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日色菲薄的时候,舒子夜已经起身,换上了官袍,洗漱完毕,准备入宫早朝。刚开了阁门,却见*树下,站着一袭微弱的白。
那一树的桃蕊已经泛起了红色,在微弱的光亮中,越发显得柔和。
白衣宰相一惊,叫了一声,“如今?”那人影靠在树干上,却是一动不动。
他惊诧,涉过满地的露珠,过去一拍他的肩膀。不然,整个人竟然朝他倒来,舒子夜连忙扶着,焦急一看,白如今却正响着微酣。
他苦笑,不知他怎么在这里睡着了,沾了一身的露水。便连忙摇撼他。
丝丝缕缕的天光穿破云层,照射在他的面颊,瘦削而清浅,眉眼轻描淡写。他的脸色却出奇苍白,舒子夜一惊,连忙去扶他的额头,却是一股脑的冷,宛若冰块!
怎么他的身上,竟然是这么冷!
“快!”舒子夜连忙回身,叫喊一旁垂候的家丁丫环,“快抬他进去。六子,你去朝阳暖阁通报一声,就说我抱恙,去不得早朝!”他说着,连忙同家丁一起,将浑身僵冷的纨绔公子抬到屋子里去。
安顿好了,这才沉声,“拿着我的帖子,去请宫中御药堂的兰纳先生,让他亲来!”
一羣下人应了令,这才忙忙乱乱的下去了,一时间却惊动了整个后院。
舒子夜不通医理,却已然能看出如今的病情,一张嘴唇都是白的,没有一丝的血色。他复又去摸他的额头,现在却已经翻上热来,滚烫如炭。
白衣宰相被灼伤了手掌般的陡然抽回,眸子却慌了一慌:这是怎么回事?难不成……竟然是昨日受了伤,他却隐瞒了所有的人么?这是为什么!
还有,大清早的,他为什么站在中庭!
“舒大人,怎么了?”门口忽而起了一声,却是青琉被声音惊动,急急忙忙的赶过来。
舒子夜不知该怎么回答她,茫然的站起身来。青琉瞧见了榻上的纨绔公子,不由一惊,疾步进来,伸手便搭上了他的脉搏。
白如今的脉象杂乱无章,心跳的很快,却是间歇性的,似乎是一跳一顿。
青琉被自己摸到的脉象吓了一跳,连忙附下身去趴在他胸口,略略听了一听,终于恍然失色。
她三两下扒开他的外衣,见他胸口心脏的部位上,正慢慢得渗出血来!青琉攒眉,连忙查视他的胸口,却看到了一个裂开的旧伤。那伤口很深,插入了心脏,周围的组织已经无法愈合。也不知怎么的,那伤口再次崩裂开来,并且受了感染。
“兰纳先生来了,兰纳先生来了!”家丁去而复返,带着个褐发微须得中年男子进来。
青琉知道来了行家,连忙退开来,见那中年男子直到牀榻,伸手便试了试他的脉,又翻了翻眼睑舌苔,检查了一下他胸口上的伤势,略微沉吟了一下,这才起身一拱手,“他的胸肺受了感染,有了炎症。不仅如此,心脉上还有道火气,一直压着脉象,这人必是思虑太多,胸臆中积压了太多的情绪,伤了心脉,导致伤口久久不愈,终于爆发出来。”
思虑太多……在场的人都是一怔……
门口人影一闪,厉云却已然茫然闯入,正惊诧,那边的青琉已然发声质问,“如今心口上的剑伤是怎么回事?!厉云,请你回答我!”
舒子夜忙乱中看了一眼厉云的神色,却还是回过身来低声,“兰纳先生,您看是需要开药方,还是怎么的?”
