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积聚在头顶之上,没有了太阳那光和热的感觉,整个城市都在笼罩在阴影之下,天马上像是要下雨,却没有一点风。
市联合医院的花坛外开过来一辆银白的小车,在圆形的反光镜下,慢慢驶到停车场内。
“喂!喂!……嘟……嘟……嘟!”车门打开,郭研敏穿着一身便服,手拿着电话在追问,但是电话里的对方已冲冲地挂了机,没办法,对方是上头派来的,谁叫自己一点线索也没有。
郁闷地收起电话,抬头望向那高大的医院大楼,灰沉沉的天空,就连大楼那洁白墙面也变得阴沉起来,忽然,斗大的雨点倾盘而下,一点准备的时间也没有,风也啸啸地不知从什么地方吹来,研敏用手撑在头上,快步跑向大楼跑了进去。
“真是够倒霉的……”研敏拨弄了一下打湿的头发,但是浅蓝色的上衣湿成了两种颜色,裤脚也弄湿了,粘瘩瘩的怪难受的,在前台出示了身份问明瞭服务员那几个生还者住院的情况后,转入电梯直上20楼,趁此时再拨打了那人的电话,这次更好,对方的电话已关机,差点没把研敏气得把手机摔出去,“这什么鸟人……”
还在低声骂着的时候,电梯门打开了,与想象中的一样,三三五五的记者都围在这层楼,那些记者见有人来,都摆开架势准备好,却见到是一个年轻的女子,就又围起来说开了,这样也好,研敏轻易的穿过了众记者,转了个方向,看了一下周围,轻轻地进入了安排好的那个房间。
“嗯?你不过去吗?”韶姿一直没有明白,眼前这个人,感觉实在有点不同,但是真要说出有什么地方不同,却总找不到相关的表达方式,在列车上第一次见面,他就曾与自己对视过,不过这可能连他自己也没有意识到我的目光,那时他只是深深地望着自己,就像要在自己身上看出点什么来,从他救了自己后,就变得沉默,也不能这么说,只他一路以来都很少说话,难道是因为失忆吗?他说过只记得自己叫蒙,就连姓也忘记了,是心因性失忆症的话,可能是对自己的身份感到迷惘吧?
“总会找我们的,在哪边也一样。”阿蒙像是在回答,是真的回答韶姿的问题还是回答自己内心现在所想的问题呢?他不知道,一直认为事情就是应该是这样,但偏偏出现了错误,为了证实和了解自己忽然得到的能力,死了很多人,虽然,这不是直接出于他的手,也并不是他所能做得到的那种实质的杀害,但是心里往往存在着一种驱之不散的抑压感,总觉得他们的死,自己免不了责任,而且更夸张的是,不只是死亡刻印的出现,那些黑气,血雾,虫子,复活过来的尸体,巨大的血管状物体,触须,还有那张可怕的巨脸,这些一切一切,都像是梦,或者是幻觉,但那实实在在的伤痕,又分明表示这些都是真实的。
来到韶姿的房里,也只是为了想清楚这一昨上发生的事情,阿蒙不想别人打扰,更不想和别人谈什么话,做什么访问。
“你的伤?”阿蒙忽然留意到牀上韶姿包扎着白色磞带的左手上渗出的血迹,一丝感觉留进心里,再看着韶姿的脸,在她的左眼角上,整整地连了12针,一晚的逃命,使得这张完好美丽的脸露出了憔悴,那条散下来的马尾辫变成了微卷的曲发,就像那个在自己眼前死去的白领丽人一样。
