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宇的告诫
□□的作用真是非同一般,我昏昏沉沉的睡了不知多久,被钢琴声吵醒。我睁开双眼,仔细听了一会儿,听出是李斯特的第二首《匈牙利狂想曲》,弹得真好,李斯特的钢琴曲不是那么好驾驭的,这样的水平几乎能和专业看齐了,但味道有些不对。
钢琴声从中音区开始,缓慢庄严的旋律,似乎在唱出心里的激情,唱出悲痛的往事。在滞缓的节奏衬托下,低沉压抑的旋律蕴含着巨大的悲痛和愤怒,彷佛是对不幸的哀痛和控诉。琴声很快转入下一个舞曲性旋律,旋律轻快跳跃、节奏匀称规整,只是狂热有余而欢乐不足。人如其音,此时的音乐正是舒宇心境的见证吧。
我从牀上坐起来,头还是疼得厉害,除此以外就没什么不适了,特别是那个部位——舒宇到最后终究没有侵犯我,我心里感到一丝安慰,从牀上下来捡起地上的衣服一一穿上,毛衣是没法穿了,只好穿着件衬衣再套上大衣走到传出钢琴声的书房。那里一向放着一架钢琴,原来我以为这只是舒宇附庸风雅的摆设,没想到他还会弹钢琴,而且弹得这么好。
走进书房,只见舒宇坐在钢琴前,疯狂的弹奏着,黯淡的灯光下,他的脸上露出痛苦、挣扎、愤怒、憎恨、厌恶的表情,在钢琴声的衬托下,彷佛如修罗场般震撼。
钢琴声戛然而止。
舒宇停在那里沉默不语。我走过去,将手按在钢琴上,轻声道:“不要弹了,再弹就入魔了。”
舒宇抬起头望着我,静静道:“都怪你,好端端的讲什么故事?不发泄一下我怕自己会发狂。”
我想起他跟我讲的故事,心里一阵黯然,那十年发生多少人间悲剧,以前每次看到这些伤痕文学我都不忍细读,没想到如今有这么一个真人版的悲惨故事摆在我面前,我知道像“节哀顺变”、“比你惨的人更多啦”、“你现在不是也过得很好吗”诸如此类的言语对他来说都只是废话,别人的痛苦你是永远感受不到的,除非有一天你也亲历其境。
我唯有岔开话题,道:“你的钢琴弹得真好。”
“我三岁时,母亲就手把手教我弹,她还说我会继承她的衣钵,而且有朝一日一定会青出于蓝。不过我知道我的钢琴水平只能到此为止了,因为我的钢琴夹杂了太多的仇恨、悲伤这些负面的感情,我的音乐里没有希望和爱。”
舒宇突然问我,道:“知道为什么我没有碰你吗?”
我摇了摇头,舒宇笑了笑,道:“因为你很像一个人,一个是在所有人都视我如洪水猛兽,只有他还为我办好父母的丧事并千方百计找到我、告诉我父母死信的朋友。我不想毁了你。”
我诧异道:“我像沈聪?”
舒宇笑了:“呵呵,我什么时候告诉你,那个朋友是沈聪?”
我目瞪口呆的看着舒宇:“那个人不是沈聪?那你跟沈聪……”
“我从来没把沈聪当作朋友,沈聪只不过是我要重新得到金钱和权力的踏板,”舒宇浅浅笑道,“我和沈聪不可能再走到一起了,所以你不要再拉拢我跟沈聪了,那是不可能。”
“这是怎么回事?你跟沈聪不是兄弟吗?怎么会……”
“沈聪对我不过是内心歉疚罢了。他们沈家与我们舒家是世交,当时却为了明哲保身,与我家划清界限。等到我父母平反了,又来找我。在我家需要雪中送炭时他们为何不出现?现在才来锦上添花?我一点都不稀罕!”舒宇冷笑着,对我说道,“你千万别被沈聪的假仁假义欺骗,当年那位真心待我的朋友就是因为太相信沈聪才死的。你很像他,我不希望你会重蹈覆辙。”
“我不明白,既然你跟沈聪虚情假意,为何又要因为沈聪而放弃许平?”
“沈聪的实力太强了,我现在还不能与他抗衡。对许平我其实也很矛盾,他是我现在唯一珍惜的人了,万一他接受不了我、恨我,那我连这唯一留恋的人都没有了……”
“你那个朋友是不是秦柳?”听舒宇说了半天,我约莫能猜出,但也不敢肯定。对秦柳这位我见所未见、闻所未闻的舅舅,我实在很好奇。
舒宇点了点头:“我第一眼见到你时差点以为你就是秦柳,你实在太像他了,如果不是我亲手将他埋葬,我一定会以为是他回来了。”
“秦柳他死了?”
“三年前就死了,”舒宇苦笑道,“他逃过□□一劫、跌下山崖也能大难不死,却没有逃过沈聪温柔的陷阱……”
我还想追问下去,舒宇已经不耐烦的挥了挥手,道:“不说了,你知道这些事对你没好处。你走吧,回去就跟沈聪说我们已经分手了。本来我是想利用你长得像秦柳而报复沈聪的,只可惜他不上当,对你一点兴趣都没有。”
“你准备找沈聪报复吗?”
“这你就别管了。”舒宇略带疲倦道:“记住,有机会一定要离开沈聪,走得越远越好。如果不得不留在他身边,也要把自己当一个局外人,千万不要卷入沈聪、我、顾雷这帮人的事情中,我们这帮人表面上似乎人模人样,实际上已经不是人、是狼了……其实这些话我是不应该告诉你的,也许是我有些不忍心吧,你是个很好的人,如果不是我的人生已经千疮百孔,也许我会爱上你的。你赶紧走吧,趁着我未改变主意之前。”
我踌躇了一下,对舒宇说道:“宇少,我走了,你好好保重,再见了。”说完转身离开了书房、离开了表情落寞的舒宇。
离春节没几天了,街上弥漫着浓浓的年味,本来是合家欢庆的日子,我却感觉分外的孤寂和寒冷。虽然我从来没把舒宇当做朋友,但他刚才的话估计已经是当作我和他分道扬镳的临别话语了,我和他以后只是陌路人吧……
尽管刚才舒宇透露的事情只是冰山一角,但整件事的复杂程度已经超乎我的想象。我一直以为的事实却只是假象,我已经不知道自己该相信什么、该做什么了。
一时间我站在街上,不知道自己该何去何从。
“小旭,”正当我迷惘之际,有人从身后拍了拍我的肩膀,“你怎么在这?”
我回头一看,居然是爸爸。也是,现在已经是下班时间了,爸爸的单位又在这附近,见到他也正常。不过幸亏是他,若是沈聪他们,我真不知道自己该怎样面对这些舒宇口中的“狼”。
“吃饭没有?”爸爸兴冲冲的问道。
我摇摇头,爸爸高兴道:“走,我请你吃饭去,今天刚发了工资,每次都是你请我吃饭,这回让我做一次东,你总会赏个脸吧?”
爸爸的喜悦感染了我,我朝他笑了笑道:“好啊,我就老实不客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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