有闭紧,仍然随着狂风的肆虐在不停地开开合合,彷佛有阴魂不停地出没一般。那些悲伤过往一幕幕在脑海里回放,有的清晰有的已模糊,那些曾经熟识的人,有的还在身边有的远隔天涯有的已离世而去。
这刻晗若的心情复杂而激动,目光从门口再移到桌案上的木盒,再转到青烟弥漫的线香,最后她对视上了他璀璨的星眸。
他眸底笼起『迷』朦的温柔,映着摇曳的烛火,痴痴地凝望着她。外面的风更紧,雨下得更急,溅落的雨水声让这宽阔的厅堂显得愈发寂静。
“砰、砰、砰……”心跳声清晰入耳,两颗心一起在跳动。他们眨也不眨得望着彼此,两人一时相对无言。
“晗若,”到底还是他先打破了沉默,因为每次或长或短的对恃,他都从没占过上风。只是这次他在呼唤她的名字时,嗓音无比温和,似是倾注了全部的柔情,“朕这次回宫后就为你废拙后宫,遣散所有的妃嫔,从此朕的后宫里只有一位皇后——就是你!”
晗若仍然不语,只是身体不由自主的颤栗泄漏了此时心底的悸动。他到底还是对她妥协了——一生一世的唯一,原来他已决心为她做到!
“朕知道,那孩子的夭折不能全怪在韩蝶的头上,如果你的怒气还不能消,朕现在便任你惩罚,可好?”他半蹲半跪在她的跟前,星眸浮起乞求之『色』,修长有力的大手紧紧握住她的柔荑,好似生怕她会突然跑掉。
用力的咬紧了唇,她依然无法假装淡然。面前这已卑微到尘埃里的男人,是曾经目空一切叱吒风云的司徒浩吗?她喉头开始发涩发紧,鼻子酸酸的,眼眶里有无法抑制的『潮』湿涌出来。
“晗若,你好歹说句话啊!你还想要朕怎么做?你说,只要你说出来,朕一定做到!”他已这般低声下气,为何她还是不肯原谅他?
“很晚了,我头有点疼!”晗若最终还是没有回答他,将柔荑从他的大手里挣出,抚着自己的额头,紧蹙秀眉。
“唔,”他注意到她脸『色』苍白得厉害,在烛光的映照下更显得惨白如白纸,美丽的水眸盈着波光,他却无法透过那层泪雾看穿她的心底。知道她在故意躲避他,可见她如此憔悴他也不忍再『逼』问,只好顺应她的意思,低声道:“时间确实不早了,朕抱你去安寝。”
“不用!我自己可以走!”晗若连忙拒绝,她急急地站起身,好像生怕他会抱住她。
星眸中涌起失望,不过他没再勉强她,缓缓站起身,轻轻拍了拍膝盖,动作有点漫不经心的颓废。
刚才他都给她跪下了,虽说厅堂里没有人,但他以一国之尊跪在她面前求她,这算给足了她面子吧!她还想要他怎么做?
心里腾起前所未有的挫败感,不过转眼即逝。他一挑眉峰,自信重新回到他的眼中。只要她在他的身边,他就还有希望。至少现在她已不再恨他,这是很大的进步。他相信只要坚持不懈地爱她补偿她娇宠她,他早晚会重新捂热她那颗已冰冷的心。
厚着脸皮拉住她的手,不理睬她极力甩脱的动作,只冲着门口喊了声:“将木盒子里的东西扔出去喂狗!”然后他头也不回地跟她一起回寝室去。
柳丝丝再次提出要回蒙古国的时候,晗若有些生气了。她指着她的额头痛斥道:“人家都说好了伤疤忘了痛,你的伤疤还没好呢,怎么就这么不长记『性』!你吵着要回他的身边,回去干什么?再让他虐你?你是不是被他虐上瘾了,不虐你还不自在?”