想到这里,阿蒙心里的那种感觉更是强烈起来,能看到生命终结的死亡时间,或者真的什么也做不了,但是,只要是在自已身边而值得珍惜的人,就算是用自己的命去换,也有什么不可以呢,“我可以一直陪伴在你身边吗?我觉得事情总没有完结,我希望能保护你。”阿蒙轻轻地握着韶姿的左手。
从手上传来的那丝丝温暖,心头就像被东西刺了一下而紧缩着,不管他是因为想不起自身的事,感到了忧虑,还是其他的事,韶姿的心在短短的几秒钟内闪过了无数的念头,直到心中那个人影出现,她才猛地回过神,在不知不觉间点了头,算是默默的答应了阿蒙的要求。
“打扰了……”随着开门声,阿蒙放开了握着韶姿的手,却见几个人走了进来。
“外面的记者?”韶姿看着进来的人问道,也好让自己回覆了一下心情,“都走光了,是这位……”叶玲用轮椅推着本应躺在牀上的郭延,来到了韶姿牀尾宛声说着,“本来那些人就不应在这的,我这是只是举手之劳。”那走在最后的一个健硕的男子把门顺手关起,中气十足的说着,却被另一个身上湿了一半的女人白了一眼,立即闭口了。
曹鸣他们则静静的看着,像是这种事在刚才发生过不少了,“你好,我们是本市的刑警支队的郭研敏,本来是想先和他们谈的,但是经过郭延的要求,我想一起来也比较好……”研敏一直自顾自地说,把那男子完全无视掉。
男子也只好无趣地抽出烟来,刚想点燃,“你不知道在病房内是不准抽菸吗?要抽出去找个角落,别在这!”研敏连头也没回过去,毫不客气就说道,男子对曹鸣他们耸耸了肩,把烟放回裤兜里,坐在一边,头歪望向窗外。
“嗯,我们继续吧,对了,你应该就是小蒙吧,这是从医院里拿到的姿料,他们说你患了失忆证,那你还记得什么事吗?”研敏手里拿着医院的报告和那份失忆评估报告边看边问,“要是记得,我那还有什么失忆证呢?你要说是有什么,就这个吧……”研敏被这话呛了一下,心里想怎么又是这样,今天老犯一些低级错误。
接过小蒙递过来的东西,(其实这也是小蒙不久前才从那件黑色夹克里找到证件,它四周带着茶黄色的水迹,内容更被水迹弄糊了,没能看清楚所有内容,只能勉强认出是一个学生证),狠狠地望了一眼坐在那边的男子,那男子的眼神正好对着她,却送过来一个“又关我的事?”的眼神后,便把头转到另一边。
叶玲也扭头看了看郭延,郭延回望了一下,像是说:“也不关我的事啦!叶玲姐姐!”显然之前研敏就已被这个小男孩的话呛了一次的,只是连郭延也没注意叶玲那一瞬间转向小蒙的眼神。
拿着那个有点皱,又看不清字样的证件,只能凭她的经验勉强地认出了一些信息,是这个市内的明岐俊山科技学院的学生证,而且还认出了小蒙的姓,“嗯,这个我可以留下吗,或者可以帮你找到你的家人,还有,你姓岳,这上面有写着的,需然是难辨认了一点,这种学生证正好和我妹妹的一样,想来应该是同一所学校,是俊山科技学院。”
“和叶玲,还有她的妹妹都是同校?这个真是自己的东西??这件夹克是自己的?”小蒙心里泛起了疑惑,听着研敏的话,小蒙只是点点作答,但心里却记下了那个姓——岳。