那中年医者犹豫了一下,伸手接过下人递上来的药箱,打开来,却是一顿。“那样药效慢些,我怕他撑不住。我现在以银针封闭他的炎症,再用刮痧散去他的火气。你让人退出去,将门窗紧闭炉火扇旺,别让邪冷趁机侵入。”
舒子夜连忙点点头,这才回身,看了一眼发怔的厉云,终于蹙了蹙眉,做了个请的姿势。同时也一转头,朝青琉淡淡的点点头。
阁子被关得严严实实,门窗闭塞。厚重的帘幕放下来,几乎遮挡了所有的光芒。
里面却生起了五六只火炉,将整间阁子映得绯红。阁子里除了医师,却只留下个小家丁,帮忙扶着那昏迷的纨绔公子,退去衣服。
兰纳先生先用银针封闭了白如今的五感经脉,这才将在火上烤热的犀角刮板拿过来,在他的后背,手心和脚心依次刮起来。
本来冰冷的肌肤倏然就变得滚烫,一道道血印洇出来,夹杂着绯红色的汗珠。一直处在昏迷状态的纨绔公子,终于不由得皱了皱眉,微微呻吟。
这一出汗,身上觉得火辣辣的,宛如浸泡在滚烫的辣椒水里,额头却是冷飕飕的,好像贴着冰块。如今终于慢慢得睁开了眼睛,眼前却是一团暗红,呜呜的看不分明。好一会儿眼睛才适应了面前的暗淡,看清了抱着衣服守护在榻前的小童。
“哎呀,白公子你可算醒啦!”那小童激动得叫了一声,俯身上来紧紧看他,怀里紧抱着他的衣服。
如今觉得那衣衫面善,正思索着,背上却忽而一紧,只听得一声艰涩的哧啦声,就宛如被人生生的剥了一层皮。
“哇!”如今急声惨叫,回过头去一看,见一个微须的中年男子正挽着袖子,拿着一把宛若梳篦的坚硬刮板,满头大汗的看他冒着血汗的背部。
“哇哇,”他又惨叫两声,拿被子捂着光溜溜的身子,瞪大眼睛,“大、大伯,你干什么!”
医者见他已经生龙活虎了,却只是淡淡的擦了擦汗,将刮板扔进牀边的滚汤里,笑着,“好一些了?”
“我本来就没事,哎呦!”如今只觉得浑身火辣辣的,拿手去一碰背部,都几乎痛得跳起来。他朝自己掌心一看,那一双手掌也被刮得通红,彷佛被烙铁烫了。不过出了一身汗,的确轻松了不少,连心口都不堵了。
医者依旧只是笑,不理会他的胡说八道,却伸出手来,将封在他五感和身上的银针一一拔下。没想到这大漠之中,竟然也有针灸手法如此好的人,刺穴极准,深浅适宜,竟没流下一滴血来。
“我给你留下一副药方,配好了之后,一半生煎碾末,加酒和成丸子,梧子大小,每夜三丸,用米汤送下;另一半也是碾末,外敷在伤口上,一日两次。不出五日,你伤口上的炎症便能消退。只是那伤口愈合不了,恐怕一辈子都要留疤。”
“因此,以后千万要小心,避免大喜大悲,禁忌剧烈活动,以免伤口再次复发。切忌切忌,万事须放下,焦虑只能攻心。”
白如今一眨不眨的听完了那医师的话,却忽而露齿一笑,猾黠的眨眨眼睛。“大伯大伯,我看你不像大夫,倒像是和尚!还是得道的高僧!”
异族医者从没听过这样稀奇古怪得夸赞,明显的一怔,却终于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外面的三人足足等了一个时辰。
舒子夜一直站在纨绔公子站过的那株桃树
前,仰着头看满树桃花。
厉云的脊背挺得笔直,头微侧着看阁门的方向,一个时辰内一动不动。天鹰落在他的肩膀,却将头藏进厚重的翅膀下,似乎睡着了。
青琉坐在小园的矮石凳上,神色却有些仓皇,时不时地站起来,望望阁门的方向。
真是的……刚才质问厉云,他也不肯回答,一个劲的沉默。
“哇……!”那阁子里倏然起了一声尖叫!
外面的三人都是一惊,齐齐的转过头去,青琉的脚步移动,却已经跑到门口,就要推门。
那声音,明明就是如今的!
肩膀却是一紧,被厉云从背后按住了肩头,整条胳膊的力量登时卸了。
她忍了忍,终于后退了几步。一边焦急的打量着黑洞洞的室内,一面踱步。
忽而,那里面却又传来了大笑,一直冲破厚重的帘幕,传入了众人的耳。
怎么又笑了?