被她刻薄得有些不好意思,柳丝丝脸上讪讪的,良久才嗫嚅道:“不是……是,他不会再虐我的,见我能活着回去,他会很开心!”
“呸!真是个没血『性』没刚『性』的东西!”晗若啐了她一口,颇有点恨铁不成钢的意味。“你有点出息好不好,他那般伤害你,也没个说辞就这样算了?他不虐你了你就欢天喜地乐得找不着北了?俗话说的好江山易改本『性』难移,等他过了这阵失而复得的新鲜感,又拿你当沙袋踢或者又拿你当他解决需求的工具,你怎么办?”
柳丝丝沉默,她发现晗若说得话也不是没有道理,她就因为太主动才不被他在乎。他对她予取予求,完全一副主宰的姿态。她虽然不敢奢望他能像现在司徒浩对晗若那般惟命是从,但也不希望以后都仰他的鼻息,揣测他的喜怒过日子。她也要让他有点危机感,不要以为无论怎么对待她,她都会死心塌地的待在他的身边。
“你先沉住气,伤还没好利索哪!急着回他身边做什么?就要让他急一急,使劲长点记『性』!再说,他对你到底是动真情还是男人的占有欲在作祟,这还要搞搞清楚,不能再不明不白糊里糊涂地跟着他!”旁观者清,晗若倒是能替她将这份感情分析得井井有条。
“嗯,那我就听你的!”柳丝丝被她这一恫吓也有些茫然无措,便采纳了她的缓兵之见。
在爱情上,晗若无疑是个成功者,她说的话当然也是极有说服力的。柳丝丝亲眼看到昔日威风不可一世的司徒浩如今是如何折服在晗若的裙下,从施虐者变成了受虐者,整天惶恐不安的,生怕她会离开他。
什么时候阿尔斯朗也会变成这个样子?不可能的!她肯定的摇了摇了头,爱有深有浅,这世上有几个男子能像司徒浩爱得那般深沉那般疯狂?更何况是他辜负晗若在先,现在也有些补偿的心理在里面,而她跟阿尔斯朗却不同。是她失贞在先,又背叛出卖他在后,怎么看都罪该万死的,他没有治她的罪,只是在**上惩罚了她几日,这已算宽容了。而且他已有悔意,还亲口跟她保证不再欺负她,局面能有如此扭转,她已喜出望外,可惜这些在晗若眼里却是不屑一顾的。
只是,她有什么资格能像晗若爱得那样骄傲那样自尊?她真的很不自信!
“这还差不多!”晗若见柳丝丝答应听她的,便抿起菱唇,“如果他悔意不够你就永远别原谅他!”
柳丝丝瞧她一眼,半晌似是有些不服气地喃喃自语:“你以为所有女人都可以像你那么骄傲吗?就算是能跟你一样拽,也不见得能同样遇上司徒浩那样肯买你帐的男人……”
三月的春天本应该是阳光明媚的,可却持续了很多天阴雨连绵。
这天,春雨绵绵的午后,晗若裹了件披风就坐在外厅的门口静静地望着外面飞溅的雨幕。
雨下得并不大,却很密很急,敲击着冰冷的青石发出森寒的脆响,挟着湿寒之气的冷风从开着门里吹进来,鼓起了她的衣袂。
抚在膝盖上的纤手有些苍白,她的脸『色』也同样苍白,双眸一直出神地盯着那漫无边际的雨雾,思想好像已去神游。
跟司徒浩一起守在这边关也近一个月的时间了,她承认他对她很好,能为她做的他做了,不能为她做的他也做了。司徒浩曾经问她,她还要他怎么做?
是的,连她自己都已想不出,他还能再为她做什么。
只是为何,她就是不敢点头应诺跟他重修旧好?难道过去的那一切真的已在她心底扎根,那深刻的伤口真的再也无法弥补再也无法抚平?
