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都是什么东西!”纨绔公子再次失声惊叫,甚至忘记了抵御。
那些火球样的莲花里,分明长了一张脸,一双眸子迥然,宛若肆意燃烧的火球。
“呀——!”靠过来的火球陡然张口,就凄厉的叫了一声,它那熊熊燃烧的烈焰,还不曾靠近纨绔公子,就将他的一只袖管化作了灰烬!
“阿云!”白如今失声尖叫,连忙扑打着身上的火苗,“我烧起来啦,救命!”那些火球层出不穷,就像羣居而攻之的蜂羣,一瞬间将两人围绕的密密匝匝!
厉云正在竭力舞剑,将那些靠近的奇异魔物一一驱赶,可很快,他就觉得缠绕剑柄的绳线开始融化了,就像粘稠滚烫的热汤,紧紧地贴在了他的手心。紧接着,那剑柄上的宝铜也开始有了融化的迹象。
再看自己的佩剑,海霜剑整个变成了一条烧红的烙铁,动静之间,就有绯色的星火簌簌掉落!糟糕,再这么下去,恐怕整柄宝剑,都要被烧成汁水了。而且,即使有狼魂在体,他都觉得手心像被烧化了一样,滚烫*人。
竟然是“赧童”,他竟然遇到赧童了吗?
厉云记得,早些年在青霜阁的藏书里,有一本《神兵谱》上,曾经有过这样的记叙。
“北漠盛火,处极阳,地热日晷凝集,生怪童名赧。长一尺三寸,无羽自翔。性火,周身裹焰,莲花样迹,眉目皆烧。遇铁即溶,遇玉化浆,遇水燃之。四州铸兵者竞相争夺,以为火器。”
那本书,是传说中一个存活了上万载的铸兵大师——沥雪所着,相传她隐居于海外仙岛,自命神兵者。一生忠于炼器,所铸剑器,大多为帝王佩驾,名贵非凡。而且据说,她铸的剑里有精魂,能自认主人。
一时间,此人名声鹊起,因而作《神兵谱》。不但记叙了每一柄出土神兵的貌相,而且记述了相关故事和冶炼技法。
可世人中每得观之,总觉虚幻,里面就提到了“赧童炼火,玉体剑魂,火暴出剑”的技法,就是用赧童来淬火,以玉做的人形来孕育剑里的精魂;而新剑出世之时,却用火族的火焰技法,让剑外尊玉快速融化显形,使新剑诞生。这般铸出的宝剑,据说已然是神剑。
虽不锐利,能斫万人。
可没想到,这世界上,竟然真的有“赧童”这种怪物,而且现在他们一见,竟然就是成千上万!
“阿云阿云,快想办法,我的衣服都要被烧光了!”如今的惨叫历历在耳,可就算是天塌地陷的困境,在他口里说出,却总是忍不住让人发笑。
可能有什么办法。厉云只是竭力抵挡着,下意识的想张开手掌,却觉得手似乎与剑柄溶在一起了,无法挣脱。
他的衣袂也开始慢慢的燃烧起来。
真是天地不灵,白沙天狼跑去帮风霆了,除此之外再无帮助。难道,竟然要葬身火海了?!
然而,如今腕上的圆环一抖,倏然就冲出了一袭紫衣,一瞬间,只觉得满天流羽,无数的烈风轰然而出,将那些狰狞靠近的赧童刮得东倒西歪,火焰一般的撞击在四壁上,簌簌抖落下一片星火!
那风激烈,从那一身紫衣黑羽里呼啸而出,四面八方的散去,如今只觉得身上的青鸟羽翼要折断了,下意识的就伸出手来,紧紧地拽住了面前那一蓬扩展出来的黑
色羽翎。
忽而,疾风就变成了锋利无形的刀锋,纵横交错的刮出,瞬间将那些四下仓皇而逃的赧童绞成碎火,簌簌涣散成满天的焰火,蔚为壮观。
剩下的赧童不敢靠近,仓皇叫喊着躲到一边去。它们面容上的火焰微微一萎,显出一张张俊秀的小脸来,到像面容清秀的任性孩童。
“你们两个……没事吧?”紫衣黑羽背对着他们,忽而就慢慢的问。
如今一听,竟然还是个女子的声音,连忙一把鼻涕一把泪的高声,“英雄!神仙姐姐!偶像!你从哪里冒出来的,多谢救命之恩!”
真是,千钧一发,若这个女子晚来一步,怕是要光着身子见人了,这可怎么得了!
然而,那紫衣黑羽的背影噗哧一声笑了,两肩颤抖着,那个陌生的声音,却带着熟悉的腔调,“臭小子,怎么不叫我大八哥,改叫姐姐了?”
说着,那人就渐渐转过身,一双长眸圆瞳,鹰眼一样的含着笑,看纨绔公子的脸。
什……什么?大八哥?
