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她的眼睛落在他的身上,停留了几秒,眼光里全是歉意。她不想这样,可是她别无选择。
迟疑片刻,她轻轻地把那只粉色的毛茸小熊放在牀头,然后伏在了慕雪寒的背上。
慕雪寒背着她,走出房门,走下楼梯,走到外面。
蓝瑰儿一直用右手紧紧地搂往他的脖子,虽然离开了路希斐那悲伤的目光,但是她心头的沉重却一点也没有减轻,甚至有点讨厌自己的狠心--她那样决绝地吃了那些汤水,算是还了欠他的情吗?她最终和慕雪寒一起离开,他一个人……会不会……很伤心……
想到他如枯萎花朵般的悲哀容颜,她的身子一僵,陡然感觉有些心碎,于是用力压制着这种感觉,勉强开着玩笑:“慕雪寒,你真厉害,简直是‘神一般的存在’,背着一个美人,居然还这么轻松!虽然那个美人体重很轻,才不到八十斤,不过也很不容易了!”
这家伙,一点创造力都没有,又乱夸他是“神一般的存在”!
慕雪寒背着她向自己的车走去,嘴角忍不住露出微微的笑意,这世界上有这么称赞人的吗?她是赞他呢,还是赞自己呢?还美人!还体重八十斤--
“这个美人才八十斤?不会吧!”为了让她高兴起来,他配合着她,“惊讶”地说,“我觉得她好重,至少一百二十斤!”她选择了跟他一起离开,他真的很开心。
“人家哪儿有!最多才一百零二斤!还是带包装的重量!”蓝瑰儿伏在他的背上假装生气地叫了起来。
秋风带着凉意吹来,她只穿着睡衣,鞋子都忘了穿,可是她一点也没有感觉到冷。
慕雪寒的背好暖和,挺拔地挡住了风。就像从前,乘坐他的机车的时候,他也是用背替她抵挡住了风的寒凉。
她有些眷恋地伏在他的背上,享受他的体温带来的暖意。忘了风吹叶落的淡淡萧瑟,忘了身边扰人的车水马龙,也暂时把那个令她心碎的影子搁在一边,她的心跳合拍着他的心跳,一种甜蜜的感觉,慢慢地随着他的体温渗透进她的全身。他的背是如此的踏实、宽厚、安全,要是可以永远躲在他的背后就好了……
她热热的气息吹在他的颈上,呼吸微乱,她的身体温暖又轻盈……很温馨、很充实的感觉,就像寂寞的深潭里,突然有一尾顽皮的鱼儿,冒冒失失地闯进了水的怀里,从此,水有了可爱的伴侣,再也不会孤独……笑意,慢慢地爬上慕雪寒的嘴角……
到了自己的车边,慕雪寒把蓝瑰儿送进车里,刚放下她,他立刻感觉到后背彷佛被什么冰冷的东西锥刺着,敏感地一回头,便遥遥地对上一双眼睛--宛如来自地狱的恶魔之瞳,冰冷、危险,还带着伤痛。
他平静地和那双眼睛对视了一会儿,蓝瑰儿坐在车里,轻轻拉拉他的衣角。于是他低下头来,望着她微笑了一下,坐进驾驶位,启动了车子。
一扇窗户后面。
凝视着那绝尘而去的车子,路希斐绝美的脸上,带着冻彻心扉的寒意,沉痛悲伤的眼睛里闪着可怕的光芒。他紧紧地握住她放在牀头的粉色小熊,脸白得近乎透明。
她,就这样选择了和那个人在一起,丝毫没有回头,好残忍……
他忽然一掌挥去,那盛放木瓜雪蛤牛奶的保温盒飞落地上……
路希斐--这个高高在上的男孩,如王者般存在的男孩,如谜般的男孩,可有人愿意,看看他的心?
坐在汽车的副驾驶位置,蓝瑰儿骤然感觉到精神放松下来,一阵说不出的疲倦晕眩袭上来,身上的伤口热辣辣地疼,彷佛有热流在咕嘟嘟地往外涌,她有点害怕地缩了缩身子,很担心自己的伤口。
“瑰儿,累了?”慕雪寒一边开车,一边担心地问。
“没,就是有点头晕。”她轻声说。头无力地抵在车窗上,支撑自己不滑下去。
他伸过手去,轻轻揽住她的肩,让她的头靠在自己的肩上,有湿湿的**浸过他的衣袖,沾上他的手臂,温热的,带着淡淡的血腥气。
慕雪寒心里一紧!刚才她一直很有精神,以至于他忽略了她的伤势,现在看来,她根本是强撑着,伤比他想像的要严重得多!
“瑰儿,我们去医院!”他抱着她,左手打方向盘驶向最近的医院。
“嗯?”蓝瑰儿沉沉地问,然后惊醒,“不!不要去!”
“为什么?”
“我……我只是被车撞破了皮,医生都处理过了!”她打起精神说,“刚才动得太多,可能伤口有点裂开了!”