也不对,其实她在心里已经相信这次他是真心想待她好,而且这么多天来,她也没再跟他闹着要离开。在这异国的边关,日子虽然比不得在皇宫里讲究,但她却觉得很好。有时候她甚至会想,如果能永远在这里住下去该有多好?
天盛王朝的皇宫,现在的记忆里只剩下恐惧和伤心的回忆,她真的缺乏重新面对它的勇气。
她享受着他对她的好和对她的宠溺却又自私的不愿回应他,在感情上,她对他是非常吝啬的,因为她怕自己任何感情的付出又会遭遇背叛和打击。只要不动心不动情,他就永远无法再伤害她!
只是再深再浓的感情,若是只有一味付出而得不到任何回应的话,迟早有一天总会枯竭的吧!
对于这个问题她不愿多想,反正司徒浩厌弃她之后,她还有天山可以去,心里也就没有多么的惶『乱』。
现在她只所以留在司徒浩的身边,一则因为他霸着她不放,二则她既使嘴上不肯承认,其实心里也明白她已有些贪恋他的宠溺和温柔。
他的确对她好得无可挑剔,甚至有时给她一种不真实的虚幻感,很多时候她都感觉自己好像是在做一个美梦,那繁花如锦的美景消逝之后又会恢复原本的满目疮痍。
她已累了倦了怕了,所有激情都已磨尽,所有幻想都已破灭,她的心冷如玄铁。
风声已渐渐停住,雨声却依然淅沥,不过天空已放亮,似有收雨之势。
坐了好久,感觉有些困乏,晗若抻了个懒腰慢慢站起身,准备回寝室躺一会儿。这时却听到外面响起嘈杂之声,隐隐听到有个极熟悉的声音在呼喊她的名字。
是谁?晗若有些疑『惑』,从门后的木架上拿了把湘妃伞,撑开后走出门外。
外面的青石路被雨水『荡』涤的极干净,清澈的积水在石缝间漫流,刚刚萌绿的大树经历连日雨水的洗涤后,新发的嫩芽鲜绿『逼』眼。天空湛蓝,光线更加明亮,敲在伞上的雨滴也变得细碎疏落。
走近院门的时候,晗若已听出是谁在喊她,不由加快了步子,来到大门处,看到了正跟守门的侍卫纠缠不清的凤烨。
这么多天没有看到他了,他整个人都清减了不少,只是那双邪魅『惑』人的狭长眼眸依然勾人心魄,珊瑚『色』的唇瓣如同三月初绽的花蕾,粉嫩的颜『色』让人忍不住想伸手采撷。
他也已看到从里面撑伞走出来的晗若,不由转恼为喜,欢快地喊道:“你来了!我就知道你能知道我来找你,这就是传说中的心有灵犀一点通了!”
晗若微微抿唇,她没有接凤烨的腔,却喝止了阻拦他的侍卫:“你们都退开,他是我的朋友,过来看看我,既不会拐走我也不会暗害我,何必这样大动干弋。”
那些侍卫见晗若不高兴,这才不情不愿的让开路,不过仍然满脸戒备。手里握着兵刃并没『插』回到鞘里,他们生怕凤烨抢走了晗若,无法向他们的皇上交待。因为司徒浩交待过,如果凤烨来找晗若,最好别让他们见面,实在阻拦不了,也要提高警惕,严密防范此人藉机偷香窃玉。
晗若走出了门口,并且毫不犹豫地将手里的湘妃伞遮上了凤烨的头顶。她比凤烨整整矮半头,所以举伞的手臂伸的很长,无形中让她的动作看起来有些吃力。
凤烨红唇扬起一抹笑,墨玉般的眼瞳里也满是暖暖的笑,暖如三月初晴的天空,让人不禁眼前一亮。“晗若,你对我还是这么好,也不枉费了这么多天对你的日思夜想!”男子的声音温柔缠绵,摆明了他们是一对久别重逢的恩爱恋人。
晗若脸上却讪讪的,她为他遮雨的动作完全出于对他的关心,就像关心自己的亲人和朋友一样,真的跟其他没有关联。“你怎么来了?司徒浩肯让你进到这里来吗?”
