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托,我在加班啊!”张晚晴小声地回覆“真的卖出去了?”
“当然了,也不看看我是谁,美术馆一姐好吧?”关小萱浑然忘了自己被无理地留下值日的场景,今天是继上周班后值日五天的又一个开始,哦,今天还是周一。“你还有没有作品啊,没事儿就挂到我们馆里呗,反正又不收费。”
“哪里有时间啊,最近好忙的,那幅画在画的时候是很有感觉才试着挂出去的,没想到真的能卖出去,不会给我做促销了吧?”
“一千五啊,就是按你标的价格,人家可是一分没讲。怎么样,还不错吧!”关小萱有些得意。
张晚晴却有些急了:“你又乱坑人,我就是个小白啊,明明跟你说的是五百好不好!”
关小萱愣了一下,随即在车上笑个不停,一旁的司机小哥咳嗽了两声她才缓下来:“谁能记清楚!馆里其他的画哪一幅不是上万的?说到底还是他赚了呢!别说,买画的那个人还蛮帅的,要不要让你俩认识认识?好像挺喜欢你的画风,临走还打听了两句。”
张晚晴犹豫了两秒“那...你微信推给我吧,正好有几幅闲置的作品,问一下收不收吧。”
关小萱将微信从头翻到尾,尴尬道:“走得匆忙,没加上,哎,其实真挺帅的。”
张晚晴隔着屏幕翻了个白眼,很是无语地叹了口气:“你呀...”
“啊,对了,前一阵子我又陪温思铭去挑婚纱,都挺好看的,结果反倒拿不定主意了,我这就发给你,帮着参考参考。”
“好好好,知道了,先不聊啦,我回家再跟你讲。”张晚晴看到门口隐约是大老板的身影,草草说了几句就挂断电话。眼睛盯着屏幕,图层1切换到图层2,想法早已经飘到一千五百元钱进账的事情上:今晚去咖啡店倒是可以稍微奢侈一点?
准时下班对现在的人才是真正的奢侈。大老板早就坐进门口那辆迈巴赫不知去哪里谈笑风生,同事们却没有一个先走的,毕竟头上的监控不是摆设。
浪费时间。存档备份,关掉电脑,张晚晴抓起一旁的单肩包离开工位。看见有第一名离开公司的人,其他同事才更团结地乌泱泱成一片,欢笑声冲散了严肃。
沿着珠江边散步,晚风从身侧吹来嬉着她的头发,又顽皮地去捉弄身前的另一对情侣。或者,这才是广州年轻人生活刚开始的时间。廊桥下的阿公阿婆同样利用难得的场地资源跳起广场舞,偶有一些也是交际舞之类,若是白天,也会有唱粤剧的。
穿过熟悉的小径走进眼前这家名叫“漫客”的咖啡馆。咖啡馆离家并不算远,从公司回来的路上也就多绕几百米,所以每有时间又不知该去何处放松的张晚晴都会来这里。“漫客”内部的装修偏设计师风格,倒也符合张晚晴的职业。店内也有下午茶和简餐,后来又多增了薯条一些味道轻的零食。
和熟悉的收银员芳姐打了声招呼:“晚上好呀芳姐,呃,冲一杯瑰夏,再一份抹茶蛋糕,就这些。”
芳姐下着单,也不抬头:“晚上不吃饭了?”
“不吃了,控制饮食嘛!”张晚晴拿出手机出示付款码。
芳姐一脸关心道:“再点一份薯条吧,你不够吃的。”
脸红,“晚饭不吃,但宵夜可以的。”
芳姐笑着扫码:“这才对嘛,还以为你心情不好胃口也跟着小了,反正你也吃不胖,怕什么呢。”
寻一处角落坐下,右耳塞进无线蓝牙耳机播着《给我一首歌的时间》,同时翻看着关小萱早先发来的温思铭的婚纱样式:独具洛可可风的伊丽莎白贵族公主的缎面婚纱、一眼就十分惊艳的治愈系蓝色婚纱、镶嵌有水晶的轻松绿泡泡袖婚纱...太多太多,好像还...真的很难选?温思铭的身材又那么辣,该有的都有,穿哪一款好看就完事了,不像自己...想着,眼神就往自己胸前瞄去。
“您的咖啡,请慢用。那款镶水晶的很好看。”一道富有磁性的声音不慌不忙地响在张晚晴耳边。
虽然穿的是T恤并没有露什么部位,但刚才的所想让她还是心虚地把手机掩到胸口:“谢谢。您刚才说什么?”摘下右耳的耳机。
男生很帅气,语气依旧不慌不忙:“我是说,刚才图片中镶嵌水晶那款婚纱很好看。”
什么时候“漫客”招了一名这么帅的服务生了?芳姐也不早点说。张晚晴心里暗想着,但或许是对这家咖啡馆的好感让她轻松很多,才让有些选择困难的她自然地求助:“图片里的是我闺蜜,让我帮她选一选哪个更好看些,我感觉都还不错,所以,你有没有什么比较好的建议呀?”
男生也不拘谨客气,看着张晚晴划来划去的十几二十张照片,问道:“你朋友性格怎么样?”
不知怎么就想起高中时温思铭和吴宇这一对欢喜冤家的太多事情,尤其温思铭的火爆脾气,眼角弯了起来,没忍住地“噗嗤”一笑,看的身旁的男生瞪大了双眼。张晚晴连连摆手:“没什么,她呀,对别人还算平和,对未婚夫,脾气可不小呢!”
