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果报应,容珍从来不信,可是这一刻,她看着面沉如水的楚稷,脑中却浮现出两个大字“报应”。
一切都是报应。当年她加注在那对母女身上的痛苦,终有一天会原封不动或者会加倍奉还到她身上,她知道,直播视频中的真相不过是一个开始。
今日之后,或许那些无利不起早的媒体就会像无孔不入的苍蝇一般侵入她的生活,她和楚云苓将取代楚静宁成为众人最新关注的焦点。豪门恩怨,姐妹共侍一夫,这样的话题,狗血,却足够吸引人。
何况,还有下一代的姐妹相残,不,只是楚云苓这个妹妹单方面的报复。
原本人人为之不耻的楚静宁已经彻底转换了身份成为无辜的受害者,而楚云苓却成为了阴狠毒辣的刽子手。
“看到了直播视频中的东西了吧,你赶紧回去,这段时间尽量不要出门了。”楚稷喝了一口水,放下杯子,随即有些疲惫的按了按眉心,他看上去彷佛一瞬间苍老了许多,眼角的细纹也变得明显起来。
容珍抿了抿唇,她知道自己没有反对的资格,可是楚稷这话无异于变相的软禁,楚云苓已经被关在家中了,如今连她也要不得自由了吗?
她不甘心,这样超过掌控之外的情况让她感觉到前所未有的危险,她望着楚稷的面庞,眉梢轻轻皱了起来,双手却像无骨的藤蔓缠上了他的胳膊,楚稷皱了一下眉头,这一次却没有挥开她的手。
容珍的眼神微不可见的闪了一下,随即整个人就朝着楚稷靠了过去,“是我和云苓让你为难了,只是不管遇到再大的事情,你的身体都是最重要的。我会尽量不出门,不过那些记者什么都得不到的话,恐怕会另寻途径。我们这么多年的夫妻,大大方方,没什么好遮掩的,倒不如你将云苓带在身边,摆出一个态度,也免得他们像苍蝇似的惹人厌烦。”
这一番话说得合情合理,楚稷细细一想,也觉得若是让容珍母女都避不见人恐怕会引起外界更加恶意的揣测,倒不如大大方方的,只要他问心无愧,无论那些人想要往他身上泼多少脏水都是枉然。
可是他当真问心无愧吗?这个问题楚稷不愿深想,或者说是不敢深想。
他只是风流成性,并非丧心病狂,加之他对容善也是情真意切,她死的那么凄惨,他心中怎会没有愧疚。
只是死去的人终究是死去了,人死如灯灭,活着的人却要不断往前,再深的愧疚也会时光所掩埋。
同一时间,钟家竹心居,钟超却是怒火冲天,如果说一开始钟臣南不顾父子情分将他的所作所为尽数披露在人前他尚且还能忍耐几分,之后听到他在记者会上宣布和钟家解除关系的那一刻,他真的是恨不得掐死这个儿子。
砸了一套茶具,钟超仍旧觉得心中积着一股郁气无处发泄,而此刻看到了直播视频的江雯却觉得心中莫名苦涩,只是还没等她想明白这莫名的情绪,放在桌上的手机就响了起来。
她皱眉接起来:“喂?”
“钟二夫人你好,关于钟臣南在直播视频中……”
陌生的男人声音,一开口就暴露了记者的身份,江雯眉心一跳,想也没想就把电话挂断了。
然而还没等她放下手机,对方又打了过来,她深呼了一口气拒接,这样反覆几次后,江雯心里一阵疲惫,考虑了一下,干脆直接把手机关机了。
她没想到不过短短的时间,那些闻风而动的记者就跟见到了骨头的恶狗似的死命纠缠上来,不过她在意的却是钟臣南说的那句话“从此他和钟家再也没有任何关系”,这是不是意味着他和自己也没有任何关系了?
虽然她的目光一直都放在大儿子钟臣远身上,对于钟臣南这个小儿子她根本就没有正眼看过他,哪怕是他刚出生的时候,她也没有照顾过他几天,反倒是母亲手把手的照顾这个孩子。
明明当初是她视若无睹的一个孩子,如今想起来却能清晰的回忆起那个孩子小小的一团白白净净的躺在母亲怀里的模样。
这一刻,江雯觉得心里像是被一块石头堵住了一般,她闭上了眼,如果还能重来一次,她不知道自己还不会对那个孩子那么狠心,可是她知道如今一切早已尘埃落定,钟家,最小的那个少爷,彻底离开了这个地方。
离竹心居不远的地方,钟老爷子正和钟臣远坐在花园里,祖孙面前摆着一盘棋,白棋以显颓势,黑棋势不可挡,只要再下几步,就可以彻底困死白棋。
钟臣远捻起一枚白棋,沉吟许久,都没能落子,他把棋子重新放回棋盒中,看着钟老爷子,说道:“我输了。”
钟老爷子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意味不明地说道:“这么快就认输了?”