“流这么多血,怎么会是只破了皮……”
“没什么,这点小伤,一会儿重新换上纱布就可以!”蓝瑰儿抬起头,强笑着说,“你别乱担心,其实女生流一些血一点事都没有,每个月生理期都比这多……”
“……”
这种话题,慕雪寒可不好意思接口。可是她坚持不肯去医院,他只好由着她的性子,路过药房的时候,进去买了止血药、消毒水、药棉、纱布、透明胶布和一些消炎退热药。
回到家里,他跳下车,走到另一侧拉开车门,半蹲下身子,示意她到背上来。
蓝瑰儿身体实在乏力,看看光着的脚丫,乖乖地伏到他的背上。
慕雪寒把她背进卧室,放到牀上,然后扭亮了牀前灯,她的浅黄色睡衣后背,是一大片刺目的血迹。
“我看看!”他担忧地把药袋放在身边,想要看她的伤。
“不可以啦!”蓝瑰儿苍白的小脸冲上两朵红云,她死命拉着衣襟,说什么也不放手,“人家是女生耶!”
“有什么可怕嘛,你现在是病人!”他有点哭笑不得,都这个时候了,居然还害羞。呃--其实想到要看女生的身体,他也有点不好意思啦!
“可是你又不是医生!”
“那么,我去找家庭医生来!”慕雪寒拿出手机,做势要打电话。
“不要不要!”蓝瑰儿抓住他的手,“拜托,我自己换药好不好!”
他看看她身上东一块西一条的大纱布小绷带,皱起了眉:“你自己怎么能换!”
“我能!一定能!”她近乎乞求地望着他,“拜托,如果不想我流血过多而死,就把我拖到洗手间,好不好?”
“你到底在怕什么?”
“当然是……怕走光啦!”蓝瑰儿表情坚决地说,“古代有个老头说,饿死事小,失节事大!”
还真看不出来,她居然是一个满脑子封建思想的人!慕雪寒只好又把她背到洗手间,然后把药袋和干净衣服放在她的身边,带上门走了出去。
对着镜子,她小心翼翼地解开衣扣,剥下睡衣,镜子里纤薄的肩后,纱布都被血湿透了,今天真的流血不少,如果不是身体素质一向非常好,只怕真的坚持不住了。
她脸白如纸,克制着晕眩,手微微发抖,但仍然有条不紊地对着镜子处理伤口。
全身的大伤小伤里,属肩上伤最深,也最要命。她右手拿药棉沾了一点双氧水轻轻地拍在伤口上消毒,疼得心都抽在一起,额头上滚下豆大的汗珠。想想自己从小到大,什么时候吃过这样的亏,真是委屈得要命,恨不得痛骂弄伤她的那个混蛋一万遍又一万遍。疼痛终于缓过去一点儿,她又用颤抖的手撒上云南白药止血,然后在牙齿的帮助下,用止血纱布包扎,又用干净的药棉沾酒精把周围的血擦净。
把这一切做完,她已满头是汗,近乎虚脱地靠着墙壁坐在地上,气喘吁吁,几乎晕过去。
慕雪寒一直在门外走来走去,听到她一边吸气呼痛,一边骂人,然后突然声息皆无。他知道不好,急忙闯了进去。
蓝瑰儿吓得“哎呀”一声,本能地抓起手边的一块纱布,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直接盖在眼睛上。
慕雪寒也吓了一大跳,他没想到,她居然还没……急忙闭上眼睛,拿起她的衣服,将她严严地盖住。
“我我我……不是故意的……”他不知道说些什么好。奇怪哦!一般这样的情况下,别人不是首先拿东西遮挡身体的么?她怎么第一反应是挡住眼睛?要挡也应该挡他的眼睛啊!
“我没看见!我什么都没看见!”蓝瑰儿紧闭着眼睛,喃喃地自欺欺人。
“我……我其实也没看见……”慕雪寒有些好笑、有些脸红地安慰着,再扯块浴巾把她包成糉子状,然后横着抱起来--哎哟!这丫头一脑子“饿死事小,失节事大”的陈腐观念,不会因为被他看过了,就要他从此负责吧?
天啊!他年纪还小啊,还要上大学,还要做事业,还要打天下,难道就因为多看了一眼……就得赔上一辈子?虽然……虽然有点……可是其实……也没什么啦……
“慕雪寒,你今天准备干什么去?”一大早,蓝瑰儿坐在露台的摇椅上边吃早餐边问。
这一个多星期的时间,她的伤口虽然还没有百分之百痊愈,可是小心些行动,也没有什么大碍了。这一方面要归功于她的身体底子好,另一方面,也得益于慕雪寒无微不至的照顾。喏!露台上的摇椅,就是怕她养病无聊,而命人特意安装的。
“我要去学校处理关于灭世集团的一些事情!”慕雪寒穿好校服,走到她身边,摸摸她的头,“你如果无聊,可以玩一会儿电子游戏,我今天可能会忙一些,你中午吃外卖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