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1:
纪优瘫坐在地上, 四周一片黑暗,一股冷冽的气息在渐渐地从脚底向她全身侵袭而来;那股湿润一直沿着脚边渗透进她的鞋面,浓厚的血腥味扑鼻而涌。手机“砰”的一声掉落在旁, 砸的湿润的液体溅起涟漪, 溅在纪优身上及脸上, 星星点点慢慢晕开。
一股咸腥味在她的嘴角化开, 纪优下意识地举起被湿润已浸透的双手, 黑暗里如浓墨一般;她惊慌地尖叫起来,挣扎着想要躲开那股直向她涌来的液体,慌乱之中踢动了手机的一角, 一股光线直射于地面,白色淡光下映射出的是一种猩红的血流,
“啊!!”
尖叫声更甚了, 纪优觉得自己快要失控了, 这一刻,她脑袋一片空白, 挣扎着爬起身来想要往外跑,却被突然闯进来的人影给吓得向后一仰,整个人直直地摔倒在地,那股血流瞬间从后颈缝侵入,凉的她全身打了个颤, 坐起身来狂哭不止。
血!血代表了什么?!
她使劲抱住头疼欲裂的头, 努力让自己那种不好的想法从脑里消失, 可是不能, 她不能, 出事了!
真的出事了!
“纪优,纪优?”
何益打开手机电筒捂着鼻子急切地呼唤纪优, 可她没有任何反应。身着制服的警察也在下一秒赶来了事发现场。
“纪优?”何益不断地呼喊着身边这个浑身鲜血、呆住的纪优,轻拍她的肩膀,全无回应。何益脱下外套披在她的身上,蹲在地上,看着双眼痴住的纪优,不论她是否能听见,都在纪优的耳边轻声说,“别怕,事情还没定论。”
纪优没说话,眼里映出的是那些身着制服和白大褂的人不停地在眼前晃动的身影,周围是血染的一片,整个大厅里,地上、墙上、天花板上、吊灯上;就好像是一个悲惨的受害人事发现场。泪瞬间倾盆如雨下。
何益心疼地拥住她,纪优的身子软塌塌的,目光骤然一紧,晕了过去。
120也及时到来了,何益抱着纪优上了救护车,出来时瞟了一眼肖新示意他出来,“情况怎么样?”
肖新拿着案件夹走到车门边,脸色并不好看,摇头,“阿益,这案子只怕不简单,”又看了眼一脸疲惫满脸泪痕的纪优,眉头紧锁,不忍地说,“我一个大男人碰到这种事都不一定能接受,何况是一个柔弱的女孩子呢?”
何益怜惜地看着纪优,她眉头深锁,脸色惨白,双手紧捂着胸口,看样子并不好。手轻拭了她额头的细珠,没回头,脸上看不出一丝情绪来,“到时候把案子的情况告诉我一声,我会向老大申请接手这个案子,”咬牙切齿地道,“肖新,我希望你能帮我。”
肖新毫不犹豫地说,“一定,放心,快去吧。”转过身,肖新将空着的手举过头顶,做出个OK的手势,然后劲直走向了法医的身边。
救护车穿过拥挤的车道,迅速向市中心医院驶去。
何益静默了一会儿,手指在屏幕上飞快游走,眉头似过上车一般起伏不定;时不时瞟一眼身旁担架牀上的纪优,她额头沁汗,呼吸微弱游丝,下唇已被咬的泛白,溢出点点猩红血意。手指攥成实拳,嘴里在不断地护航着什么,嘴唇在微微抖动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来。
“嘟”的一声,最后一条短信发了出去,手指落定在屏幕上;几秒后放下手机,目光再次流转在纪优的脸上,眼神里情绪飘忽不定,夹杂着一丝怜惜,他伸出手想要去轻轻抚平纪优脸上的痛楚,一瞬,眼前的人浑身颤抖,何益没有多想将纪优揽入怀里,紧紧握住她冰凉的双手,在耳边轻轻安慰着。
索性这条车道上的车辆很快给救护车让开了道,车子很快到了医院,何益随着医护人员一路守护纪优身旁;在医生的平静的目光里下一秒何益听到了对纪优的诊断,“病人身上并无大碍,只是有点低烧,需要打点点滴,后续还需观察。”
何益松了口气,问一旁正测试完心率的护士,“还有空余病房吗?”
“21牀病人正办理出院手续,稍后便可以进去住了。”护士没闲下来,手里在翻看着病例文件,又忙着给邻牀病人输液。
不知何时,身旁的医生早已随下一个因车祸躺在推车牀上奄奄一息的伤者进入了手术室,何益拿着一些相关资料给纪优办理了住院手续,在与时间赛跑被患者挤满的大厅里,何益艰难地从人羣里挤了出来,抱着纪优住进了病房。
何益打了些许热水给纪优擦拭着手上和脸上的血渍,手指力度尽量放轻,怕弄疼了她。可依旧是每擦一下,纪优的脸上就会加深一点痛楚,渐渐的脸上的痛楚散了,只余眉头深锁。何益小心翼翼地用手熨平那褶皱。
邻牀的一对中年夫妻觉得好奇,都盯着眼前这个将袖子挽的高高的,一遍又一遍试着水温、不停换水给病牀上的昏迷不醒的女孩擦拭着血渍的男人,偶尔会小声讨论两句。
擦净了纪优手上和脸上的血渍,何益的手忽然定格在半空里,不知如何下手,那坐在丈夫牀旁的中年女人问向他,“小夥子,是不是有什么不方便啊?”
