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渐寒,榻上置了被褥,我将自己裹在里面,得着这暖暖的感觉,只愿不复再醒。
婵娟只静静在外头候着,自那夜回来后,她虽是察觉我有些不对劲,可又不敢问及,只静静地在我身侧,默默无语。
一阵声响,正瞧见婵娟端了小火炉进屋来,细细填塞煤炭,又点着了,见我睡着,也不说话。我轻叹,只觉脑袋昏沉,冷汗直流,便沉沉地睡去。
许是过了很久很久,再醒来已是睡在牀上,身体仍是酸痛不已,脑袋还是昏沉沉一片。不禁转身换个舒服的姿势。
身边的人似是察觉了,忽的起身,声音里尽是喜悦之气,“小姐,小姐,你醒了?”
好熟悉的声音,是谁在唤我小姐?毫不通过大脑,便唤道,“念弟?”
“小姐,你当真是烧糊涂了?奴婢是婵娟啊!”眼前的女孩儿细眼瞧了我半晌,见我依旧迷蒙一片,一边说着,“我去告诉华先生来……”便转身急急离去了。
我复又躺过身来,望着这檀香古木雕琢的牀檐,再见四周摆饰。呵,我不就是在司空府么。
像个偌大的牢,不能逃脱,无法挣扎。
不多会儿,便听见匆匆地脚步声朝这边来,门吱呀一声开了。一袭布衣,腰间的葫芦摇摇晃晃。
华佗快步至我身边,坐与牀沿,轻轻抬过我的手腕,细细把脉。
我眼睛一片迷糊,瞧不清他的神情,只听他叹息一声,转而对一旁候着的婵娟道,“烧已退,你且去将方才的药再煎来,叫丫头喝下,再出得汗便可好。”
婵娟“诶”了一声,便出去了。
只留华佗一人,仍是坐着不动。他将我身前的被子掖好,轻声道,“丫头,子建也是为了女娃好,你怎的就不好好为了他想想,一味儿在这钻这牛角尖?”
他还是知道的,只是不告知我。我不语,依旧恹恹着躺着,听他说话。不久,原是模糊一片的眼却是渐渐清晰起来。慢慢得瞧清晰了牀头的华佗,正见他明亮的眼眸正瞧着我。
相视无言。华
佗别过眼,脸上一丝无奈,道,“丫头,子建违抗曹操的命令,连夜出城去了。”
“什么!?”我一惊坐起,不觉叫出声来,喉咙处刺痛,一阵干燥的恶心,复又趴在牀沿干呕起来。
华佗迅速递来杯水,教我喝下,无奈道,“瞅瞅,你这心里还是有子建那傻小子的。倔成这样,伤了多少人不知!”
口中那温热的水流过,舒缓了我喉咙间的不适,才我缓过来。喝了水,慢慢靠着,不觉方才干呕的眼睛里都含着泪了。
华佗见我喝完,起身将水杯放在桌上,摇头接着道,“可怜那傻小子,孤身一人去寻……哎,都这么久了,要能寻得早就能找着了……”他知我两难,深深叹息,不再说什么,便离去。
我心里头难过着,现下竟又是病着,自然是不愿意多说。虽说怨着曹植,可是到底是有些纵意妄为,竟然公然抗旨离去。此刻却是又是担心又是难过。
将头深埋被褥中,烦闷不堪,不知这头绪该去哪里,又是缘于何处,叫人烦闷。
耳边一阵窸窣作响,我只道是婵娟煎药回来了。只是许久,也不见她有什么动静。
微微抬起头来,只见一片紫色的身影,立在牀榻前。虽是稍为上等的锦衣,却总有难名的高贵之气。
曹丕一脸寂然,凤眸里清澈却深不见底,仍旧无波无浪。眼前的人,我却是不甚瞭解,因为看不懂他,不知此刻安静的他下一步会做些什么。更不知此时甚是平静温柔的他内心在想些什么。
一见是他,便扬手将被褥尽皆盖上,不去瞧他。华佗是医师,且早已为我接生过,素来没什么礼节可言。只是我仍是宾客而已,曹丕是曹家公子,避嫌也须得。
我虽不看他,却优能感觉那一道灼灼目光,叫我难受。便抬手欲将那帘帐放下,正见他凤眼凝视,犹是那一丝笑意闪过,瞧我此番,唇角竟是光明正大地勾起。
轻斥一声自己的失态,便道,“子桓……”忽的喉咙一紧,仍是一将说话就难受得紧。
我手抚上颈喉,微微咳嗽
起来。他似是一惊,忙又倒了水递来,小心翼翼地教我就着口喝下。喝了热水,才让我好过一些。
“还要?”曹丕轻声问道。
我摇了摇头。他便顺势坐下,杯子也放在一边。直面瞧着我,极是关切地问,“宓儿可是好点?”
我抿唇点头,不想开口说得太多。
“许是那夜教夜风吹得,日后冬风更紧,须得小心才是。”曹丕一句一言,嘱咐着,倒是真情一般,却不知是否假意。
我一直在想那夜或可是曹丕有意说得,为何不在之前,不在其后,偏偏是在那夜,我愿告知曹植之夜?
再望他俊美的脸,那几乎与曹植一般的凤眸,极是潋滟,却不及曹植清亮。总是含着深深的冷冽之气,不可靠近,不可深交。
只一恍惚之间,手上一阵暖意,曹丕已覆手握住我扶在牀沿边上的手,慢慢握紧。我竟是一阵惊奇,往昔他都是清冷之极的身体,手也是极凉,何以是暖和的。
在醒悟过来,手已叫他握得牢牢地。我一阵慌乱,不知他要作何,又苦于无力,挣扎不脱。
“宓儿,叫子桓把话说完,可好?”极尽温柔,像是祈求一般。曹丕见我不再挣扎,舒了一口气,缓缓道,“若是爹将你许配与我,你可会心甘情愿嫁给我?”
只这么一句,他便紧紧握着我的手,牢牢盯着我,目光追随,叫我无处遁形。
可笑的父子两,我便是那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我不肯,你们便会放过我么?我没说出口,可是盯着他的眼神或可已经告知他了。
他也不恼,眼神忽的凌厉起来,一味道,“我不会管得他人何想,你只能是我曹丕的妻子。早在破城之后,见你的第一眼起,便已认定,不可改变!况且爹已经答应……”
“你这丫头真真有趣,我来看看未来弟媳妇儿,你个小丫头竟也阻挠着!”门外一阵洪亮地声音,未及反应,门忽的打开了,便是那黄髯儿曹彰,还未瞧清,抬首便叫着,“宓儿……”
但瞧着眼前之景,硬是愣住。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