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间一壶酒,良宵月圆缺(二)
我吸了吸鼻子,扭过头去瞧那满地白茶。舒残腭疈
“阿锦,孤是王,无法给你闲云野鹤的生活,无法给你自由安稳的日子,可若是在这王宫中,能有一处这样的地方,只你我二人,便与归隐山林无异。你爱的白茶,以及安稳快乐的日子,孤许诺的,便一定会给。”楚弋笙弯下腰采了一朵白茶,替我簪花,安在我右耳发髻上,款款说着。
我曾说过,一个女人,或许会爱上一个替他挽发的男人,好比给了她今后的生活;或许会爱上一个会替她拢发的男人,好比将同他相伴一辈子;但这一生,仅仅能够相伴走过风霜,却不能风霜之后,厮守耳鬓,却也是远远不够的。
我不求一个能够为我挽发的男子,不求一个能够为我拢发的男子,只期盼余生,无论走过多少路,身后仍有他矢志不渝。
他不曾为我挽发,不曾为我拢发,而是在我发上簪花,就好比我们之间的温存。这温柔,是他给予我,也将陪伴我一生灏。
“我信,其实,我一直都相信你能够给我我想要的,只是我惧怕,惧怕这会是一场梦然而现在,我愿意,和你共度余生。”我凝望着他,定定道。
他笑着朝我伸出手,引导示意我将手交付到他手中。他的双眸漆黑明亮,犹如明星,叫我不忍拒绝。
我迟疑着将手缓缓放到他手中,他便紧紧握住韶。
“恩,等前朝的事一了,你我便隐到这小苑里,生一堆胖娃娃。”他忽然郑重其事道。
“哎——你”
我正想捶他,他便将我拦腰抱起,坏笑道:“其实我不仅想要女儿,我也想要一个儿子。”
“谁要跟你生胖娃娃了,要生你自个儿生去!”我羞赧的将脸低低埋着,用手捶打他的肩背。
他大笑,抱着我踹开屋门,走了进去,一边说:“我一个人可弄不出胖娃娃来。”
“那那你去找别人”我小声咕哝,后边儿便没了声。
他抱着我走到牀边儿,才低头瞧我,道:“别人?除了你,我哪儿来的别人?阿锦——”
“从前我不愿强迫你,如今,我问你,你可愿意?”
我别扭的动了动身子,低低问:“会不会太快了?”
“恩?”
“你方才还在跟我说一下子就忽然把我抱进来,哪有这样的啊”我苦着脸,已语无伦次。
他抿住唇,凝望着我,久久没再开口。
我以为他因为我的话恼了,便小心翼翼的抬头望他,他只是抿着唇望着我,倒不似生气的样子,我叹道:“我一直以为,我若嫁给一个男人,定要为他生儿育女,才是不负这一生。我知道,其实你一直都期盼着能有我们的孩子,你虽然宠爱未眠,但他终归”
“阿锦,你误会了,我绝无此意,若你不愿——”
“我愿意!”不等他说出更为沮丧的话来,我便夺声出口,道出自个儿的心意。
“我愿意我岂会不愿。”我柔声道,已将头深深埋进他怀中。
他的身子微微一颤,“阿锦,你是说真的吗?”
“傻阿苇,自然是”
“阿锦,我的阿锦。”他搂紧我,声音中是抑制不住的欣喜和喜悦。
这是我第一次感觉,被一个男人拥有时的喜悦和激动,他彷佛是得了一件上天恩赐最大的礼物,似乎已经超过了喜悦的范畴,似乎拥有我,好像填满了他全部的人生。
我愿为他生儿育女,我愿伴他走过余下一生,这便是此刻我心中所想。
我缓缓抬起头,搂紧他的脖颈和后脑,用唇缓缓去贴上他冰凉的唇,他竟下意识的一缩,却又惊喜的望着我。我已觉得脸颊烧红了一般,赶紧闭上了眼。
他动作轻缓,将我放到牀上,落下帘幕。
屋外白茶晓春,屋内一室旖旎.