众人惊诧,却见那门吱呀一声开了,小童满脸笑意的引着大笑的医师出来,又关上了门。
兰纳先生终于止住了笑,一个劲得摇头,“我去前堂开方子,劳烦舒大人派个人去抓药。”
众人听了这言,这才都舒了口气,舒子夜点点头,吩咐身边的下人,“带兰纳先生到前堂去,奉上双倍的诊金。”
下人领命,引着医者去了,青琉等不及,已然推门进入。
迎面是一阵未曾散去的潮热,几乎将人薰出汗来。下人已经忙活着清扫间子,开窗通风。
“这么大的伤,怎么瞒着我!”眼见如今一脸微笑的朝她摆手,青琉彻底放心的同时,却忍不住气恼起来,一顿脚变了脸色。
瞧她变脸,纨绔公子忍不住伸了伸舌头,嘟嘟囔囔,“他又不是故意的……”
青琉显然不曾听见那话,过来把住了他的脉搏,亲自感受到了那虚弱却有序的跳动时,却忽而又散了坚硬的脸色,长长出了一口气。“阿弥陀佛……真真吓死我的。你若有个三长两短,你哥哥他……!”
她说到这里,却见如今的面色倏然变了。她忽而就哑了口,捏了捏他的手腕,喃喃,“你也别担心了……他还是牵挂你的。隔三差五就跑来青霜阁。他虽不明说,却一直很关注你的消息,这次你来大漠,他……”
如今听到这里,却陡然哆嗦了一下,直起身子来不敢相信的瞪大了眼睛,“你告诉他了?你告诉他了?!”
青琉一怔,却还是勉强摇头,笑,“我答应过你的么。”
他这才放了心,咧开嘴一笑,却忽而招呼门口站着的那两个男子,“小舒,阿云你们进来,我有事跟你们商量!”
门口的两个男子闻言,对视一眼,终于还是进了来,将门关了。三人便一同站在他的病榻前。“我昨晚上想了一夜,”他笑眯眯的抬着头,忽而就提议到,“不如……咱们真的在这里开青霜阁罢!”
那一席话是触目惊心的,厉云隐约记起他曾经有过这样的提议,便一口回绝。
“现在是多事之秋,还开哪门子的青霜阁!难道还怕他们追查的少么!”厉云竭力阴沉着一张脸,好让他近乎胡闹的提议,看起来正经一些。
“就要开!我的占星馆没有了,可要赚回本钱来!我要做青霜阁大漠分阁的小鸨母!”那纨绔公子却不依不饶,嘴上虽有力气,可身子毕竟受不了。他表面上笑的灿烂,却不自意的按着胸口,脸上也出了微微的汗。
厉云中咯噔一声,几乎就要顺从了他。
“怕是你做不了了。”一旁的舒子夜却是笑,淡淡的提醒。“你开占星馆时轰动全城,朝廷说你与叛贼私通,全城画影捉拿你。却怎么能露面。”
厉云眼见舒子夜帮腔,连忙附和。“他说的对。你安分一点儿,先把伤势调养好了再说。”
如今却撅起了嘴,“我就要开青霜阁,当鸨母——天天守着一大堆美女是我毕生的愿望!”
那青琉眼见他在牀上不安分的扭动,连忙按住他,却回过头来劝。“如今的提议不无道理——青霜阁一下子来了二十八人,不能总是在宰相府邸打扰。再说了,开一家秦楼楚馆,不论是消息来源,还是人际交往都来的便宜些,而且一楼里全是女子,不容易引起怀疑。”
“再者说,”青琉却倏尔掩嘴一笑,“阁主一直抱怨大漠的消息来得缓慢,想在这里开设分堂。现在可是大好的机会。”
青琉说的也不无道理。厉云拿不定主意,回过头去看一侧的白衣宰相,却见对方想了想,淡淡的对他点点头,“现在全国戒严,进出城都麻烦的很。若真的能开起一家青霜阁,那咱们募集的军资和复国军的人,就能够安全的转移出去——这不失为一个好办法。”
眼见白衣宰相都点头了,厉云无奈,只能同意。
“好。”眼见一致通过,青琉含笑点头,起身。“我这就去准备,这件事宜早不宜迟。”
看那青琉也走了,厉云这才看了一眼榻上的如今,叮嘱。“你好好休息,我们也走了。”
榻边的两个男子相视一眼,便一起出去了。
走到门口,舒子夜却倏尔想起了什么,便对厉云做了个手势,自己却又进入,来到榻前才笑着问,“你一大清早的到我门前,便只为了这事?”