“哼,有没有搞错?这里可是我们凤凰王朝的边关!”提起司徒浩凤烨就满肚子的火气和不满。“本王要到哪里是我的自由,他凭什么管着?噢,先不说这些让人生气的话了,我过来就是准备带你走的!”
“走?”晗若有些惊讶,“他不会让我走的!”
“这个我知道,不过这并不是问题关键,真正关键在于你,你想不想走?”凤烨紧紧盯住她的眼睛,问道:“晗若,你告诉我,你想离开他跟我走吗?”
晗若低垂着头,看着自己被积水打湿的绣花鞋面,沉默了一会儿不答反问道:“跟你走?跟你能走到哪里去?临王府或者是皇宫?嗯?”
“你什么意思?”凤烨警惕的拉开习惯『性』半眯着的狭长眼眸,敏锐地感觉到不妙。“你答应过嫁给我的,我们有婚约!就算我父皇将你赠送给了司徒浩,那也不是我的意思!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先是被司徒浩控制住,后来又被我父皇幽禁在临王府根本无法出门。如今父皇病重,我重新掌控了兵权,朝中大事也都是我说了算。现在只要你说愿意回到我的身边,我就算拼着鱼死网破也要将你从司徒浩的身边夺过来!”
静默许久,晗若轻轻叹道:“不必了,就算回到你的身边又如何?不过是从一个囚笼挪到另一个囚笼罢了,你注定也给不了我想要的生活!”
“你这个女人怎么这样?”凤烨绝美的容颜顿时浮起上当受骗的受伤表情,愤怒斥责道:“我托秋蓉带给你的信你都看过了罢?我没要求你别的,只求你能为我守住你的心!可这才几天的功夫你的心就变了……”
“说够了没有?!”身后猛然响起低沉阴冷的声音,两人齐齐抬头望去,见是司徒浩。不知何时他已站到两人的身边,望着晗若遮在凤烨头顶的湘妃伞,他清冷的星眸愈发森寒透骨,薄唇微启,语含讥讽:“临王出恭怎么出到朕的寝居门口来了?还一个劲厚颜无耻的诱拐朕的……皇后跟你私奔,遭到拒绝便出言不逊,对朕的皇后恶言相向!凤天德的家教实在太差,**出你这个不识大体的小畜生!看来今天朕要代他好好教训你一番才是!”
晗若连忙撤了伞,此时雨已停了,天空中飘浮着细微的雾气。她双手紧攥着伞柄,目光别开,没有再看面前的两个男人。
凤烨被司徒浩一番嘲骂,俊颜上一红一白,好不尴尬。
今天他藉着跟司徒浩共商军情的机会,来到了此处边关,其实他当然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在跟司徒浩商讨军情的时候又藉口要出恭,悄悄溜到了寝居门前,却不想被守门的侍卫拦住。争吵时碰巧被坐在门口看雨的晗若听到,闻声赶来。好不容易相见,却未料到她竟然变了卦,不肯跟他回临王府了。失望之下便出言不逊,不过真正难听的话他还没说出口呢,如果晗若——这个他苦心痴恋了好几年的女子薄幸变心的话,他绝对饶不了她!不光是难听的话,就算难看的事他也做得出来!
“好了,事情也没你想的那么不堪!”晗若终于回过头面向司徒浩,冷冷地道:“他过来看看我而已,不管怎么样我们曾经是朋友,在我走投无路的时候他收留过我帮助过我,仅此而已。”
司徒浩俊脸上还是毫无表情,不过星眸深处却涌起一种前所未见的柔情,唇角微微勾起,声音带着丝不易觉察的欢愉:“你这是在跟朕解释?”
