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商会的孙穆,我倒是听说过一点。”当那个东瀛男人突然间走进屋子的时候,桌上杯子里的清茶荡起了阵阵涟漪。
浅葱看着眼前这个刚刚还像个乞讨浪人的家伙此时此刻到有了几分剑客的戾气,只是涉及到四大商会的事情,作为这局外之人就不该妄加干涉,更何况,近些日子书院外的动荡世俗,已经让她有了一种隐隐的不安。
“无需多言,木青书院只是一间普通的书院,若是带有利益目,那么还请诸位回去吧,恕浅葱无礼了。”浅葱站起身,下垂的裙摆顺着步履摆动了几下,抬起手缓缓的做出了一个请的动作。
“那孙穆不仅惦记着城南的空地,还请了一个小道士蛊惑那边的居民出卖土地,假意作法求雨献祭,除了收购土地和寻找木青之外,怕是还有别的打算把,如今一年大旱民生哀怨,皇城拨下来的抗旱银子也在到达此处之前就被哪些贪官污吏均分,再加上妖道的蛊惑挑拨,这些村名当然会有抵触的情绪,各种的流言蜚语传开,除了朝政的不满就剩下对孙穆的信任,以此看来,孙穆又联合这东瀛一边,这招由内之外的渗透,到也是东瀛的另一步好棋,只是这棋子孙穆明知是被利用,却还是为了商界的财富而甘愿为牛为马,也算是可笑之极。”浪人露出了一抹嘲讽的笑容,然后看着面前的先生,“只是,在这棋盘上,最先被吃掉的又会是谁?”
“鲤鱼。”却不料先生只是轻声呼唤,就看到一抹黑影从先生的身后突然窜出,像是一道黑色的闪电,一眨眼的功夫刚才还站在门口的人就这么消失在了浅葱的面前,若不是掉在地上的那一枚戴在那浪人身上蓝色的吊坠,完全不知道刚才有人曾站在那边。
在听远处的院子里传来阵阵哀嚎“啊——我错了!别杀我!别削我的头发,也别打脸!唔——你们中土不是有句老话吗,头可断血可流,发型是千万不能毁的啊!”
……
接着,又是一阵乒乒乓乓的声响……
而在屋子里,浅葱看着芥子,这些年里虽然她一直呆在书院,即便是偶尔下山,但也知道些许山下的事情,孙穆联合东瀛企图叛国这一点确实是真,同时为了财富不择手段她也早有耳闻,只是这城南的一小片空地即便是变卖也不及孙穆身价的一小部分财富,若说是盯着书院,那么事情就棘手了许多,更何况她也仅仅只想安静的做一个教书的先生,安安稳稳的度过这一生罢了。
权利,财富,阴谋对她来讲并不合适。
“看来是在下冒昧了,既然先生不愿参与,芥子也不再多言。只是先生,眼看着山下的百姓因为孙穆一人而流离失所,甚至妻离子散,你真的能狠下心吗?”说着芥子起身,将手中的摺扇放在了腰间,接着迈出了这间屋子,也在那一瞬,那股清茶的幽香依然环绕于身侧。
真的能狠下心吗?
