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沙尼亚首都塔林(Tallinn)国际机场。
和所有的国际机场一样,大厅里面总是人来人往,英文和爱沙尼亚的广播来回播送着,登机牌翻滚着传送着信息。一羣记者散乱站在通道出口处,调试着自己的设备或者交换着名片。
中国驻爱沙尼亚大使馆武官穿着笔挺的陆军军官常服,站在出口对面。他身边是武官助理、翻译和几个使馆工作人员,围着他站成一个半圆,用身体挡住了记者。
一个女记者背对通道,在对着电视镜头用英语说着:“世界各国的特种部队都有着神秘的传奇色彩。爱尔纳·突击国际侦察兵比赛可以说是一次各国特种部队之间的奥运会,有着独特的传统。经过2年艰苦的独立战争,爱沙尼亚成为独立的民主国家,在浴血奋战中,有一支名为‘爱尔纳大队’的特殊侦察部队,活跃在森林与沼泽地带,在历次战争中成功地保护了当地居民,并且有效地进行多次侦察任务,爱沙尼亚民众一直视‘爱尔纳’为不屈不挠奋斗精神的象征……”
“来了来了!”
一片英语等各种语言的惊呼声,记者们都蜂拥到通道出口。
11名身穿中国陆军常服、戴着统一的墨镜、背着91迷彩大背囊的彪捍男人在通道的自动传送带上排成两列纵队,徐徐接近通道口。
何志军和雷克明并排站在最前面,胸前佩戴着圆形的标志牌——中间是个狼头,上面写着汉语和英语的“爱尔纳·突击”。
陈勇和张雷并排在他们身后,接着是林锐和刘晓飞等。陈勇、林锐都提前晋升了一级军衔,分别是上尉和中尉,而张雷等四名陆院学员也已经佩戴了中尉肩章。最后是董强和田小牛两个士兵,但是常服都换成了毛料军官服,军衔都是中士。
面对此起彼伏闪烁的闪光灯,何志军低声却是严厉地说:“传下去——我们的每一步,都代表中国陆军!给我走扎实了!”
11名中国陆军军人在闪光灯和记者的惊呼当中鱼贯走出通道,在武官面前迅速站成横队。何志军注视着大家:“听我口令——向右看齐!向前——看!报数!”
“一!”雷克明高喊。
“二!”翻译高喊。
“三!”陈勇高喊。
……
记者们好奇地看着,中国陆军响亮的口令声响彻整个塔林国际机场大厅,候机的乘客也好奇地围拢过来。两名巡逻的警察也走过来,站在人羣当中。
“十!”田小牛憋红了脸,高喊。
十一名平均身高182的中国陆军军人在大厅成为耀眼的明星,他们的黝黑脸庞、他们的草绿色军装、他们的八一军徽甚至是他们的三接头皮鞋都成为围观者争相拍摄的焦点。
何志军向后转,敬礼:“报告武官同志!中国人民解放军1995年度爱尔纳·突击国际侦察兵比赛参赛代表队集合完毕,请您指示!领队何志军大校,副领队雷克明上校!”
武官敬礼:“稍息!”
何志军转身:“稍息!”他跑步到队列里面,向右看齐对正站好。
武官大步走上前:“同志们!”
刷——整齐的立正。
闪光灯狂闪。
武官敬礼:“稍息!——同志们,开放的中国走向世界,开放的中国人民解放军也要走向世界!参加爱尔纳·突击国际侦察兵比赛,是我军对外交流活动当中的一个重要内容!总参首长亲自签发了参赛命令,国防部、外交部都在关注着这次比赛!”
代表队官兵目光炯炯有神。
“你们代表着我们三百万解放军官兵,代表着十一亿中国人民!希望你们发扬我军的优良传统,坚定顽强,在这次国际比赛中展现我们中国人民解放军的良好精神风貌!我的话完了!”武官再敬礼。
代表队官兵们哗啦啦鼓掌。
“出发!”武官命令。
武官助理跑步到前面带队。
“向右——转!”何志军高声命令。
刷——绝对的整齐划一。
“起步——走!一,二一!”
随着何志军的口令,这一列中国陆军军人纵队开始走向大厅门口。人羣自然分开,让出一条通道,又自然合拢,追随着他们的脚步。队伍两边都是闪光灯和激动的记者,专程赶来迎接的华侨和来这里经商的中国商人擦着眼泪挥舞着手中的中国国旗。
“唱个歌子——”何志军高喊,“向16 K…前向前向前——预备——唱!”
嘶哑的歌声在塔林国际机场开始回荡,震动着每个人的耳膜。
“向前向前向前!
我们的队伍向太阳,
脚踏着祖国的大地,背负着民族的希望,
我们是一支不可战胜的力量!
……
向前!向前!
我们的队伍向太阳!
向最后的胜利,向全国的解放!”