中年女人看的真真的,这小夥子在给女孩擦拭的过程里很细心,不仔细看就像丈夫给妻子做的举动一样;可是刻意躲开一些重要部位,这说明两人的关系很可能只是停留在恋人未满的那步。
与其看他在那儿纠结,不如她来帮帮他。
“啊?”何益僵硬地转过身去,尴尬地笑笑,“我不好给她换、换衣服。”
中年妇女冲他挤了个理解的眼神,说,“让阿姨来帮你吧。”二话没说,女人就走到何益面前接过他手里的毛巾,推开他,将他隔在牀帘之外,“放心吧,我保证给她擦拭干净身上的污渍,换好衣服的。”
“啊、阿姨?”何益呆呆地收回还抓着毛巾的空手,一时没缓过来发生了什么,却也只能在牀帘外傻傻地望着。
“来,小夥子,你阿姨是个热心肠子,别和她一般见识,来,过来到叔叔这里聊会儿天吧。”躺在病牀上的中年大叔冲何益招了招手,何益没拒绝,走到他牀边坐下。
——“女朋友?”
——“不是。”
——“那就是老婆?
——“也不是。”
——“哦,那应该是妹妹或是姐姐?”
——“······”
两人的聊天很快就因为牀帘拉开的声响而中断了,中年妇女端着盆清水从何益身旁而过去了卫生间,她边洗着手里的毛巾边说着话,又怕门外的人听不见刻意加大了音量,
“都给她擦干净了,小夥子,你该放心了。”做了件好事,心情都像是坐上了彩虹船似的。
门外无人回应,等她出来的时候何益已经不见了,她问向老伴,“老李,那小夥子呢?”
大叔回答,“说是女孩退烧了却仍旧昏迷不醒所以去向医生了解情况了。”说罢又继续低头看书。
两人也都没再做声,中年妇女洗净了盆子放在阳台侧倚着墙过水,又将毛巾拎干了晾晒起来,回头望了一眼牀上静水一般的女孩,轻叹了一声,年纪轻轻地就满身是血地进了医院,身上却又完好无缺,莫不是经历什么重大的事情吧,真是可怜。
在得知纪优的情况属正常现象后,何益放心了不少。终于,在他接到肖新电话的第三天下午,纪优在他的期盼中醒了过来。
“这里是哪里?”纪优扫视四周,目光无神。
何益递给了她杯温开水,轻声解答,“医院,你昏睡了三天了。”他在她牀旁坐下,给她掩了掩被子。
“我想回家。”纪优茫然地看向何益,“我认牀。”
“医生说你暂时需要在医院休息。”何益没有看纪优,低头摆弄着袖扣,像在躲避她的目光。
“可我还是想回家,”纪优不依,“我想在家里呆着,想闻家里的味道。”
何益沉默了,该怎么和她解释呢?医生说纪优受刺激过度,可能会出现短暂性失忆或是选择性遗忘的现象;更不能再次接触对她有刺激性的东西或是事物及环境。
“何益,我想回家。”纪优此刻的神情让何益心疼。
他盯着纪优的眼睛,努力想憋一口气吐出那些令人毛骨悚然的事实,可是这样如若卸下了坚硬的盔甲的纪优柔弱得甚至让人不忍大喘气与她说话,生怕那股微弱游丝的气息下一瞬散了。
“联系了伯父伯母,他们出去办事正在赶回来的途中,叮嘱我一定要看住你,在医院好好休息。回来就过来接你回家。”何益说的眼睛都不眨一下,目光里的以假乱真的真就连他自己都快觉得够自然了。
“真的?”纪优狐疑地看着他,“那我好好的怎么会在医院呢?”
“真的,”何益认真的点头,看样子她是什么都忘记了,“你呀太过贪吃,结果在我送你回家的路上闹了肚子发烧,不能再这样了,不然伯父伯母又得赶来赶去要回来照顾你了。”何益模仿电视剧里的一套,胡编乱造,以求暂时稳住纪优。
中年妇女耳朵都听的惊讶了,眼前这个叫何益的小夥子完全就是在骗女孩,那如果是这样会不会是人贩子呢?可看他照顾女孩的细心程度根本就不可能,那么,要不就真的如她猜测的那样,女孩经历了她所难以接受的事情。
见女孩仍旧存有疑惑的样子,她接着何益的话说道,“小姑娘,你刚来的时候可让小夥子担忧了,以后可别这样了,听医生的好好在这儿住院吧,还有我们在这儿陪你呢。”
纪优看了她一眼,打消了疑惑,好半天才冲她扯了扯干裂的嘴角,问向何益,“何益,你是何益,”
何益不解地点头,心想不会所有的记忆都被清空了吧?什么都不记得了?正想着,纪优接下来的一句让他瞠目结舌,
“那你应该就是我的男朋友吧。”
纪优解释说,“我做了个梦,梦里的画面断断续续的,却总有个人陪在我的身边,”她想了下,又抬头望了眼天花板,“每一次都是在这样的环境中出现在我面前。”后面的话她没说出口,自己对那个背影说了“我们交往”四个字就留在了那个梦里。
何益被几人的目光看的有些紧张,特别是那位邻牀大叔一个劲的冲他点头,纠结了半天,何益心虚地回应了等待回答的纪优,“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