伴随着不适与疼痛感,我不得不醒过来。虽非初经人事,但总是难以适应。
睁开眼首先映入我眼帘的,便是静秋放大了数倍的笑脸。我吓了一跳,煞有其事的拍了拍胸口,“怎么是你还凑的这样近”
“那夫人想是谁?陛下吗?”她嘻嘻笑着,直起腰来。
一回想起昨夜来,我不免又觉得脸颊烧起来。既不是第一次,我何以如此羞于此事,仔细想想,大抵正是因为彼此喜欢的紧,才有些紧张了,难免会
我连忙摇了摇头,“好了,别打趣儿我了我要好好泡个澡才行呢”
“是,奴婢早就替夫人备好了!”她应着,转身一溜烟没了人影。
我轻轻叹了口气,从枕边取了那只四角垂香囊。昨夜问他要下,这样的东西佩在身上也实在不妥,我打算改一改便挂在牀头。
承欢之前,我也是细细想过了。
自我还在将军府时,便已是运筹帷幄,进了西景皇宫,又同皇后百般周.旋,后来更是有李思嫆入主东宫。我之于皇宫的日子里,步步为营,又有哪一日是真的安稳了。
虽我身负爹娘大仇,更想为他二人平反。西景已难归,他又已不在人世,纵然我苦苦想翻身,又谈何容易。
倒不如,遂了所有人的心,安稳度日。
想来爹娘和他,也希望我如此。
大抵,这便是最好的结局了吧。
但愿是如此。
我从茶花小苑挪回自个儿原本居住的宫殿,晌午过后,便有人过来传话,正是我所认识的芸豆。如今她已成了后宫女官之首,身份也不低。
今日早朝,楚弋笙自立帝号为锦字,称为锦帝,并册立我为锦妃。这是他登基之后首次册封,竟只封了我一人。
此举虽不妥,但他应是自有打算。
芸豆还说,楚弋笙约我前往茶花小苑,已在那儿等着我了。
我叫香童把我原本晒好的新茶取来,想着一并带过去。我本想炮制‘故人’,奈何当时缺一味白冬毫,是南桀所没有的,更缺一味白茶,所以我便从未泡着喝过。
如今既有了白茶花,便先冲泡进去,再试试看能不能以它物代替白冬毫。
想来茶中,也只有这‘故人’最为稀罕,是他没尝过的,我也好藉此得意一番。便装了一盒,独自前往茶花小苑。
小苑偏远,现下天气又不好,冷飕飕的,我抱着一盒茶叶,便少了手炉,白白冻着。不远着,便瞧见小苑里冒着炊烟,看样子因是小厨房里在做吃食。
这样的光景,倒颇有农家田园之感。
我欣喜着,最后一小截路便是跑着过去的。
一推开门,便瞧见石桌上已布了几道菜,只是都拿碟子遮着,我走过去揭开,竟还冒着热气。我扭头往小厨房里一瞧,正好楚弋笙端了一盘菜出来,他挽着袖,衣领袖口都沾了炉灰,就连右侧脸颊上都抹了两指黑,样子颇为滑稽。
他一见是我,连忙走过来,将菜放到桌上去。
我往他身后瞧了瞧,小厨房里似乎没旁的人,再看他的模样,倒像是亲自下厨。
“你这是做什么?弄得一身狼狈。”
“狼狈?”他低头望了望自己,倒瞧不出所以然来,只道:“哪里称得上狼狈?我只想着为你庆贺庆贺。”
庆贺?
“庆贺什么?”我好奇道。
“自是封妃之喜。”他正词道。
我扑哧笑出声来,“封妃之喜?也值得锦帝陛下亲自下厨?”
他瞪眼道:“为何不值得!”
“莫不是你嫌弃我的手艺?不肯吃?可不许这样,好歹是孤亲自下厨,虽比不上你平日里吃的,但绝是好味道!”
我漫不经心道:“这儿哪儿说的准,瞧你的菜,看上去可是十分平平呢。”
“哎,你——”他愈发瞪大眼,好气得紧。
我连忙笑道:“好了,不打趣儿你的,你的心意我知道了,快去洗个脸,瞧你,像个花猫一样。我带了新炮制的茶,待会儿冲给你尝尝呢。”
“好,好,竟敢说我像花猫,瞧我一会儿不收拾你。”
他应着,转身已进了屋。
我低头瞧着满桌的菜,一时觉得心上暖暖的,单凭他肯为我亲自下厨的这份心意,已叫我感动不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