“咳”,晗若大窘,被他一说好像还真是这么回事。“谁跟你解释了!本来就是这样的……”越描越黑,她现在反覆强调的就是跟凤烨的朋友关系,不再承认他们曾经的婚约。她越说司徒浩唇边的笑弧越深,深邃的星眸越温柔。
“哼,够了!少在本王面前装恩爱!”凤烨炉火如炽,气愤填膺。他美丽的凤眸泛起怨毒之『色』,盯着晗若冷笑道:“傻女人,不要天真的以为他又重新爱上了你!以前他是怎么对你的你还记得吧?他将韩蝶凌迟处死再许你皇后之位,怎么你就乐得找不着北了?告诉你,他根本就不爱你,不过是为了打击我才哄你玩呢!等将我彻底打压之后,他还会像从前那般虐你,甚至会变本加利……”
“闭上你的臭嘴!”司徒浩忍无可忍的喝止,随着怒喝声,他的人也已欺身上前,掌风如刃般袭向凤烨的周身要『穴』。
“哈,怎么说到你的痛处了吧!”凤烨得理不饶人,他边跟司徒浩缠斗,边将他知道的所有司徒浩虐待晗若的事情都逐一说了出来。他知道这些残酷的往事每一件对晗若来说都是可怕的噩梦,重新回顾一遍就等于让她重新经历一遍,她对司徒浩已淡忘的恨意就会重新挑起,他就是要她恨他,只要她恨他,她才会想离开他才能再回到他凤烨的身边。
司徒浩又惊又怒,他武功原本胜于凤烨,却因为过度的在意晗若的感受,不时的去打量她的脸『色』,分心分神,便跟凤烨战成了平手。
晗若脸若寒冰,静静的听着凤烨诉说那些曾让她摧心裂胆可怕而又伤心的往事。贝齿紧咬着下唇,纤弱的身躯在微微颤栗着,但她终于勇敢面对,没有倒下去也没有夺路而逃。
太阳突破云层的束缚,破围而出,放『射』着『逼』眼的光亮,空气中萦绕的雾气也已消散。连续多日的阴雨连绵之后,天空总算绽放出了一点春天的明朗。
司徒浩的出手更急更狠,他恨不得立刻堵住凤烨那张可恨的嘴巴,谢天谢地,这小子还不知道他曾经将晗若当狗般拴起囚起的事情,不然此刻他不敢保证晗若是不是还能保持镇静的站在这里观看他们俩缠斗。
等到凤烨数落得差不多时,晗若才开口。她的声音并不高,虽然有些嘶哑但却能够让在场所有人都听得清楚:“菱水宫的那场大火原本是你派柳丝丝导演的一场戏,早就已是过了时的旧把戏现在又何必再拿出来显摆?你摔死晗儿用她来代替我敷衍司徒浩,却骗我说他想要我的命。凤烨,为何你要骗我?如果当时你让我知道实情,我还是会选择离开他,还是不会回到他的身边,可你为何把我当傻子般耍弄?我恨别人骗我!你骗过我两次,能不能保证以后你还会不会继续骗我?我只是想找一个真心真意待我,永远不欺骗不背叛我的男人,可惜……永远都找不到!”
