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醒,拿起枕边的手机,屏幕亮起,仍是没有聊天提醒。张晚晴很是失望。心中好不容易泛起的波澜复归于平静,或许就是对方的心血来潮罢了。至于昨晚自己的语气,在她看来没有任何不妥,那只是礼貌,毕竟现在任缄的信息她一点都不瞭解,保持基本的礼貌是最合适的选择。
窗外阳光明媚,屋内的渐变绣球经过一夜缓解开得更加鲜艳,桌上的照片还将青春定格在无忧无虑的年纪,但此刻的心情未见得有多么愉悦。她轻叹一口气,划着手机,小说没有更新,转而打开任缄的朋友圈翻看,多是又读到了哪本好书,其他的不外是生活碎片,能看出生活比较充实,也还算自律,而且,似乎没有女友。
有什么关系呢?本以为会展开热情的交谈,但任缄生硬的语气无疑将她砸进谷底。或许任缄也有过怀念但仅限于怀念?或许只有自己在怀念而他仍在很有轨迹地继续前行?或许自己怀念的只是那个只对自己有着一份情愫并胆怯的小男生?乱七八糟。
晨起的一杯柠檬水很是清爽,收拾好心情,画上简单的妆,没有过多首饰的她将一枚素银戒指戴在左手的食指,再挑一件顺眼的风衣出门。昨夜答应了李沐一起逛街购物,两人也着实很久没在工作时间外放松了。
南方的气候总是更宜人些,行人只着一件单衣即可,年轻人大部分多套一件衬衫就足够。楼下的花市早早就开了,经过时老板还打声招呼,米色的风衣衬着张晚晴白皙的肤色更惹人注目,擦肩的靓仔会有几个转头看上一眼才继续散心。再走两步,隔着很远就闻到前面点心店刚出炉蛋挞的香味,另一侧云吞麪的热气弥漫一方,笼罩着用餐的人们,恰是人间烟火。
站在交通岗不难望见对面早就等着的李沐,等变了信号灯,张晚晴小碎步地跑去挽着李沐的胳膊,二人有说有笑。作为同一所大学毕业的两人关系确实要比其他同事更要好些,年长几岁的李沐也很自然地将张晚晴看做妹妹,只是任谁有一名二十四岁的妹妹都会很好心地担起丘比特的责任开始保媒拉纤。
商场。李沐一边看着展柜内新到的包包一边很自然地开口:“销售部的王哥人还是不错的,又不算老,能力也是很可以喔,据说是公司副总的候选人之一,要不要考虑一下?”
话是对张晚晴说的,而张晚晴的脑海中却不自觉地闪过任缄模糊的样子,摇摇头捋了下头发:“王哥都三十了,办公室恋情,可算了吧。沐姐,你看这个米色的好不好看呀?”点着一旁的新款,巧妙地把话题转走。
关系一旦近了就感觉这种话题是无所谓的,甚至会很熟稔地参与其中,李沐不感觉这有什么问题,拿起那件米色的包看着继续道:“那才大了多少呀?别说,米色还真不错!晚晴,技术部新来的小李你有印象的吧?蛮帅气的,家境也很是殷实呢,看上眼的话可要早点下手!”说完还意味深长地笑着。
纵然不喜这种论调,但也知道是好心,不便直接驳回,把手搭在李沐的腰上轻挠开起玩笑:“你呀,是不是取笑我!”
李沐很怕痒,咯咯直笑,躲出她的魔爪:“谁来取笑,还不是关心你!真是不识好人心,不管你了!”
张晚晴上前抱住李沐:“呐,安心啦,今年!今年一定谈个恋爱好吧?”
“喏!我在看着你!不许食言!”李沐一只手箍住张晚晴的手腕,另一只手伸出两个手指指向自己的眼睛,再转而点了点张晚晴,很强势地开口。
“知道的。”张晚晴揉着手腕。
“话说,你好像不打算在深圳定居,难道想回去?”
“也不是很想,大概会是长沙?最好离大学不要太远。”
“是啊,我也好久没回去了,真想一直留在大学啊!来,跟姐说说,你究竟喜欢什么样的男生?”
“呃...纯粹一些?我也说不好。”张晚晴支吾半天也没有说出个所以然来,经此一问,脑海中再次闪过任缄模糊的身影,心中冒出个也许,有些犹豫地发问:“沐姐,如果有个喜欢一个女生的男生隔了很久突然再找这个女生,又没太多沟通,这算是什么意思?”
李沐满不在乎:“当然是没意思了!心血来潮?”随后看向张晚晴,半含戏谑:“不会是你吧?”
“你知道我的,怎么可能!是大学室友啦。”语气极其自然,还捎带几分埋怨。内心再度失望,幻想的也许随着李沐给出的言辞瞬间消散。目光开始游离,思绪空空,也许...也许是自己偏执了些,真的就是对方的心血来潮罢了。
酒醒了,拿起枕边的手机,屏幕亮起,还是没有聊天提醒。任缄有一些失望,随后又升起希望。失望是张晚晴冷漠的语气给的,希望是自己每每失望后遐想的。人生,总要有个万一。
小说只码出一章,草草地拿出一包不知是什么类别的茶丢进壶中烧水沏上,红楼窝在任缄的胸口,任缄窝在沙发上听歌。无所谓听什么,更多是在发呆,只是想单纯的有些动静。空间从宇宙缩小到城市再到房间再到仅有自己和沙发的方寸之地,与之外的事物完全隔绝。
“噔唥”的声响打破这份孤寂,邮箱,内容大意:任先生,请于下月到广州分公司处进行报到。
“广州啊...”任缄挠着红楼的脑袋轻叹了一口气,不自觉地想起张晚晴,又不自觉地想要见面,这种冲动是无法抹去的。想法很容易产生,但行动还需要别人的支持来坚定。
打开微信编辑着信息准备发给陈暮和王屿一干人,字打到一半便顿住,接着清空。以往每次问及关于自己对张晚晴的意见时他们都持反对态度,所以,还是算了。或许可以试着找其他不知晓此事的好友询问一番?
