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你会做菜?”这无疑是龚维雪有史以来听到最惊爆的消息,“你确定你是做给人吃的?不是做给隔壁家阿猫阿狗吃的?”
“维雪!”
“好好,我不发表言论了,我来洗菜。”还是不要打消老哥的积极xing比较好。两年多了,她难得能看到今天这样有活力的大哥,彷佛又回到了只有他们三人的时代,火红的娇阳下,一望无际的金灿灿的麦田。他们的童年、少年、青年,带着一份懵懂无知,快乐、无虑。
“我也来帮忙。”宁子凡喜笑颜开,一头冲进厨房。在不到三个平方的小房间里,转不开身的三人相互调笑,打闹,抛开烦恼的笑声阵阵传出,点亮桔红色夕阳精心包装的客厅,温情无限。
这一顿饭宁子凡吃得很开心,欠了火候、味道的菜却添上了更为重要的辅料----真心,诚意。宁子凡头一次吃了两碗米饭,吃得直打饱嗝,还不停抱怨维叶哥菜烧得那么好吃干嘛,害她的减肥计划又一次以失败告终,拖至明日的明日,何其多。
“好吃的话,以后每天都来,维叶哥做给你吃。”看着宁子凡脸上的满足表情,龚维叶终于舒了一口气。
“每天?那我非得吃成大胖子不可。”宁子凡揉揉肚子,难过的叹气。
“我是不反对啦!”龚维雪啃着苹果,含糊地说:“不过子凡姐要付伙食费哟!每天这样又是鱼又是肉的,我们要破产喽!”
“小气鬼!”宁子凡冲她皱皱鼻子,身子瘫软在牀沿边。“不行啦,我动不了了,吃太多了。”
“晚上睡在这里吧!”
“不了,豫谦今天出差回来。”宁子凡表情复杂地说道。
“那,我送你。”
临出门时,龚维叶拿了件外套披在宁子凡肩上,“子凡,夜凉,披件衣服。”
“谢谢你,维叶哥。”披上外套,两人踩着月光洒下的影子,漫步长街。
深邃的夜空挂着几颗忽明忽暗的繁星,闪着灿灿银辉。披纱隐月,幽幽高挂,安眠在黑色的无边海洋。静得只听见彼此浅浅呼吸的深夜,这条路,走不到尽头,该有多好。
宁子凡轻轻一叹,“维叶哥,你,还是那么细心。”
龚维叶走在她身后,微微一笑。“子凡,这地方很偏,没有路灯,你小心点。”
“我不怕。”宁子凡仰望天空,放慢脚步,“有维叶哥的地方,我就不怕。”
伤感悄悄蔓延,冲到心口,再被压下。她还有伤心的资格吗?
维叶哥,一直那么疼她的维叶哥,一直把她放在手心里的维叶哥,只有待在他身边,她才觉得自己是正常的。
没有恶梦,没有痛苦,她的心也能欢欣雀跃起来。
时间,永远不能倒退着走。他们再怎么努力,这条路永远不通年幼时种满白杨树的麦田道。
每一个脚印都留有一个故事、一个回忆。我们一起制造的回忆……
“维叶哥,我不要走路啦,你每天每天这样背着我,好吗?”
“好,子凡,我会每天背着你。”
“背到什么时候。”
“背到小河里的水都干了,地里的庄稼都荒了,我再也走不动的时候。”
维叶哥……
如果……如果……如果……
如果,我能遵守和你的约定,让你一直背着我,在物转星移的岁月里和你一起,这一切,是不是就不会发生。
对不起,维叶哥,我们,回不去了……
我知道今天的一切是上天的惩罚,惩罚我对你造成的伤害,像你这么好的人,我居然……
对不起,维叶哥,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子凡,你怎么了,傻丫头,怎么哭了?”龚维叶抬手轻柔地抹去她的泪,那张写满委屈的脸,让他心疼。
“维叶哥,你,为什么还要对我这么好?我变成现在这样,是我活该,是我太坏,太坏了,维叶哥,你恨我吧,维叶哥……”
龚维叶抓住她的肩膀,将她带往自己怀里,温柔地轻拍她的背,“子凡,你和维雪一样,是我的亲妹妹。妹妹做了错事,当哥的会恨她吗?小傻瓜,维叶哥现在什么都没有了,我只想,只想看到你们的笑容。子凡,我要你好好的,永远健康,快乐。你们,是我这一生,舍不下的。”
“维叶哥……”
“子凡,我也,也痛苦过,也彷徨过。可是,这一切都会过去的。那种心痛,时间长了,总会淡去的。不记得心痛的感觉,不记得为什么心痛,不记得应该心痛。我想,总会有那一天。你们的快乐,是我疗伤的最佳药方。子凡,如果再有什么恶梦,难过的事,就来找维叶哥,好吗?每天每天来都可以,我帮你赶走一切不痛快。我说过,我会永远保护你,子凡,那个大声喊着要我比疼维雪还要疼她的女孩到哪去了呢?子凡,你,永远,是我的公主噢!”