说完这些话,原本激烈缠斗的两个男子却停下了手,尤其是凤烨,脸上已是死灰一片。原来他不经意间犯下的错误竟然成了他的死『穴』,所有努力和付出都等于白费,她已很明白地告诉他,他已不是她要寻找的那种男人了。就这样被排斥出局?锐利的眼角微微上挑,浮起阴鸷之『色』,喉节滚动,吞下一口唾沫,他转身就走。
司徒浩没有阻拦他,冷冷地目送他离开,唇角却始终扬起,这一局他是胜利者。虽然晗若并没承认他就是她要寻找的理想男人,不过他此时在她心目中的地位较之以前却大有提高。并且凤烨这个最大的情敌已经退场,他坚信距离晗若的心只有一步之遥,只要他再努力一点就能靠近她。
雨后的天空一片湛蓝,几乎纯净的要滴出水来,让他的心不由也跟着明朗起来。
晚膳后,本已晴霁的天空竟然又开始落雨,看样子这阴雨天还是要一直持续下去了。
晗若坐在窗前的贵妃榻上,望着窗外新植的几丛竹子出神。
就因为她无意间流『露』出喜欢竹子的意思,司徒浩马上派人将户外窗前都种满了这种四季常青的植物。
边关的风很猛烈,时常将这些还没扎根牢固的竹子吹得东倒西歪,司徒浩发觉后又让人专门做了一圈的防风篱笆,篙芭下面还栽满了从天盛王朝的御花园里移植来的蔷薇。此时才是三月初,蔷薇刚刚萌抽新枝,却已隐现葳芿之势,相信到五月花开之季,这里将会是繁花似锦,奼紫嫣红。
难不成他准备在此长久的驻守下去吗?或者,他仅仅是为了博她一笑,大费如此周折?
雨渐渐密了,打在竹叶上沙沙直响。风不大,却也吹得窗户微微开合。在这个春寒料峭的雨夜里,坐在窗前的她手里握着一只碧玉酒杯,杯里盛着琥珀『色』的葡萄酒。
酒是司徒浩专程派人从天盛皇宫的酒窖里取来的,因为他知道她喜欢喝波斯国进贡的葡萄酒。
身边的纱屏灯『射』出暖黄的光亮,将她的俏脸映得更加粉嫩无瑕,只是她的眼波却漾着跟杯中美酒一般的琥珀『色』,那是一种忧愁的颜『色』。
最近不知怎么啦,她总是喜欢多愁善感,他对她越好,她就越烦恼,今晚居然开始借酒浇愁了。
她在烦恼什么?她在怕什么?其实她心底深处是极清楚的。
以前她最渴望的一切,现在突然全部变成现实,而她竟然失去了承受的勇气。或者说,她已失去了回应他的热情。
无论他怎么做怎么弥补怎么对她好,她都战战兢兢如惊弓之鸟般随时准备逃离。她无法在他的身边找到安全感,每当她试图接受他的时候,可怕的梦靥就会纠缠她,她又会梦到以前他折磨她羞辱她时的可怕场景。
那伤害已深刻入骨,永远都无法磨灭。
她已在窗前坐了好久,身上盖的披风被飞溅进来的雨星慢慢打湿,但她仍然不想离开。
再次喝干杯中的酒,这已是第五杯。
微醺的她并没感觉到解脱,反而更加烦恼。酒入愁肠愁更愁,她明知这个道理却还自找苦吃。
暗暗叹息了一会儿,她放下酒杯,缓缓站起身解下被雨水溅湿的披风,准备回牀睡觉。
寝室的门却被推开了,司徒浩走进来,他脸上的神『色』有些奇怪,看她的眼神也有些怪。
她照例没有搭理,迈向牀边的脚步略微停滞后又恢复如常。
“凤天德要见你!”司徒浩用很平静的声音告诉她。
晗若径直走到牀塌边坐下,然后才冷哼一声:“他要见我做什么?我不想见他!”
“他已病入膏肓,离大限之期不远。”司徒浩说完这句话见她仍然不语,又接道:“他对你娘亲的事耿耿于怀,这次要见你多半有关于你娘亲的事情要告诉你。”
“我娘亲的事情?”晗若终于抬起头,她记起在宇文府的门口,宇文夫人跟司徒浩两人有一段奇怪的对话,好像就牵涉到她的娘亲。难道……“你在宇文府住下的那晚曾离开很长时间,难道你去皇宫里找凤天德了?”
“对,”司徒浩点头承认,“朕把有关你娘亲的死因全部告诉了凤天德,并留下线索让他去查。看样子,他已查出了些蛛丝马迹。因为大限将至,就宣你过去见他,想对你有个交待。”
晗若沉默了一会儿,冷冷地说:“何必呢,人都死那么久了,现在又装腔作势给谁看。就算查出来又有什么用?难不成他也将白梦勒死替我娘亲偿命吗?”