钟臣远脸上露出一个苦涩的笑容,“困局,无解,挣扎也是枉然。”
他认输得落落大方,钟老爷子却冷哼了一声,对他的态度极为不满,“我如今不和你说棋。你只需要记住,你手里握着一手好牌,纵然是你想认输,我也绝对不允许你把牌给打烂了。”
钟家家族兴旺,他发号施令惯了,早已不知道被人忤逆是什么滋味。偏偏人到老年,却被一个逆反的孙子一而再再而三的挑衅,钟臣南以为他翅膀硬了,有能耐和钟家叫板了是吗?那就让他看看,没了钟家的他,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既然他已经和钟家断绝了关系,你也不必摆出假仁假义的那一套,”见钟臣远欲言又止,钟老爷子摆摆手,“不要和我说什么兄弟情义,别说这个东西本就不存在,就是有,如今他不再是钟家人,你也无须再讲究这套。趁早压制住他,省得外头的人以为我钟家已经是昏黄落日人人都可以踩上一脚了。”
一个聪明绝顶的孙子固然让他欣赏,可若是对方不知好歹,三番五次忤逆他,如今更是将钟家的颜面放在脚底下踩,钟老爷子可没有那么大的胸怀仍由对方踩在他头上耀武扬威,他只会做一件事,彻底废掉钟臣南。
“是,我明白您的意思了。”钟臣远
嘴角弯了弯,“我会尽快动手的。”
他亲爱的弟弟,他可不会顾及旧情,既然假装的和平已经被撕破,那就比一比谁技高一筹吧,他可是对他积蓄了很多不满呢。
自从在追求许欣获取霍家的支持上吃了败仗,加上后来又莫名其妙被人打伤,钟臣远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在公司露过面了,他的一切工作都是交由钟路协助处理的。
如今得到钟老爷子的指示,他回到公司的第一件事就是召集手底下的人开了一个会,会议内容简单明瞭,针对钟臣南目前的产业做出一个计划,务必在最短时间内收购对方的公司。
钟家的产业涉及广泛,但是偏偏在文化产业这一块没有涉足,而钟臣南的公司,就是文化产业,而且还是文化产业圈里不可小觑的存在,除了那几家历史悠久的老牌公司,就属世纪文化公司最为强势。
“我不管你们用什么办法,总之两天后我要看到一份完整的方案出现在我办公桌上。”钟臣远没有理会面面相觑的众人,他看到一眼坐在桌子末尾神情恍然的钟路,眉头皱了起来,“钟路,你跟我去办公室一趟。”
钟路抿了抿唇,知道自己没有拒绝的资格,只能跟着钟臣远离开了会议室,他的脑海里还一直盘旋着钟臣远的那段话,因为钟臣南已经和钟家断绝的关系,所以钟家要拿他开刀了吗?
钟臣南不知道外头因为他在记者会上的一番发言,早已是风波迭起,他此刻的心神全部牵挂在楚静宁身上,离开国贸酒店后,他就驱车赶回了医院。
楚静宁仍旧没有醒来,容柯倚在病房外抽菸,脸色看上去阴沉沉的,而楚昭和路铭两个小孩守在病牀旁,讲到嘴巴都干了,楚静宁仍旧没有醒来,见到钟臣南的一瞬间,两个小孩眼圈都忍不住有些发红。
“姐夫。”两人异口同声的喊道。
钟臣南走过去,一手一个,揉了揉他们的脑袋,“回家歇着吧,有什么情况我再通知你们。”
楚昭和路铭对视一眼,都有些急了,“姐姐还没醒来,我们不回去。”
“听话。”钟臣南看了牀上即使昏睡中人就眉头紧锁的楚静宁一眼,深呼了一口气,“小昭,你必须回去,等你看过今天记者会的直播视频后,你会懂该怎么做的。路铭也是,有情况我会第一时间通知你们。”
楚静宁不知为何昏睡不醒,楚昭哪里愿意离开,只是他刚想开口,路铭就扯了他的胳膊一下,对他使了个眼色,嘴里还说着:“姐夫,那你照顾姐姐,我们先回去。”
楚昭愣了一下,还没反应过来,就被路铭半拉了出去。
出了病房,楚昭的眉头皱得紧紧的,路铭叹了一口气,晃了晃他的胳膊,“小昭,姐夫现在心里肯定更不好受,让他单独和姐姐待在一起吧。而且,他和你交代的话肯定是有深意的,我们先回去再说。”
楚昭回头看了病房的门一眼,又看了眼含祈求的路铭一眼,垂下眼,“先回去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