浅葱的心中咯噔一声,彷佛再一次回到了师父离开她的那一天,那天师父将书院全部交付于她的时候,她就发誓这辈子哪怕是倾尽一切也不再让杀戮再次出现在这里,她要守护的不仅仅是师父的书院,更是她最珍视的回忆……
“段稣决,去将后面的几间厢房整理出来,让竹下先选一间住进去,书院这次怕是要热闹些日子了。”浅葱背对着身后的白鹤屏风说道。
“哟,先生竟然知道我在这里,不过留下这些人还真不像先生你的风格呢。”然后一个声音从屏风后面传了出来,段稣决一手放在腰间的酒葫芦上,一手将已经出鞘的长剑收回到了剑鞘里。
“是吗,躲在屏风后面偷听别人说话这种偷偷摸摸的风格,到很适合你呢。”浅葱回头,语气中透露着几分嘲讽。
“切,谁像你一般,总是装出一副冷冰冰的样子,似乎谁都不关心,心里却像个穿着开裆裤的小丫头片子,手里拿着冰糖葫芦哭哭啼啼的找师父呢。”段稣决双头放在后脑勺,挺着腰板一步步的向外走去。
“段稣决!你给我站住!别以为我不记得你一个流浪的厨子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喊着让我收留你的事。”
“切~”门口的人冲着里面挥了挥手,然后继续离开了屋子,只留下先生一个人站在那边,屋子里彻底的安静了下来。
浅葱站在门口抬头看着外面湛蓝的天空,虽然在一片晴空之下,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要下雨了……
第二天,太阳依然挂在晴空上炙烤着这片土地,城南的田地里到处是龟裂的痕迹,没有一点绿色,长起来的一些个庄稼也已经半死不活的斜倒在地上,整个农田一片萧条的痕迹。
依旧没有下雨,一些农夫坐在田边唉声叹气,村里的小孩子坐在门口哭闹着,母亲端着一碗清粥放在了孩子的嘴边“今年怕是躲不过这饥荒了。”
“二嫂听说了吗,孙老板又请来了一个道士,据说这一次一定能求来雨,而且据说这道士是来自东瀛有名神社的,求雨一求一个准。”门口一个扛着锄头的男人冲着里面的女人喊道。
“真有这事?前些天的道士不是被人赶走了吗,怎么又来了一个。”女人有些疑惑。
“谁知道呢,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要是今年这庄稼全死了,我们又该怎么生活,这旱情这么久,朝廷也没有顾忌我们的死活,孙老板和东瀛人到是对我们这么上心,反正能下雨比什么都好。”
“说的也是。”说着女人抱着孩子,收拾了东西便跟着那男人一起去往了镇子里。
一大早,镇子里的市场里聚集了不少周边的民众,而就在市场中心搭起了一个简易的平台,一个穿着和服的人端坐在中间,嘴里念着一些被人听不懂的词语,而孙穆就站在旁边,笑呵呵的看着下面的人。
“诸位父老乡亲,今日我孙某再次请仙人降雨,一旦仙法完成雨露至此,大家就可以安稳的度过这次的旱灾了,不过这求雨也不是件容易的事,想要真正的降雨恐怕还得让诸位用东西来交换,我想大家之前也知道,孙某我一直想要城南的那片土地,当然我孙某也不是蛮狠的人,只要你们愿意将田地托付给我,我孙某愿意符三倍的钱来收取,而且土地征收后我也不会干涉你们在上面种庄稼,获取的利润依然是你们自己的。”
此言一出下面顿时一阵议论,按照这么说确实村民们也亏不了什么,更何况孙老板都说了土地不过是换了所有权罢了,更何况孙穆他已经承诺了庄稼的利润依然是他们的,更何况三倍的低价对于普通人来说是一笔不小的财富。
“可是这边一代的地不是一直由第二商会的竹下分管吗,怎么突然孙老板的第三商会又参与了进来?”
“你不知道,昨天第二商会的老板竹下误闯入极乐之林死了,第二商会如今已经要被孙老板吞并了。”
“既然要合并,那土地不是理所应当的是他管辖吗?怎么还要我们签合约。”
“谁知道呢,不管怎么说,反正没害处就是了。”
所以没有多久,一些人纷纷的到一边签下了条约。
然而在不知道的台上,一个小夥计悄悄的走到孙穆的耳边嘀咕了几句,然后孙穆脸上的笑容停顿了片刻,转而换上了严肃的神态“东瀛那边的人真这么说?”