白如今嘿嘿一笑,却似乎没有力气卖关子,松松散散的倚着软枕,忽而脸色一肃。“昨晚上阿云对我说,今日要去皇宫解放坠星。我知道现在你是两难的境地,稍错一步都会危及性命。我实在睡不着,便来通知你了。嘿嘿,现在倒好,恐怕这几日他都不会动身了,你有足够的时间准备!”
听得白如今此言,白衣宰相陡然就呆了,久久不动。
这个人……明明那么快乐单纯,却……竟然装着这么多东西,这么多的无可奈何。
如今见他发怔,勉力支撑起身子,拍了拍他的肩膀,却笑的大大咧咧。“没事没事!没有过不去的槛!若你的事败露了,大不了一死,反正我也会陪着你的。”
若被那个人发现了,他,阿云,小舒都难逃一死;若是被阿云发现了……这次的自己,恐怕也免不过去了罢……
舒子夜抬起了眼睛,什么也没说,却忽而上来,轻轻的抱了抱瘦弱的纨绔公子。
他真的瘦了,简直弱不禁风。可舒子夜担心的,何尝是自己,只是这个瘦弱的,夹在中间的纨绔公子罢了。
说不定有一天,这个人不是死在战乱,死在流亡,死在疾病。而是死在心力交瘁上。
“喂……”如今第一次见他如此袒露自己的感情,心中一颤,却忍不住发损言,用力往外推他,“小舒你不要这么恶心!太瘮人了,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白衣宰相慢慢松开,脸上又恢复了那种若即若离的笑容,颔首
。“你休息罢,我出去了。”
然后,他开门,退身,关门。刚走了几步,忽听得背后人叫。
“你跟他说什么了?”却是厉云快步赶上来,询问。
“……”舒子夜转过头来,脸色的笑容依旧,却不回答。
厉云第一次觉得他的笑容有些僵硬,宛如招牌。带着机械化的疏远。
“我去皇宫一趟,你代为照看如今。”他却忽而回了一句,什么也没再说,便又走了。
厉云目送着他的背影消失在丛叠的翠色深处,这才转过头来,看那双扇关闭的阁门。依旧是静,那纨绔公子,应该睡觉了罢。
肩膀上的天鹰倏然抖了抖翅膀,抬起头来缓缓的说,“我去给冬萨尼送信,相信五日内便可来回。”它说完,终于一振翅,钻入云霄去了。
四人小轿穿过层层叠叠的城门,往宫城去的时候,也只是辰时三刻。
可往那宫城里走,却走了近半个时辰。
都已经是春了,路上都见新绿,可这通往皇城南门朱雀门的道路上,却依旧是一派荒凉。
舒子夜是知道的。当年破国的那一场战役可算惨烈,这通往皇城的道路几乎是被鲜血和尸体铺就的。后来旧国灭了,新主立政,将这一片染满了鲜血的土地铲的满目遗疮,那些被连根铲起的草木就再也生不出来,由内城到皇宫的这一片土地就依旧萧瑟着,见证了那一次的翻覆。
他闭上眼睛,似乎还能听到那首童谣,自外城行走时,丫角的男童那样漫不经心的唱着。
“瘠土瘠土都青黄,农田农田变蒿荒,短兵短兵乱苍苍,噫——!贫民贫民泪汪汪。”
可随即就有个中年妇人出来,惊恐的堵着孩子的嘴拖到屋内去了。里面隐隐约约还传来大人的打骂,孩子的啼哭。
本来……新主确立,一切都是好的,减免征税,鼓励开荒,开城迎贾,天下大赦。可自从他跟那个人说起了叛贼,一切都变了。
城内闹得人心惶惶,几乎每日里,那些巡城军就会挨家挨户的搜查叛贼。本来主要靠物流中转而抽赚钱帛的城池,却闭门严查,过往商贾的流量整整少了一半,街上大多数为外地商客开的旅店客栈都关门了。
这里开始像一座死城。
这是他们的功劳啊。舒子夜慢慢的想,莫名的,却笑不起来。
“咦?舒大人,您不是今日抱病,不来了吗?”轿子外忽而有人提声,询问。
白衣宰相如梦方醒,一抬眼才知轿子已经进了皇城的朱雀门,正要往午门去。问询的却是禁卫军总堂里守门的侍卫。
舒子夜示意落轿,下来展了展衣衫,依旧淡淡的笑着。“我有急事面圣。”
“好,下人给大人开门!”那侍卫说着,便带一队人去将宫城大门打开,示意他进入。
舒子夜淡声感谢,便由一队宫廷侍卫引着,顺着正中的御道徒步朝昭阳大殿行去。
才走了一半,偏巧又碰上了四处巡逻的禁卫军队长南为。对方一瞧见他,慢慢打了千上来,冷笑。“宰相大人可真是忧国忧民,怎么不好好在家休养,又跑过来了?”