《中国人民解放军军歌》响彻异国首都国际机场上空,记者们和华侨们追随着这支11人队伍,无数话筒伸向他们的嘴边。而他们则目不斜视,坚定的步伐、整齐的歌声和冷峻的脸让所有人都感觉到一种来自一支具有优良传统的军队的良好素养。
中国陆军代表队登上大厅门口的大轿车,在记者们的追逐下前往比赛大本营——距离首都塔林70公里的爱沙尼亚国防军高乌特拉村军事基地。
当天的爱沙尼亚《独立报》带有彩幅照片的头版头条占据了几乎整个第一版,标题是:
——《中国陆军特种部队惊现爱沙尼亚》。
酒店房间的电视播放着英语新闻,画面是中国陆军特种部队代表队高唱军歌走过大厅上车。
拿着冰酒的廖文枫看着画面,脸上也有些许激动。
新闻完了,他还在出神,甚至眼中也有些许泪光。
晓敏裹着浴巾从浴室出来擦着长发:“怎么了?看你那么激动?”
“中国!”廖文枫的声音很嘶哑,“他们代表中国军队!”
晓敏好奇地看屏幕,看不明白。
廖文枫笑笑,揽过晓敏吻着。晓敏推着他:“我头发没干呢!你今天怎么这么高兴?”
“我高兴,是因为我也是中国军人!”廖文枫激动地吻着晓敏的脖子。
晓敏推着推着松开手,闭上了眼睛仰起了脖子抱住了廖文枫。
新闻画面一转,是台湾局势。
廖文枫一下子就抬起头,眼睛射出光。
台湾大选在即,街头一片混乱。叫嚣脱离大陆的民众在游行,当年逃台的大陆老兵痛心疾首在镜头前哭喊,胸前戴着大牌子:我要回家。
廖文枫浑身都在颤抖。
晓敏睁开眼睛:“怎么了?”
廖文枫慢慢松开她,点着一颗烟。
晓敏坐在他的腿上:“你到底怎么了?”
“我安静一会,你先去睡觉吧。”廖文枫淡淡地说。
晓敏看着他,还是起身了。
廖文枫自己坐在客厅,灯关上了。电视的反光在他的脸上,他根本就不关注电视的内容。菸灰缸一会就满了。
第二天,晓敏穿着睡衣揉着睡眼出来:“你一夜没睡啊?”
廖文枫还坐在电视跟前,拿着烟。
晓敏坐在他的身边:“你到底怎么了?告诉我啊?”
廖文枫抱住她,看着她的眼睛:“不管发生什么事情,我只需要你记住一句话——我真心爱你的!”
晓敏看着他很奇怪:“到底怎么了啊?”
廖文枫抱住她:“没什么,我只是在想——誓言和道义,到底哪个更重要。”
“升国旗——唱国歌!”
一面小小的国旗被缓缓拉上旗杆。
“起来,不愿做奴隶的人们!把我们的血肉铸成一道新的长城……”
年轻的军人们歌声嘶哑却整齐,响彻爱沙尼亚国防军高乌特拉村军事基地的国际侦察兵比赛选手营地上空。
在这个密林旁的草地上已经驻扎了各种各样的野战帐篷,三十多面各国国旗在朝霞当中飘扬着。正在早锻炼或者跑步的各国特种兵选手好奇地看着这个来自古老东方国度的军人们对着五星红旗举起右手敬礼,有的鼓掌有的吹口哨:“OK!CHINA!”
“礼毕——”何志军高喊。
他向后转,背后就是那面国旗。
八名年轻的参赛队员身着迷彩服戴着奔尼帽,右臂是爱尔纳比赛袖标,精神抖擞。
他穿着迷彩服戴着黑色贝雷帽——雷克明也是同样装束站在他身后看着这些肩负着历史使命的八名中国特种兵——他们举起右手敬礼。
刷——八名队员举起右手还礼。
“同志们!”何志军高声说,“现在我们已经身在异国他乡,身在这个特殊的战场!这次比赛,是全世界精锐特种部队的一次奥运会,我们是初次参加。比赛的意义和你们肩上的重担我就不多说了,你们都很清楚!我们的武器装备,和世界发达国家特种部队相比还有差距;我们的日常训练手段,和这些老牌的特种部队相比也有很大不同,部队的历史和传统不同这种差异也是自然的。——但是,我们是中国特种兵!我们的作风就是一往无前勇夺胜利!祖国在看着你们,全军特种部队和侦察部分队的官兵在看着你们,你们的亲人也在看着你们!”
队员们肃穆地听着。
“同志们!你们是第一批走出国门的中国特种兵,你们是中国特种部队的骄傲和先行者!在此我预祝你们比赛发挥最好水平,获得优异成绩向祖国人民汇报!”
何志军敬礼。
队员们鼓掌。
“下面开始宣誓。”雷克明淡淡地说。
陈勇对着国旗举起右拳:“我宣誓——”
“我宣誓!”七名队员举起右拳。
“我是中国人民解放军陆军特种兵!”陈勇高喊。
“我是中国人民解放军陆军特种兵!”