宁子凡抬起头,维叶哥的笑容和年少时的重叠在一起,刻在她脑海,她将心释放。
重重地点头,“嗯。”
维叶哥,谢谢你,这条路很长,谢谢你陪我走完。我们永远都是,一家人。
到了楼下,宁子凡脱xia外衣,递给龚维叶,“维叶哥,我到了,谢谢你。”
龚维叶看看表,“已经这么晚了,你一个人上去,妹夫会不会怪你玩太晚。不然,我送你上去,和他解释一下,你和我在一起。”
宁子凡显得有些慌张,摇摇头,“不----”
龚维叶疑惑地望向她。
宁子凡神色复杂,低下头,“对不起,维叶哥,豫谦他,不知道从哪里听说我们以前订过婚的事,他……他有点介意的样子,所以----”
龚维叶瞭然地接道,“没关系的,子凡,是我想的不周到。你快上去吧,外面很冷。那,我就先回去了。”
“维叶哥,要不然叫辆车吧!”
“不,不用了,我想走走,你上去吧!”龚维叶拍拍她的手臂,催促道。
“维叶哥。”
“傻丫头,我可是大男人,你还怕有人打劫我吗?”
宁子凡浅浅一笑,“那,我先上去了。”
“嗯。”
目送宁子凡上了楼,龚维叶转身独自走向来时路。
宁子凡站在楼道口,远远望着路灯下孤寂的身影,月光洒了他一身银霜,落寞、沧桑,又有些卑怜似的微微弓着身。
一个人……
宁子凡捂紧嘴巴,微颤的手堵住悲伤决堤。
她该有多坏啊,一次次将那个最疼她的人置于孤单的境地。
一个人,一个人,多凄凉的词……
如果不是她,他和那个人一定会很幸福,那个人不会让他一个人走在清冷的大街,那个人不会让他有现在这般苍老的感觉。
并肩双行,满地落叶,一片呵护,一片温暖,一片拥吻,一片甜蜜。
那样的路,被她生生切断。
再回不到,原点。
梦里,故乡,油菜花海。
漫山遍野的囧囧花朵,迎风招展,延伸到天边,与尉蓝相连。
她站在花海中,遥望这张金色的地毯,远方蒙蒙,从天而降的阳光洒在花海上,金色尘屑蒸腾飞舞,像被召唤回天国的精灵,努力挥动金色的翅膀,将无尽的芳香落在人间。
她伸出手轻轻摘下花瓣,贴在脸颊处,金色的花粉沾在她脸上。
风吹过,长发飞扬,四瓣花挣脱束缚,追逐天空下。
高大,宽阔的背影,挺立在花海中。
她想看得仔细点,挪动一步,朝着那背影喊道。“你好。”
背影听到了她的声音,渐渐转过身----
一瞬间,泪涌上眼眶,她知道,这是梦……
多久没有的美丽的梦,她回到了故乡,回到了生命中最美的时刻,与那人相遇。
泪落一滴,穿过花瓣,砸在养育她的土地上。那人走近她身边……
“你好。”
她莞尔一笑,一泓碧波锁眸间。轻启双唇,欲言又止。
那人有俊逸的容颜,眉眼间神采飞扬,一如当初。
“你……好吗?”
她看到了藏在心里许久的笑容,那么熟悉,那么陌生。
那人抬起头,轻抚她的脸颊,轻柔如水,滑向脖颈处。
她伸出手,即使知道这是梦,她也好想能抓住他,一生一次的珍贵,她不想再放手,再错过。
那人手下加重了力道,她拧紧眉,抬眼间,男人的笑容掩去,一脸狰狞。
她张大嘴深深呼吸,抓住男人的手腕,却扳不开一丝。
她痛苦地反抗着,她感觉自己的力气在一点点流失。
死亡的魔影在眼前晃动,她泪流满面地祈求……
他的原谅。
下一秒,男人消失了,禁锢她脖颈的双手也不见了,她跌在花海中,不住地轻咳。
不要走……不要……不要……走……求你了……不要……走……
“咳咳……咳咳……”
宁子凡在无止尽的咳嗽中醒来,双眼模糊地望着浓烟滚滚的家。
这是----
着火了?!
她第一反映就是跳下牀,打开卧室门,走道已经被浓烟吞噬,看不清前方路。她捂住嘴,趴下身子,摸着墙壁,一点点爬向客厅。
怎么会失火,怎么会----
不,不,这是梦,这不是真的,她还在梦里。对,她一定还在----
“啊!”
手上不知摸到了什么,烫得她缩回了手。
不,不,这不是梦,她会痛,她有感觉,这绝不是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