司徒浩瞧着她,淡淡地劝道:“他究竟做何决定谁都猜想不到,你何不亲自去见见他?一切不就明白了?”
倒也是!晗若微微抬起下巴,去就去,她倒想看看凤天德还有什么话要对她说。
这是晗若第二次走进凤凰王朝的皇宫。第一次跟凤烨来见他的双亲,结果她半路而逃,这次她却在夏公公的指引下,跟司徒浩一起走进了凤天德的寝宫——凤銮宫。
一路上都静悄悄的,除了脚步声甚至闻听不到一声咳嗽。他们穿过长长的甬道,在纱罩宫灯的映照下,不时看到有带刀的护卫侍立在两旁。
曲折回旋转过几道宫门,总算来到了凤天德的寝室门口。
夏公公停住了脚步,他望司徒浩一眼,低声道:“皇上只宣晗若郡主一人谨见。”
司徒浩好像早就料到会有此一说,便对晗若嘱咐道:“你进去吧,朕在外面等你!”
晗若点点头,在夏公公的带领下走进了那扇沉重的紫檀雕花宫门。
里面焚着龙诞香,灯光也有些昏暗,好像睡在里面的人不喜欢看到光亮。
慢慢走近那张宽大华丽的龙塌,塌上的人却已形如槁木,气奄息息。
尽管知道凤天德这些日子病重,但晗若在看清他的面容时还是吓了一跳。他已瘦得皮包骨头,眼眶深陷,面如死灰,只有微张着的嘴巴还在费力的呼吸。
“皇上,晗若郡主过来了!皇上,您醒醒!”夏公公附在凤天德的耳边轻轻唤道。
良久,凤天德终于缓缓睁开眼睛,混浊的眼瞳费力的搜索着晗若的身影,目光在触到她时便停驻不动,痴痴地凝望了一会儿,才开口问道:“你是冰香……还是晗若?”
晗若弄不清楚他病糊涂了还是有意装疯卖傻,只冷冷地答道:“我是晗若,你找我来有什么话说?”
“唔,”凤天德应了声,便闭起眼睛,胸口起伏着,似乎在积攒着说话的力气。
冷眼打量他许久,晗若轻叹一口气。无论他多可恨,现在已离大限不远了,她也就不再怨恨他。他找她来做什么?左不过是跟她忏悔曾经的过错,只是这些忏悔对于已逝去的人来说有何意义?除了减轻他心中的罪恶感,能以一颗平静的心闭眼离世,还有其他的作用吗?
霍的睁开眼眸,凤天德原本混浊的眼瞳忽然变得清澈无比,死灰般的脸上竟然也现出了一种奇异的光彩。不知为何,他的样子让晗若想起了一个词“回光返照”!
“这些天,朕夜夜梦到你娘亲,夜夜……跟她缠绵!每当情深意浓之时,她就突然大放悲声,告诉我她死得有多惨!”凤天德的眼睛还在盯着晗若,可是目光的焦距却已不在她的脸上,似乎穿透暗沉的夜『色』投『射』在一个飘忽虚无的地方。
晗若轻轻咬唇,一语不发。
“朕错了,就因为一时之愤错失了此生最爱的女人。假如当初,朕能宽容一些,原谅她的身不由己,再接纳你,现在你们母女俩都会陪伴在朕的身边了!可惜,这世上没有后悔『药』可以吃!错过的失去的永远都找不回来!”凤天德剧烈喘息着,说这番话似是耗费了他仅剩的体力。
“事情都已过去这么多年,我爹也已仙去,现在娘亲有他的陪伴不会再孤独寂寞,你就不用自责了!”晗若安慰他,毕竟她还是不忍看着这个垂死的老人仍为过往的事耿耿于怀。
“他陪她?”凤天德的眼眸突然涌起一股戾『色』,声音也变得森寒:“朕马上就去找她,他要再敢恬不知耻的赖在她身边,朕绝对饶不了他!”
