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楚皇宫,御花园。
身着龙袍的男子面如冠玉,眸灿若星。他手中捏着一只蝴蝶酒杯,这还是曾经顾清如最喜欢的一只玉杯,倒满酒时,杯中彷佛有一只斑斓的蝴蝶在翩翩起舞,直到一杯酒饮下时,这斑斓的蝴蝶便消失了踪影。
她出嫁时,把这只玉杯留给了自己,也算是作个念想。只不过爱惜这只蝴蝶玉杯的主人已经不在了,要这酒杯……
顾宁饮下一杯酒,双唇贴着酒杯,静静的摩挲着顾清如曾经的唇印。他小心地,轻柔的,捧着这只玉杯,彷佛那是稀世珍宝一般。
身边的男子嗤笑一声,道:“陛下还对她念念不忘么?”
这位就是日前百里释冰在商州见到的陈墨南。他着一身玄色长衫,坐在顾宁的身旁,戏谑的看着顾宁的动作。
顾宁睨他一眼,放下了那只蝴蝶玉杯。月夜之下,两个人坐在御花园中,周遭没有一个侍女和侍卫。顾宁叹了口气,道:“那么你呢?美人在怀,日子倒是过的不错?”
“那是自然。”陈墨南挑了挑眉,为自己倒了一杯酒,也不管这君臣礼节。一杯酒下肚,腹中暖和了起来。
“花非花,雾非雾。”陈墨南举杯邀月,叹道,“我的心,只有我自己明白。陛下,不是吗?”
“或许吧。”顾宁揉一揉眼睛,给自己也斟上一杯酒,眼看着那蝴蝶又开始在杯中翩翩起舞了,别致生动。他捏着蝴蝶酒杯,道,“墨南,你倒是看得开。可是……朕总是奇怪,那师芜哪儿去了。”
“能找的地方,都已经找过了。”陈墨南摇摇头,怅然压抑着心里,带着莫名的悲伤。他确实找了,三年里,从来没有放弃过寻找。
但是三年,却连师芜这个人的影子都没有见过。四海之内,他就像人间蒸发了一般。
“这样吗?”顾宁有了微微的醉意,他捏一捏自己的太阳穴,说道,“真是……还真是……墨南,陪朕去一趟墨玉轩吧。”
“恐怕不妥。”陈墨南总算是比顾宁清醒些,还顾忌着宫里的礼仪,“这后宫,臣子不得入内啊。”
“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有朕在,你怕个什么?”顾宁挥挥手,说道,“来,跟我来。”
既然顾宁已经这么说了,陈墨南也没了什么顾忌,自己本来就是很希望再去墨玉轩看上一看得,如今能够有这样的机会,真是难得。
墨玉轩在未央宫,整个未央宫如今已经被封起来了,不允许任何人进出。顾宁和陈墨南摇摇晃晃的到达了未央宫,未央宫前仍然有守卫,见到有人前来,连忙挡住了两个人,喝道:“未央宫禁地,不允许任何人前来。”
顾宁提了气,他挥挥手,道:“给朕退下。”
守卫们藉着灯光看清了顾宁身上穿的货真价实的龙袍,心里一下子沉了下去。也不敢多作停留,连忙带着手下的人离开了未央宫。
陈墨南看着未央宫宫门紧锁,倒是奇了怪了,他问道:“陛下可有钥匙?”
顾宁醉了个彻底,他仰头看了看天,问道:“要钥匙做什么?”
……
“……自然是开这宫门。”陈墨南强忍住自己想要上去拎一拎顾宁脑袋的冲动,回答道。
“钥匙……”顾宁想了想,道,“没了……我们爬进去。”
……
于是,在这个肃穆**的大楚皇宫里,在这个冷清幽闭的未央宫前,一个贵为天子,一个贵为将军。
两个人,爬墙。
陈墨南自己原本是不愿意做爬墙这么猥琐丢脸的事情的,毕竟他会轻功,飞进去不就行了?但是顾宁不会啊,他要爬墙,自己哪里敢拦着啊?或者自己飞过去,等顾宁爬墙?找死是不是啊?那多丢顾宁的脸?
陈墨南一边观察着顾宁的狼狈样,一边小心翼翼的爬着墙。爬墙,也是有学问的。首先,你不能爬得比顾宁快。其次,必须装的气喘吁吁的模样。
陈墨南正感慨着爬墙不容易,这边的顾宁已经下去了。冲他喊了一声,他才反应了过来,急忙下到了地上。
整整衣裳,陈墨南抬眼打量着未央宫的花花草草。但是天有些黑,只能看见一些虚影。他上前几步,突然有个人拍了拍他的左肩。
陈墨南一惊,反应过来,应当是顾宁。“陛下,何事?”
“看不见,你打个灯。”顾宁走到了他的身边,清朗的声音一点一点传到了陈墨南的耳里。
……
陈墨南只觉得头顶好像有乌鸦飞过。
“陛下……没有灯,只能摸黑。”
“那就摸黑吧。”顾宁也不在意,反正这未央宫的大大小小自己熟悉的不能再熟悉了,便大胆一点,替陈墨南开路了。
墨玉轩在未央宫的深处,有些荒凉的坐落在这里。但是再怎么样的荒凉,也难以阻挡它曾经的辉煌。
这里便是曾经顾清如的居所。
顾宁一溜儿摸到了墨玉轩,这墨玉轩也没有锁上门,轻轻一推,门便应声而开。
“有火石么?”顾宁藉着微弱的月光找到了一只蜡烛,转头问陈墨南。
“嗯。”陈墨南接过他手里的半截蜡烛,拿出火石,将这蜡烛点了起来,刹那间,这墨玉轩便恢复了光亮。
桌子上积了厚厚一层的尘埃,这墨玉轩也不过是一间较为宽敞的房屋和外围的一个小花园,虽然是有些寒酸了点,但是当初顾清如要的就是一处清幽的地方。
有了光亮,两个人总算是见到了墨玉轩的模样。仍然是当初的样子,堂中悬挂着一幅画。顾宁上前,抖掉了画上的灰尘,重现了画中的女子。
画中的女子,和百里释冰那书房中的画卷上的女子,是一模一样。
顾宁顿时陷入了无尽的沉默之中,他怔怔的看着画中的美人,墨玉轩一下子又沉寂了下来。陈墨南低下头,不去看那幅画,只是踱步坐到了梳妆台前。
“陛下还要看多久?”陈墨南擦擦镜子,又东摸摸西摸摸,从梳妆盒里找到了一把梳子。他吹了吹灰,便懒散的对镜梳妆了起来。
“还好。”顾宁深深的呼吸了一下,瞥了一眼端坐在梳妆台前的陈墨南,又是一阵子的不舒服。他板了脸,说道,“回去吧。”
陈墨南有些留恋的看了一眼镜子,然后便把梳子从容的放进了自个儿的袖口。
……
出了未央宫,顾宁突然停止了脚步。陈墨南皱了皱眉,心里正觉得奇怪,想要问个究竟。
顾宁偏过头,冷冷的看着他,打破了沉默:“把梳子给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