听到这个答覆,男生略加思索,最后开口:“我个人感觉,还是镶嵌水晶那款更适合些。”
有了这个观念后张晚晴再比较其他的,发现也是那么回事儿,便点点头,才发现摘了耳机后的咖啡馆还放着音乐,有些迟疑:“是,哥德堡?”
男生惊讶:“是啊,咏叹调,你也喜欢?”
张晚晴耸着肩:“还好吧,”又发着牢骚:“以前,不是,就前几天也都一直放着流行音乐的呀,不该是《明明就》之类的吗?”
男生摸着鼻子:“你喜欢听周杰伦的歌?”
张晚晴无所谓的样子:“谁不喜欢呢?”
男生尴尬道:“没事,下次来再放。”
正当男生要转身离开时又被张晚晴叫住:“加个微信?”见男生眉间的一丝不自然,张晚晴心中也是暗啐了一口,同时解释道:“我也是这家的常客了好吧,在家不想喝挂耳又懒得下来的时候都会点上一杯,平时都是芳姐不忙的时候帮着送的,好不容易你们这儿多聘了一名服务生,我总不能再麻烦芳姐吧?”
男生脸色放缓,只是,服务生?青筋在额头不起眼地跳动,随后打开微信二维码名片,生硬道:“喏,这个。”
呷了口咖啡,一股葡萄柚的风味充盈口腔,未多去享受,扫一扫加上男生,咽下咖啡:“以后就麻烦啦!”看着通过的验证消息,小意地念出声:“汪阳明...王阳明?阳明心学?你老爸总不能叫汪华吧?别告诉我也是南京吏部尚书!”
无厘头。汪阳明有些后悔为什么要送这杯咖啡过来,强行保持着儒雅:“汪,不是王,是《赠汪伦》的汪。”
张晚晴一笑:“我知道,汪藏海的汪嘛!就是开个玩笑,谢啦。”继续专注于微博热点的那些趣事上,汪阳明则摇摇头走进柜台,拿着本不知什么名的书籍翻看。
指针无声地转动,咖啡馆的人也渐渐少了。桌上的抹茶蛋糕被一口一口吃掉,但仅仅这些哪里够呢,还是肉来得实在。想起冰箱里的绝味鸭胗鸭脖还等着自己,便一口喝光剩下的咖啡,拿纸巾擦干净嘴,向芳姐和汪阳明打了声招呼后直接离开,哼着歌地向家走去。
咖啡馆的服务生方灿灿收起角落的杯子和摆盘,经过柜台时被汪阳明叫住:“灿灿,哥问你点事儿,你跟我讲讲,这个叫张晚晴的什么来路,还常客,我怎么没有印象?”
方灿灿颔首回应着:“确实是常客呀,汪哥,你这都多久没回来了?太具体的还真不清楚,好像是做设计的,平时喜欢绘画,人挺好,大大方方的,这期的新餐单就是她帮着设计的,都是免费呢。”
一旁的芳姐明显听到了,白了汪阳明一眼:“你国外留学完宁可在外面玩儿也不回来,生意不怕没了?就知道问东问西的,告诉你,收起你那些小心思!”
汪阳明也不在意,看了看表拿起外套向门口走去:“那我先回去了,你们两个也不要忙太晚,灿灿,书帮我收好。”
方灿灿应了一声,擦干手把书合上,轻念着封面的三个大字:“资本论?”转而嫌弃道:“压榨我们还要再系统地学?真是够可恶的!”
打开冰箱,取出鸭货,再冲调一杯柠檬热饮,沙发上,张晚晴的嘴被辣得“嘶嘶”的却仍不肯把鸭脖放下。再将温思铭的婚纱挑了几遍,最终敲定两款发了过去:一款是赫本风的缎面婚纱,显得高级又提气质,另一款就是汪阳明建议的镶嵌有水晶的轻松绿泡泡袖婚纱,气场强得连《小时代》中的顾里都压不住。
“果然瑰夏的口感层次要更丰富些!”想着,便打开淘宝搜索着,只是红标瑰夏以及手冲咖啡壶、手动咖啡豆研磨机一系列工具产生的花销让她不得不暂时放下自己玩手冲咖啡的想法,还是挂耳咖啡合适方便些。
“汪阳明?”今天遇到的男生,张晚晴心情有些不一样:“还有点帅。芳姐早招些这样的服务生,‘漫客’都能成为那些美女网红的打卡圣地了!”
将垃圾打包好丢在门口,时间已近十一点。冲了澡,张晚晴并没有立刻躺下睡去,而是从桌案侧面取出画板琢磨些什么。夜晚总是很适合创作的,看完温思铭的婚纱她便来了些灵感。不同于《足迹》那幅画,今晚她并没有对生命这种话题再有什么感想,反而莫名其妙地对爱情有了新的体悟。
画笔在纸上来来回回,是什么呢?两个没有五官的人,仅能凭藉身形分辨出男女性别,将将要触碰的双手和临近的唇都间隔着有形的泡沫——似乎一旦触碰或亲吻就会破碎。
不知怎么,眉头微蹙,一滴泪悄然滑落。
抽出一张纸巾拭干,再将画收起。这毕竟是个不错的主题,今天的灵感和随之产生的作品也很让她满意,就是还需要时间好好打磨一番。
末了,想起那幅《足迹》来,好像也是个蛮帅的人买去的?关小萱如果能要来微信就好了,今晚的作品应该也不愁销路的。就是不知道,那幅《足迹》会被那个人摆在什么位置呢?张晚晴胡乱地想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