晗若无语,他是个垂死的人,她没必要再跟他争执。
“你娘亲跟了朕一场不得善终,你放心朕不会让她白死,总会给她一个交待!晗若,你是个好姑娘,跟你娘亲一样的可人疼!可惜烨儿没有福气……朕只希望,你能劝说司徒浩无论何时何地都不要吞并凤凰……咳咳……”凤天德话说得有些急促,不小心呛住,连声咳嗽起来,灰白『色』的脸却涌起可怕的『潮』红。
“不要再说了,你还是休息一下吧!”晗若走近一步,想帮他捶捶胸,却又停住。她微微侧过头,说:“你放心,凤凰王朝也算是我的故国,只要我的话管用,就一定会劝他!假如他不听,我就以死相阻拦,绝不会任由他灭掉凤凰!”
“有你这句话朕去得也安心了!”凤天德紧紧闭上眼睛,没有再说话,只抬起一只手,对着晗若摆了摆,示意她离开。
夏公公连忙对着晗若一躬身,道:“郡主,外面请!”
晗若瞧了眼凤天德,昏暗的烛光下,她似乎看到有两行浊泪从凤天德凹陷的眼眶滑落。
走出寝室,司徒浩仍坐在外殿里等她,见她出来便站起身,走近她轻轻拉住她的手,她的手冰凉。
“我们走吧!”司徒浩只对她说了这一句话,至于里面的情形,他只字没问。
晗若没有挣开他的掌握,因为她感觉浑身无力,此时的确需要一个人支撑她的身体。于是,她在司徒浩的陪伴下,重新走出了凤凰王朝的皇宫。
这天夜里丑时三刻,凤天德驾崩,同时,白贵妃自缢殉葬。
晗若听到这个消息后终于明白凤天德所说的对她娘亲一个交待是什么意思了。他竟然令人勒死了白梦,像当初白梦令人勒死她的娘亲一样。
他到底还是替她的娘亲报了仇,原来在他的心中冰香始终是他的最爱。
雨淅淅沥沥的下了一整夜,晗若辗转难眠,她只想到一件事情,凤烨一夜之间失去了双亲,不知此时他的心情该是多么的悲痛!
天刚蒙蒙亮,凤凰王朝就有消息传来,凤烨今晨举行登基大典,同时安葬凤天德。
凤天德留有遗召,将冰香贵妃的遗体跟他合葬在皇陵内,追封她为贤德皇太后,而白贵妃不许进皇陵,只允许葬在后宫的『乱』坟间。
凤烨因为母妃受到如此不公平的待遇非常不满,执意要将他母妃的遗体葬进皇陵,哪怕不能跟凤天德同墓也强似被弃在『乱』坟间,那她的亡魂岂不是被隔绝在皇族之外,成了孤魂野鬼了吗?
结果登基大典半途而废,因为凤天德留下遗召,如果凤烨不肯遵从他的安排,就废拙他储君的资格改由凤耀继位。
迫于朝中老臣的压力,凤烨只能含泪退步,遵照凤天德的遗召,安排了后事。
无论这几日凤凰王朝的皇宫内如何动『荡』,司徒浩始终都保持观望态度。
按理说,凤天德驾崩,凤烨刚刚继承皇位,朝中各派势力涣散,此时应是凤氏的权力统治最薄弱的时刻。假如司徒浩选在此时出兵围攻皇宫,将会不费吹灰之力的取代凤氏控制住凤凰王朝。但他却什么都没有做,静静地看着凤烨从登基时的手忙脚『乱』,到迅速巩固兵权,重新编排朝中文武百官。
凤烨年轻虽轻,但他卓越的统治才能却是任何人都不可否认的。短短的十天内,他就将一切纷『乱』平息,将朝政大权和兵权牢牢地握在他自己的手中,成为当世三大强国中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