拨打电话。
“李哥,是这样的,我有个朋友问我一件事情,我有些拿不准,就是他喜欢一个女生挺多年了,但中途一直没联系,现在两人有了联系,你说我还建议他去和这个女生见面么?”
“见个屁啊,别说几年没联系,一年没联系就都凉了。”
“王哥,有件事,我有个朋友...”
“嗤,老任,现在这个年纪还想爱不爱情、感不感觉?你那朋友得亮筹码啊,财力啊、家庭啊、潜力啊、性格啊...”
“老张,跟你说件事儿,我有个朋友...”
“唉,这要是十七八岁怎么想就怎么做,现在,不好说啊...”
几通电话,任缄有些颓然。即便不是自己而是自己的某个朋友,这种行为貌似也不被认可。见鬼!一定是哪里出了差错!
战暮雪,燕容,二人是任缄的异性好友,或许女生更感性一些,可以说出柔和的鼓励?
除雪剂洒在路上,白雪很快消融,不再影响交通,只是少了雪就少了一分意境,不比南方的莺莺脆脆,此间更多一分萧索的味道。干枯的老树竭力与北风抗衡,试图扭转既定的事实,似乎怎么也不肯等下一个春天到来,非要追溯逝去的盛夏。
三人约在就近的一家火锅店,点来一份上脑一份羔羊,还有必点的虾滑等杂七杂八的样式,标准的鸳鸯锅和北方的麻酱碟,照例地嘘寒问暖一番便都不客气地动筷。
说到工作、恋情和在忙的事情,两人也问起相互的近况。战暮雪不住地讲述和男友狄清思的恩爱,听得一旁的燕容满脸的嫌弃,和任缄偶尔泼泼冷水试图浇醒这位有些恋爱脑的女生。燕容则大肆地讲着要怎么怎么样,不过很多话貌似是在去年就已经说过了的,延至今年仍没有实施罢了。
逐渐步入主题。很出乎意外的是,一向温和的战暮雪对二人的见面竟然很坚决地持着反对意见,甚至很激动地长篇大话起来,分析从九年前到今天的一分一秒内两人都没有见面的必要。
任缄很自然地挤着招牌式笑容,夹起一块虾滑送入口中:“随便一说,这么激动干嘛,吃饭吃饭。”
一旁的燕容并没有好言语:“诶,你知不知道啊?”
“知道什么?”
“你刚才笑的,比哭还难看。”
任缄筷子一顿,“神经病。”
燕容想了想:“其实,见一见也好,总不能你现在这样子,怎么也不肯往下走。”
这位一向直爽并持续和自己针锋相对的夥计居然能支持他与张晚晴见上一面,同样是出乎意料的。任缄嗦完粉想了想开口:“有点道理,我回去想想。”
回到家中,坐在书房静思的任缄越回想越感觉燕容的建议很有道理。即便本身就是他的引导。这一次小聚更多的是后怕,因为预想中战暮雪是一定会支持的,结果却出了偏差。幸好有燕容做了补救,不然,自己一定又要费尽心思地找其他朋友给意见。
一如陈暮的评价,任缄是个很轴的人,一系列行为简直就是自欺欺人。偏执狂。
桌案上的牡丹和秋麒麟草自然生长,拨弄枝叶传回的反馈,似乎也是很认同任缄的决定。翻看日历,计划近期的出行,自己去往广州后很可能接手带项目,时间应该不会太充裕,两人最好提前一些见面,哦,还有新书发布会的问题,除此之外倒也没什么还需要在意的。
筹码,王哥提到的这个点是任缄在高中时期就意识到的,也是在那时感觉无法给予张晚晴想要的生活品质才不曾开口。现如今再拎出来,任缄开始反覆计算。工作稳定之余还有很大的上升空间,同时,终于有充裕的时间去陪伴一个人,当然最重要的是,经过九年还念着的人一直没变,那爱情的模样就一定是她才对。
强调是为了增强信心,但强调本身就是因为没有足够的信心。不是任缄对张晚晴的感情没有信心,而是任缄对张晚晴对自己的感情没有信心。自己只是曾经很含蓄地向张晚晴表达情感,隐约可以感到张晚晴对自己的好感,可走到今天,张晚晴会否像自己没有忘记她一样还记挂着自己呢?
无从知晓。
甩甩头丢掉这些杂念,自己好不容易升起的斗志千万不能就此凭空消散。红楼的尾巴绕在任缄的裤腿上留下零星几根猫毛后就跑到窗台发梦,任缄弯着腰清理着满屋的猫毛,安慰自己这是和红楼爱过的痕迹。
红楼做了一个梦,梦里,月老喂着它很喜欢的小鱼干,还抱怨着为了给一对年轻人牵红线竟然暗戳戳地忙活了九年,坐在一旁向天祈祷着,早就在同一节奏而该牵上的红线不要因为两端的人各自都存在喜欢逃避的特点再次让自己继续奔波。
至于红楼,月老说些什么它并不在乎,没心没肺的它只在乎怎么吃都吃不完的小鱼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