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得娆元呼声,众人跑至车前,念弟扶着我跟在后头,看见赵子龙一个健步上前跳到车上,拂开帘子进去。
我停下脚步,死盯着那晃动飘浮的帘,心也跟着飘起来。
只见那帘子又被紧紧拉开,子龙屈身出来,眉头紧锁,叫道,“沮兄弟的伤势不能再拖,我们要连夜赶路!及早找到张神医!”
众人听得,像是中魔一般散开准备,张飞回头瞧我一眼,便去牵马。
念弟在一旁,手上也不觉用力,轻声道,“小姐,你的身子……”
我拍拍她的手,沉声道:“无碍!”
深夜赶路,颠簸的更为明显,幸得念弟在上路前在我身下把能垫的软物全都垫好,才不觉得难受。
沮玄的脸已经青紫,肩上也不再流血,血迹呈现诡异的黑,我别过头不愿再看,只祈求尽快到达。
竟是一夜未眠,迎来天地间第一缕曙光之时,张飞打马过来,拂开帘子道,“已至南阳郡内涅阳,最少半日或可到达。”
我应了一声,靠上垫,终于支持不住了,想是孩儿也累了,竟方靠住,便已睡下。
我似乎梦见我的孩子了,是个温婉的女孩儿,像极了我,眼睛却像显奕,褐色的眸子,清澈涟潋。她极其的美丽,又是动人,忽闪着眼睛望我,我唤她,她却不叫我母亲,她在叫我什么?我竟听不清了。
马车停下的时候,我便醒了,念着沮玄的伤,撑着坐起,肚子揪心的疼了一下,复又平静下来,到底是个女孩儿么?竟不叫母亲烦心过。
下了车,家仆抬着沮玄,穿过林荫小道,便是“悬庐”,神医张仲景便是住于此地。
张飞走在前面,斑驳树影,风姿郁美。他抬手推开竹门,走了进去。我们跟在身后,还未进去,隔着青竹木制的墙,听见里面的声音。
一个沙哑而低沉的声音,“不对不对,你在这捣甚乱!捍着你的金箍铃,爱哪哪去!”
又听得另外一人,声浑且清,极是舒服,“错了错了,我就爱待在这!用不着你管!”
“你别动!你个老妖怪!这是我家!”
“那屋子是我搭的!老叟头!别说话,有人来了!”
听着,我们便转进去了,正瞧见张飞在施礼相拜。
石桌前一站一坐,站着的那位是个青年模样,手里拿着木杖,上头系着个金箍铃。墨色的头发随意系在后面,着了青衫,目如点漆,风度端凝。坐着的那位却是个双鬓斑白的老人,束了帽冠,衣衫整洁,有儒雅风范。
竟是华佗与张仲景无疑!当世两大神医齐聚一堂,沮玄有救了!
“这小子伤的不清,是来求医的吧!”声音浑厚且又清,自是出于华佗之口。
“老妖怪!这是我家!”张仲景低沉的声音,复又转身看看张飞,又看了看我。
我上前屈身向他们二人施礼。
华佗笑笑,持杖走近,掀开沮玄身上的褥子,眉头一皱,又盖上,转身不语。张仲景上前也探看一番,不说话,径直进屋,华佗跟在后面也进去了。
一会,一小书童出来道,“先生让你们先进屋歇着,请随我来。”
当世名医竟是如此古怪奇特,我不觉莞尔。
张飞与赵子龙皆不在,许是向他们请教眼疾了。
未几,两人同着两位名医进来了,张仲景沉声道:“碍事的人先出去罢,在这只会误事。”
华佗将一药箱放在牀头,对正在照顾沮玄的娆元道,“特别是你!你先出去罢,有我在,你相公不会有事的!”
张仲景停下道,“老妖怪,你说甚么?”
华佗复又对娆元道,“有我们在,你相公就更不会有事了!”
娆元见他可爱模样竟破涕为笑,不顾他语中的相公一说了,狠狠地点着头,方和我们一起出来候着。
念弟扶着我坐下,皮裘仍是搭在身上也未脱下来,我方要脱,教念弟给制止了,说道,“天气渐渐寒了,保暖着点总是好的。”我便不再动了,喝了参茶,吃了点粥,精神似乎好了许多。
娆元终是不吃不喝,守在门口,我见她这几日一反常态,她正值情窦初开的年纪,当真是用情至深,心里也着实是高兴,只盼着沮玄能好起来,相知相守,幸好这是我能做得了主的。我抬头看看念弟,清丽的眉眼一如当年湖畔巧笑的女子,时过境迁,尧已成家生子,当家作主,念弟仍是跟随我
左右,不离不弃,确是不容易的。她正要端走我吃过的粥,知我在瞧她,她抬眼对我一笑。
里面两大神医医治,现在真真是安心下来,我深吸一口气,忽的肚子又是一阵刺痛,紧蹙眉头,又吸了口气,才缓将过来,不再痛了。我心里正担忧,怕是这几日赶路过急,伤着胎气了。
“怎么了,你不舒服么?脸色怎么这般不好。”张飞觉察到我方才神色不对,上前皱眉问道。
我笑着摇了摇头,“许是赶得太急,没休息好。”
他哦了一声,退到一旁坐下,我知他目光所及终在我的身上,我却不去看他,那日之后,我也知些他的心意,只是我满心里全是显奕,再也不能容第二人,又怎能在留情。
正想着,肚子又是一阵痛,我微屈身,含着胸,心里大呼不妙。
正慌着,舍门打开,华佗先一步出来了,笑意洋洋,张仲景随其后,也是笑意盈盈。众人见他二人出来,起身相迎。我也极为想知,感觉肚子又复平静了,缓缓站起,上前去。
张飞作揖问道,“不知我沮兄弟怎样?”
张仲景沉着脸道,“有我在,你还怕他出事不成?”
华佗则无意,拍拍张仲景的肩,笑道,“何必和晚辈过不去!老夫就喜欢美丽的人儿,瞧这小娘子真真是叫漂亮,可惜是个男的。”他渐渐走近我,忽的握住我的手腕,笑道,“还好还好,这边还有个更俏的可人儿,深得老夫欢喜!”
张飞听了,也不怒了,低头笑开去了。
张仲景斜他一眼,冷冷道,“小娘子,你只管笑!你兄弟是没事了。”
他和华佗对望着,只听华佗冷了笑意,定眼望着我,“这位可人儿事就大了!”
我心里一惊,脸色苍白,没想到他握着我手腕竟是在将我把脉,他说我的事大?难道!
“可人儿,你是不拿你自己是母亲,还是真真不想要这孩子了?”华佗眼里满是冰凉。
我看见众人往这边跑来,念弟眼里的惊恐,娆元面容愧疚,赵云不明就里,还有,张飞,你的眼里是什么?悲凉?难过?惊恐?
忽的什么都看不见了,什么都听不见了,安静吧,我想睡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