“是的,他们说让您这次一定要小心,因为朝廷那边似乎已经抓到了一些线索。一不小心,我们怕是会连商会都不保了。”
“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是。”
也就在说话间,大多数的人已经签订了契约,而天空也渐渐的暗了下来,抬头看去,竟然从东边吹来了几片浓厚的黑云刚好遮盖住了头顶的烈日,时不时的开始传来几声雷鸣。
是要下雨了么……
台下的人纷纷惊愕与喜悦,在度过了漫长酷热的日子里,终于能迎来这一泽雨露,让所有人都心甘情愿的跪拜在这神明的面前。
孙穆站在台上,看着这羣愚昧的人心中不由一丝得意,他想要的东西从来没有得不到的,除了……
那个女人。
那还是十多年前的时候,那时他还不是孙穆,只是一名名叫孙禾白的在朝五品小官,虽说官位不大,但也做的安稳,至少不愁吃穿,更不用勾心斗角,甚至也不用为了权利而摆弄心计,至少那个时候他一直是这么想。
再后来他结实了一个女人,她说她欣赏他的清高,不为权利束缚。
而他欣赏那女人的高傲与博识,更取悦于她的美貌,即便当他知道那个女人是来自皇室的人,虽不知道究竟是哪一位皇室,但是却让他终于有了一点点私心,他要为了那个女人再赌一把。
他本以为那位与他趣味相投官位一品的大将军会真的帮他向圣上美言,甚至能求来一纸赐婚。
可是他等来的,却是一纸罪状和毒酒。
理由却是勾结皇室妃嫔,窥窃皇位斯以谋反,论罪当处死。
他被骗了,或者是他从来都只是一枚棋子。
他只知道那天若不是一个东瀛人带来了假死之药,他恐怕早已身入九泉,又何来如今的腰缠万贯,又如何知道,那之后那个女人成为一国之母,拥有了全部的财富地位和名誉。这一切却是用他的命换来的。
于是,从他更名换姓之后,他就只是孙穆,未达目不择手段的孙穆。哪怕是杀几个人又与他又有什么关系。
看着下面那羣愚蠢的村民,他彷佛在看着当年的自己,在这个弱肉强食的世界里,只有狠下心的人才能站在最高的顶峰。
“那个人才不是什么神明,即使不求雨,今天也照样会下雨,那个男人他不过是想剥削你们的土地,等契约成立,你们的土地会被他以挖掘财宝的理由彻底的毁掉,你们连唯一的庄稼都会没有了,到时候民不聊生,到是应了那羣东瀛人的愿望了。”
就在这时,一个同样穿着东瀛服饰,要配长刀的男人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站在了签订契约的桌前,两个画押的人已经被打晕在地,而一张签满了名字的契约也被他拿在手里,当着所有人的面撕了个粉碎。
“你是什么人!竟然撕孙老板的契约!”旁边的小厮说着冲了过来想要将这闹事之人赶走,可是不料还没等几招,就被打翻在地爬不起来了。
“这个人是什么人?怎么觉得有些眼熟?”
“这不是前几天打走第一个道士的那个东瀛人吗?他自己不就是东瀛的,怎么还反过来说东瀛的不是?”
“一看他才是骗子,说什么城南挖坑就能抗旱,也就牛二一人傻,挖了一天也没挖出个什么宝贝。而且提出挖地的不是正式他吗?”
“骗子,骗子!”
可是,没有料到的是,偏偏是他这一身装扮反而让这里的村民完全无法信任他,因为契约被撕毁,引起了民愤,那些手里拿着锄头的村民反而转过身来攻击他,这是绯村无论如何没有料到的事情。
“对就是这小子,昨天在极乐之林的路上把王二的水壶给骗走了!”
“没错!我记得他,就是这个小子!”
“哎呀,你们搞错了吧……我可是来帮你们的呀!”绯村一边向后退着,一边尴尬的解释着,然而依然无法阻挡村民的攻击“哎呀,别打脸……”
眼瞅着绯村就要被这些不明所以的村民围攻却无还手之力,台上的孙穆不由的露出了一抹笑意。
也就在这时,空气中突然间弥漫着一道香气,清淡而幽香,到像是那种初晨雨露茶所泡温茶的清香,将周围焦躁的情绪平复了下来。
接着伴随着幽香,还有阵阵的笛声,婉转而悠长,淋淋漓漓,恰似雨露瑞泽,又像是清泉山涧缓缓流出,竟让所有人安静的下来。
“世界万物皆有定数,求人或求己都是为了生存,人之所以延续至此,难道就真的只是求神拜佛吗?”
空气中传来了一阵回音绕绕的女声,空灵而又清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