如今觉得自己似乎是听错了,连忙仔细又仔细的看那个介三女子的容貌——一双鹰眼,还有稍微鹰勾样的鼻,那张嘴向一面撇着,夹杂着一丝玩味的笑。
她微微抬手,去捋额前的发,手腕上圈着一层厚重的黑羽,一直蔓延到肩膀,手指上却带着寸长的白色指甲。
她的身形是姣好的——蜂腰直背,鹰肩鹿腿。而且是强健有力的,每一动作,都透着一股子干练和洒脱,有别于一般习武侠女。
“臭小子,还看,又想捱揍了是不是!”她被纨绔公子直勾勾看得面赤,下意识的就伸出手臂来,手指上的寸长指甲张开来,像锋利的匕首。说着,她便步上前去,手下决不留情,*当地敲着如今的脑袋,就像是以前用嘴去啄一样。
她却忍不住笑了,笑容张扬,一启唇,一颗利齿立刻蹦出来,闪耀着雪白的光泽。
白如今尝试着她敲在头上的感觉,才敢确定,不由自主地在虚空里蹦起来,瞪大了眼睛,“大八哥……不不,天鹰大姐,你真是……太神啦!”
紫衣黑羽女子的面有得色,却还是咳嗽一声,拿腔拿调的,“只是一般了,同白沙和青原一样,我也有名,紫风。”
紫风天鹰……这个名字,阔别了几百年。
她不禁有些微的感慨,一时间怔了怔。
“……”如今张了张嘴,却还是叫不出那个新名字,就像一时半刻并不能接受天鹰的新形象一样。他犹豫了一下,却还是笑着道,“我还是叫你大八哥罢?嘿嘿,没想到你也是半兽人,太神奇了,竟然会变身!”
紫衣黑羽女子的脸色微微一沉,却还是缓缓道,“其实,我本来就是这样子,修炼多年,难道连个人形都修不出么?只是……一直以来,我都在压抑着自己的力量。”
这里面竟然有一种奇特的力量,能将潜藏在人体内的所有力量,都淋漓尽致的*出来。白沙天狼怕是早就知道这一点,所以在刚刚进入石生花时,就将自己拖到它居住的世界里,防止自己显形。
现在看来,相互争斗了几百年的它,却也有这样细致的一面,有心了。
“哎?”如今总有诸多疑问,“你为什么要压抑自己的力量?大八哥你好奇怪
。”
“关你什么事!”哪壶不开提哪壶,紫衣黑羽的天鹰恼羞成怒,不由得吼他,“早知道就不救你了,怎么不死了你!”
“我送你们出去。”天鹰紫风没好气,冷冷的恐吓。“五十只田鼠,否则我就将你扔到赧童堆里去,让你烧成烤地瓜!”
她说着,却忍不住一笑,昂然回身飞去,身上宽大的流羽一下子兜起一阵狂风。
厉云也跟着一笑,便拉动了还在掰着指头盘算的如今,跟着紫风朝下飞去。
这一去,只觉得路途漫漫。这个上下的山洞,就像一个无边无际的深渊,怎么也看不到尽头似的。前途遥遥,在眼中变成了一个火红的点。
紫风天鹰在面前行着,不时催动宛若刀片的风,将那些涌上来的赧童,搅成一片碎散的焰火。厉云断后,擎着剑,不时威吓那些悄然潜上来的赧童。
身体内的狼魂宛若镇玉,快速的催合着他手上的烧伤。可惜了这一把绝世明剑,整个的剑柄,都被毁坏的一塌糊涂。
忽而,他却发现,那深厚的火色海浪里,却正悄然跟着一个赧童。
那个赧童有一张轻巧的脸,身上的火色并不剧烈,显然不曾带有怒火和敌意。它似乎对这三个外人的人非常感兴趣,眉眼悄笑着,像个顽皮的孩童,不但亦步亦趋的跟着他们,而且还不时地从石壁里悄眼来看,显得精细又笨拙。
憨憨的,天真,端得可爱。
虽然吃了它们的亏,厉云对它们却不曾有深刻的记恨,现在瞧着一个如此憨厚可爱的小童,嘴角反而也有了一丝笑纹。
那个孩子,就像他在某日里,忽然在邻家里巷里邂逅的一样。让他的心,有一种回归平淡的寂然——若将来,还有命存活于世。他想他会找个女子成婚,不必太漂亮,不必是官宦出身,只要知书识礼就好,然后,就生一个这样的孩子。
想的未免太远了些。他连忙拉回记忆,复又抬头,瞧那个小童,依旧远远近近的跟在后面,怯怯的模样。厉云装不出凶悍。趁前面两人的没注意,他忽而悄无声息的抬手,对那个小童招手。
小赧童看到了他的召唤,忽而惊喜地笑了一声,飞快的追上来,却只是绕着他四下旋转。
原来,不带怒火的赧童,没有伤人的能力。只是很温暖的绕着他飞翔,脸上带着喜色。
厉云的思绪又远了——将来流浪江湖的日子里,若有一个这样的赧童,会不会这一路上,就再也感受不到孤独和寒冷?
那小童似乎能知他所想,忽而就无声无息的笑开来,喃喃而语,却竟是他能听懂的语言。小童笑着喃喃叫着,呼啸一声,一忽儿钻入他的佩剑里去。
厉云大惊,颔首去看,菲薄的剑刃上,却映出了孩童的脸,嬉笑着,在他的佩剑里,在他面前的光泽里逡巡,彷佛是爱极了这个所在。
厉云的心中陡然一暖,回首看去,如今依旧与天鹰纠缠,丝毫不曾在意到他这一边。他便打定了主意,不告诉他们,只是轻柔的伸出手来,指尖轻轻的抹在了剑刃上孩童的脸。
赧童咯咯笑了一声,忽而就钻入剑器深处,不见了。只在剑的根基处,形成了一朵肆意绽放的血色莲花。
这湛蓝色的剑刃上,倏忽开出了一朵火花,端得细致秀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