“那接下来,郭小朋友现在可以告诉我,昨晚所发生的事吗?”研敏对坐在轮椅上的郭延,有点不是办法的感觉,但是自己却不能与一个小男孩较劲吧,“那个地方进去了没?还有人生还吗,有什么别的东西吗?”虽然并不相信还有人能在那个地狱通道中生还,但是要确定的事,却还是要弄清楚,现在正是好机会。
“隧道的发掘工作已经在进行了,但是相信现在只有你们能给我们有关的事情……”对于小蒙的回问,研敏有所保留,“为什么不从我们出来的地方进去,或者说是不是和别的事件有关?在本市不是有很多不寻常的事件发生吗?而且好像都被你们封锁了……”坐在轮椅上的郭延边用手指磨擦着鼻梁,用好奇的眼光望着研敏。
“你们出来的地方根本只是通往地下排水道的一个岔口,我们并没有找到你们所说的那通往出事的地铁所在的通道,你们是不是遇到什么事了?”那些连自己也不能轻易接触到的警方机密档案,研敏只好把郭延的话题转回到他们身上,不过对于局里竟然出动飞鹰小队作搜索组的行动来看,事情并不简单,起码在这些人的身上一定发生过什么事,或知道什么相关线索。
“地震,发生连续几次的地震,地铁就出轨了,我们找到了地铁维修线路用的临时工程通道逃回来的,而且,人是不是真的全死了,与其在这里问还不如赶快去救他们。”小蒙说到最后,语气有点不好,像是要发怒,“小蒙哥哥说的不错,不能让牺牲在里面的人等。”对于两个人的话,经过地道下那没命狂奔的其他几个人,心里都是一震。
而在旁边的沙发上的曹鸣更是紧捏着那缠着磞带的拳头,心里想起了卢俊风回去时的那一个离别的眼神,正想说什么的时候,“好了好了,我们现在立即就去催促救援队赶快加紧救援的工作,你们要是有什么想起就第一时间通知我们好了,现在不打扰大家了,你们就先好好保保重。”旁边一直没出声的男子早曹鸣一步把话说开。
男子拉着研敏就打着招呼退出房间,“林日华!你干什么呢,还没问到线索就……”研敏在房间外面甩开林日华的手,怒斥起来,“那样的气氛你想他们还会说什么吗?而且线索嘛,不是有吗?”林日华也没有什么,只是静静地解释。
“地震?”研敏也一下子反应过来,毕竟她也不是什么无理取闹的人,有新的线索,两人也立即离开,前往市内气象局而去。
“我出去吹吹风,你们先聊!”曹鸣等外面的声音静下后,也跟着要说到外面透透气,一时间,实在有太多的东西是不能接受的,但必竟那也是现实,“叶玲姐姐,你去看看他吧,我们现在毕竟也还是在一起的……”叶玲朝郭延点点头,便追了出去,“我说得对吧,小蒙哥哥!”郭延的话转向小蒙,明显他所指的“还是在一起的”话,是说给小蒙听的。
“嗯,我们还在一起,我先送你回房吧,你应该好好躺在牀上的!”小蒙说着,站起来,向韶姿点了一下头,“我很快回来看你!放心!”在离开关门的时候,轻轻地喃喃着。
“小蒙哥哥是爱上姐姐了吗?感觉有点暧昧哦!”郭延在走廊上问道,“小鬼头!”小蒙给了郭延头上一个响指,轻骂一声,就沉默下去了,真的是爱吗?这样就算是爱吗?爱!能在短时间内发生?连自己也差点忘记了的人,能知道什么是爱吗?