舒子夜不理会他的冷嘲热讽,将笑容也收起了,冷冷的问。“圣上可是在昭阳大殿?”
对方却只是笑,忽而躬身做了个请的手势,便挥退了下人,亲自引他前去。
他无奈,只得跟上了那个黑衣队长,慢慢行去。
人方在那大殿上一站,上面的王者却已经发话出来。“朕还奇怪,宰相有什么事耽搁了,才不肯前来?”
那站立一旁的南为看了脸色,躬身告退。
眼见下人都退了,舒子夜索性不跪,扬声,“我有最新的消息……关于坠星。”
龙案上的王者倏然就停了笔,抬起头来一言不发的看他。
他想了想,终于慢慢地说道。“四五日后,厉云就会带着小公主前去星坠台,揭开坠星的秘密。你若信我,便将侍卫彻底撤了,我会随着他们,一同探知坠星之谜。”
那王者沉吟了半晌,倏忽冷笑。“若传说是真的……岂不便宜了他们?”
民间的传说里,那坠星的守护神,一直被封印在某地。一旦皇族之血遭受危难,守护神就会应天命而生,辅佐皇族之血重新振作,夺取天下。这样的传闻虽然不慎可靠,却也未必不是空穴来风。他好不容易得来的天下,不能冒这个险。
“那你想要如何!”下面站着的舒子夜却蓦地恼了,低吼,“你没有开起坠星的钥匙,更没有方法,你想要如何,又能如何!”
即使你身体内流着皇族的血!
没想到这个一向沉默淡定的男子,却倏然对自己发火,座上的王者明显一怔,却忽而笑了。“有道理……那你看,该如何呢?”
舒子夜察觉到了自己刚才的失态,终于沉寂了一下,闭上眼睛慢慢说。“几日后,我带他们入宫去星坠台,你派人埋伏在星坠台周围。若他们顺利揭开了坠星的秘密,唤醒了传说中的守护神,你就乱箭攒射,将一干反贼钉死在星坠台上,然后由你主宰守护神;若他们不能解开,你依旧放箭,也了却了你的心头大患。”
这不失为一个好计策,王者赞许的点点头:只要除掉了美沙亚,那些乱党师出无名,很快也就散了。再怎么看,这也是一箭双雕的好办法。
“可是……你?”王者却忽而有了疑问:舒子夜他不会武功,肯定躲不过箭雨。难道……他想与那些人同归于尽吗?
“这样不好么?”他却突然抬起头来,直*座上王者,微微冷笑。“正好也随了你的心愿——狡兔死,走狗烹。这样的道理我还是懂的。”
那星神帝被他的目光*出一身微汗来,却不置可否的笑了笑。“我会好好照顾你妹妹的。护国夫人,一辈子荣华。如何?”
“好。”舒子夜倒坦然,抬起头来一瞬不瞬的看着他,眼底却恢复了惯有的笑意。“请陛下记得您许下的承诺。”
他说完,转身便走了。
退出来的时候,春日里的阳光这才能穿透嶙峋的雕镂屋檐华窗,射入大殿上来。
外面有春的味道,风中夹杂着青草香。
可放眼望去,除了零星的嫩黄淡粉,却还是一派荒芜。
禁卫军队长南为无声无息的进来,立在了殿下,看那王者的脸埋藏在金座巨大的阴影里,一动不动。
忽而,王者的嘴嚅了嚅,慢慢启唇。“朕……不相信他。”他陡然叫下面站着的南为,冷声。“你下去,在星坠台沿途都安排好机弩阵;星坠台内不但架设强弩,还要准备好霹雳火,就算将整个星坠台付之一炬,朕也要那些叛贼随着烟火同化!”
下面的禁卫军队长听了那话,终于忍不住跳了跳眼,却不敢抬头,一言不发的退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