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月前。
血红的火焰在无边的蔓延,她痛苦的跪倒在古琴旁,手指凌乱的拨着琴弦,看是乱,音质却非常清晰,她的额头渗出细汗,血液从她的嘴角流出。
她觉得若是自己就这样死了也好,在最后弹着的扬教的曲子,在最后满心是对扬的思念,没有忘记便是自己最大的心愿。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那么决绝的选自不要忘记,甚至因此会失去生命,她也要记得。那过去的属于自己回味一辈子的幸福回忆,是支撑自己活着的希望,若是真的忘记了,我会怎么办,如行尸走肉般活着,在别人编织的童话中,虚假的生活下半辈子。没有了灵魂,生命的存在似乎也就多余了。
她不会选择那样的生活,选择那连记忆中都没有扬的生活。
会生不如死的。
她的嘴角带着笑,淡淡的像是马上会消失的笑容。
风吹起她德尔发丝,她双眼迷蒙的望着窗外,望着那高高悬挂的清月。
高悬清月,灿若星空。笑弹琴起,勿若悲哀。
我看见月亮也是你看见的那轮明月吗。
我的扬……
风起……
一抹人影,若隐若现的就在窗旁。
巨大的痛感使她开始模糊眼力,她承认是剧痛在先,然后才是眼泪。
她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开始流泪的。等她发现时,演了已经地在琴弦上劈成了两半。
那人一直与她对视,而后慢慢张口说了什么。
她不知道。
她竟然不知道。
不对,不是不知道,是她已经听不到了。
只有他慢慢走近时,她才微弱的听见,隐隐约约的听见那久违的,已是嘶哑的声音。
渗入她听觉的声音。
她张了张嘴,突然胸口一阵剧烈的疼痛,血液汹涌的涌出。眼前一黑,她便什么也看不见,只是微弱的听见有人疯狂的喊着……喊着……喊着
莲儿……莲儿……
当她再度清醒时却是在医仙圣香的住处。
甚是简洁的住处。
屋内除了日常用的物品便没有多余的了。
她头还是很痛,痛得不得了。嗓子很干,干得不得了。所以连说话的力气也没有,更何况连周围空无一人。
她抿了抿嘴,艰难的爬下牀。刚刚下地听见有人惊奇的说,“你竟然醒了。”
她莫名奇怪的看了他一眼,头发花白,看似上了年纪,一身素服,看似简洁。眉目间含着威严,看是个一丝不苟之人。
她清咳了两声,问道,“有没有水,我好渴。”
他忙出门。不一会便回来,提了一桶水。
她瞪大这眼睛的看着他,问道,“你难道要我抱着水桶喝。”
他瞥了她一眼,冷道,“爱喝不喝。”
她瞪了他良久,见他没什么反映,便无力去反抗,走到水桶旁蹲下。
她原以为他会良心发现,见不得一个生受重伤的病人如此受难,后来她发现她错了。那个怪老头,只看了她一眼,转身便走了。
她秀眉一扬,一会却又是笑道,“我真是愚蠢,都说医仙圣香向来行事古怪,虽是医仙却又见死不救之名。能让他救人比让他死还难,我却让他为我到水……”
姬菡依喝了两口水,双眼迷蒙的看着门外,心一阵冰凉。
她乖乖的任他把脉。听他说,竟会这么快醒来,简直是个奇迹,说到这时,很明显有自夸的嫌疑。
她不说话,她觉得自己二十年来难得这么安静,真的是死过一次的人会变了吗。
她的手习惯的往胸前一捂。
温凉。
点星,它还在。
可惜只是一只。
一对,却了一只。
她抬头与他四目相对。
良久,他竟叹了口气道,“老夫真是小看你了,你有什么问题,问吧。”
她面无表情。
她的手却都得厉害。
这十天来,她都很静,醒来无事便会去打理屋子,打理完屋子便是准备饭菜。第一次做着自己以为一辈子也不会做的事。
屋内乌烟瘴气,屋外黄昏已至。
雪还在下,很冷。他的脸却更冷。
十天来,连续不断的大水,做饭,劈材……所有的家务事。
她觉得自己有点神经病,那个怪老头医仙什么都没说,她为什么就会这么乖的做着一切呢,简直就像刚入门媳妇,战战兢兢的过着寄人篱下,看人脸色的生活,深怕婆婆一不高兴就让老公休了自己。
看着已磨掉了一层皮的手掌,和满是血痕的手。她突然哈哈一笑,然后眼泪就不停的流,奇怪,今年冬天的眼泪特别的多得都可以融化整座冰山。
十天,她竟然没有和他沟通过一句,两人住在一个屋檐下却形同陌路。没有言语,没有眼神,没有动作,不是经历过,她死也不会相信这死伤还会有如此怪癖的人。
接着她又笑自己,为什么也傻着和他比,看谁先说话,看谁先输掉。
她想,如果我赢了,那么,也许我就会看见雪后的太阳。
今天,自从她昏迷二十天,醒来后沉默十天的今天,他先开口了。
他先打破了这种莫名其妙的沉默。
若是平日的她肯定会骄傲的一笑,然后展示她绝对无敌的一面,可今天,她却没笑。
呼吸还是那么平稳,动作还是那么井井有条。
她静静的看着他,看着他已是动容的面孔,看着他那都么似曾相识的面孔。
慈爱,他的眼睛里竟有慈爱的光芒,她突然觉得她今天赢得好大。
“他呢?”
她的嘴唇还是苍白。
手指依旧冰冷。
“他在后山的冰窖。作为老夫医治你的条件,他必须完成我三个条件,第一个,抱着你走过我医仙门前的数十丈的炎焰石路,第二个条件,在比寒雪还要寒冷的冰窖中渡过一个月。到今天为止,刚好一个月。至于第三个,老夫还没有想到。”
她低眸看着自己掌中的点星,温润如滑的发着淡蓝色的光芒。
她轻轻一笑,眉角如绽放的百合。
“然后的。”
她说,声音很轻,轻的只有她能听的清楚。
医仙道,“然后,就是你今天可以去找他了。”
她起身,面色冷淡,带着浅笑还礼道,“谢谢医仙的救命之恩,莲儿永生难忘。”
她说完便转身,身后的老人突然大怒而起,他拍起长桌,道,“你就不问问老夫为何要提出那些条件。你就不想知道你的毒到底彻底清除完毕了没有。”
她背对着他道,“莲儿似乎高估了医仙的忍功,比起莲儿,似乎还差了一截。”
身后的老人突然脸红了一半,生气道,“你这黄毛丫头胆敢小看老夫。”
她淡笑道,“莲儿岂敢,医仙如是忍功好,便不会问莲儿这些连莲儿自己都不想问的事了。”
医仙眯着眼睛道,“你真的不想知道。”
她道,“不是不想。”
医仙道,“那是什么?”
她道,“因为莲儿已经知道了。有了答案的问题,若问了,便是莲儿愚蠢了,莲儿还不至于做愚蠢的事。”
语毕,那淡白的身影已经消失在茫茫的雪地里。
今天果然放晴了。
温暖的阳光。
医仙望着已是雪白一色的天地,哈哈笑道,“一个是铮铮好男儿,一个是冰雪聪明奇女子,世间难得的一对,老夫有福了……”
雄厚的嗓音震得积雪纷纷落下。
雪,有要下了
雪已经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