在小蒙沉思的时候,房里的人也涌出了同一种感觉,韶姿看着周围,三年前,自己也曾在这里工作,但是一切都变了,那可恶的人,还在自己现在的花店订花去送给他的新女朋友,他就能这么容易忘记那件事?一想起三年前的那件事和只有短暂的一个晚上所发生的经历,心里两股不同的感觉就冲撞在一起,翻起了滔天的巨浪,女人有时很简单,要的只是一个能保护自己,关心自己的人……
“你躺好了,不要再爬起来乱动了!包成这样了,你还能……”小蒙把郭延抱上病牀上,一边看着他身上伤,“没事吧,在小蒙哥哥眼里不是可以看得见吗?”郭延的话使小蒙正帮他盖上被子的手瞬间凝住了,他真的知道了?“我也不清楚,起码像你说的,现在是没事了,但是我们还是在一起,死亡刻印都还在我们身上!”小蒙坐在牀边说道。
为什么决定说出他所理解的那些事,小蒙也不知道,只是,现在失忆后得到这种物殊的能力能掩饰下去吗?自己习惯性地将死亡刻印写在本子,还让别人看见了,这么看来,是不是要先试探一下?小蒙默默地想着,慢慢地将他整理过,却不完整的事说了一遍。
“照小蒙哥哥你说的来看,死亡刻印的名字真的很贴切,只要出现这个刻印,就是被死神列入死亡名单之中吧!”郭延坐回到牀上,绕有兴趣地说道。
“那么我可以理解为,第一,只有哥哥你一个能看见死亡刻印,时间终止的话,那么生命也将终结,第二,你不能或者还不能控制死亡刻印的出现或消除,也就是你还不能成为死神哥哥,第三,死亡刻印启动会带来空间的变异,就好像我们经历的那些一样,包括后来出现的那些恐怖的东西。”郭延一下子就说出了三点,像是一早就想到似的。
“而且死亡刻印可能带有连带性或传染性,像哥哥说的,起初只有我,韶姿姐姐和叶玲姐姐,你也是,在列车上的人都是被我们传染的?这点有些复杂,暂时只有定为这样,而跟着还有最后一点是未知性的估计,就是哥哥你看到的死亡刻印还不是完整的,只有你自己的那个,可以说是唯一的完整刻印,而且你刚才说了,你现在是(0,131020,00,1),而我是001603,也就是说,哥哥大约有13小时10分钟的刻印,我就只有17分钟的刻印,这都是20进制的时间,他比我们所用的60进制的时间流动速度,因为没有计算过真实的对比,也不知差多少,但是我记得,你写在纸上的刻印是会动,就像秒表一样的,当时我看着,就吓了一跳,而且最紧要的是,我当时看到,在发生第一次冲撞的一刹那,那些刻印都变成只有5分钟了。”郭延说着,在旁边的台子上拿出一叠纸和笔,在上面写开一组组的组字。
“对比你在地铁上写的第一次的时间(0,132020,09,0),除开时分秒的一组我们可以用‘时组’来表示外,在‘时组’前面的那一个是未知的表示,后面的可以暂时用‘域组’来表示,9公里正是我们地铁所途经的区域长度,嗯,这个不太好确定,还有下一点,就是那个‘队组’,也可以是因为这个‘队组’我才有我们还是在一起的说法……”郭延一边解释着,一边看着小蒙的反应。
小蒙只是静静地听,没有半点打扰他的意思,因为,郭延说的正全符合他之前的想法,就连一些细小的地方,他也想出来了,虽然在他看来,还是有点不足,不过,这已是从他这不是全部的信息中推出了绝大部分,本来他不敢希望有什么人能相信自己对死亡刻印的说法,但是当郭延越说到后面,小蒙的心里就越觉得不安,是让人知道自己的秘密而不安,还是因为靠近了危险而感到不安呢?
“不能或者还不能控制死亡刻印的出现或消除,不能成为死神哥哥。”这包话一直在耳边排徊,难道郭延这个聪明得有点可怕的小男孩还看出了什么连自己也不能控制的东西?
“‘队组’是表示单人或多人的提示,当出现特别的情况,那么将出现特别的刻印,0出现的时候发生了全部时间变为5分钟的情况,可以说,这是多人情况下出现的,而1出现的时候就是指单人情况下出现,就像现在,我们虽然逃过了一次,但是还是连在一起了,最起码,你还在我们身边,小蒙哥哥,你会保护我们吗?”
保护?用性命去保护,去和死神交换吗?就像对韶姿一样?自己不是也对她说过同样类似的说话吗?虽然表面上还是点了点头,但脑里面已经翁翁作响,“最起码,你还在我们身边,”这是暗示吗?他到底猜到什么,难道,我们真的被锁在一起,已同刻在死神的名单上,只能一起逃?但是能逃吗?保护所有的人,真的能做到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