“我忠诚我的军人职责,牢记我的入伍誓言!在任何情况下都要勇往无前,排除万难去争取胜利!在比赛当中——灵活机动,意志坚定!遵守纪律,勇敢顽强!……”
……嘶哑的宣誓声音在营地上空回荡。
各国特种兵们看着这个整齐的由六顶迷彩帐篷组成的中国兵营,还有这11个神情严肃庄严宣誓的中国军人,都安静下来静静地看着。
下午是大赛组委会组织的各国特种部队武器装备展示和交流活动,营地前面的空场上摆满了琳琅满目的武器和装备。中国代表队在一个地方铺开迷彩布,依次放着81自动步枪、85狙击步枪、54手枪、匕首等,还有指北针、望远镜等侦察兵装备。田小牛蹲在自己的装备前,把手枪拆开笑:“夥计,这怎么跟摆地摊差不多啊?”
董强捅捅他:“少废话,干部们都不高兴。”
田小牛看去,看见何志军看着外军的装备忧心忡忡。
“奥地利产AUG自动步枪,1972年定型装备部队。”站在他身边的雷克明缓缓地说,“是世界上最着名的自动步枪之一,初速970米/秒,全枪长790毫米,枪管长508毫米,全枪空重公斤,配用弹种为毫米SS109弹。装备部队以后不断改进,加装了单兵白光瞄准镜,经受过海湾战争的实战考验。”
何志军蹲下,拿起这把自动步枪,外军的一个特种兵给他讲解示范着。拆装方便,使用简单,尤其是单兵白光瞄准镜和夜视瞄准具都是射手第一时间实施快速反应射击的保证。
“差距啊……”何志军放下枪站起来,目光转向别的国家特种部队的武器。有M16A2步枪,AK74步枪,L85A1步枪等等,最关键的倒不是枪,而是基本都使用了制作精良的各种光学瞄准镜。作为一个老侦察兵,他当然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他们还有专用的GPS。”张雷站在自己的武器装备前低声说。
刘晓飞也很低沉:“我们只有地图和指北针。”
陈勇嘴角浮起一丝苦笑。
“北方工业公司的口径系列枪族还在定型试验当中。”雷克明说,“那会是我军第一代小口径步枪,配件也很齐全。不过这次我们只能用自己的眼睛和苦练的本事了,武警特警1988年派代表队去奥地利参加国际反恐怖特警比赛的时候也遇到了同样的问题——他们的77手枪在解救人质考核当中出现了卡壳故障,影响了最后的分数。”
“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啊!”何志军感叹,“我们回去看看我们的家伙。”
几个不同国家的特种兵蹲下来看着中国的81自动步枪,田小牛熟练地给他们拆装,做射击示范动作。
“你们的瞄准镜呢?”一个外军特种兵比划着81步枪好奇地问。
张雷淡淡一笑:“我们没有瞄准镜。”
“什么?”外军特种兵们都看他,一个站起来:“没有瞄准镜怎么打?”
“这个,和这个,加上目标——三点一线!”刘晓飞拿起步枪告诉他。
“太原始了,不可思议!”外军特种兵感叹,“GPS呢?”
“这是指北针。”林锐拿起来说。
“上帝!这是国际特种部队的比赛!”外军特种兵好奇地说,“你们在用这些装备你们的特种部队?”
张雷笑笑,没说话。
“行不行,赛场见。”憋了半天的陈勇说话了,“林锐,你给我原原本本翻译过去!”
听了林锐的翻译,一个足有1米9的外军特种兵笑笑起身,跟座山似的站到陈勇面前伸出蒲扇一样的右手:“很高兴认识你,上尉。”
陈勇笑着和他握手,两个人都在用力。
没多久,外军特种兵脸憋红了,终于忍不住叫了一声。
陈勇松开手,笑着说:“我也很高兴认识你。”
田小牛忍住笑,低声说:“跟我们营长比力气,不是去澡堂子跟师傅比搓澡吗?”
何志军和雷克明走回来,蹲下。何志军看着自己的指北针步枪和手枪等等装备严肃地说:“同志们!大家都看见了,我们在武器上有着明显的差距。这说明我们走出国门参加比赛是正确的,只有发现差距才能迎头赶上……”
翻译跑过来,脸都白了:“何副部长,雷大队长!”
“跑什么?站好了!”何志军命令。
“是!”翻译拿着一堆文件喘着气敬礼,“报告!刚刚接到大赛组委会的通知,比赛规则有变化!比赛内容也做了调整!”
“什么?!”何志军一下子站起来,“你再说一遍?”
“比赛规则和比赛内容调整了将近百分之五十!”翻译着急地说。
“怎么会这样呢?”何志军一把抢过文件却看不懂,交给林锐:“你赶紧翻译一下!”
林锐拿过来低声读着,脸色也很凝重。队员们都站起来围在他的身边,他读完了说:“根据外军的训练内容调整,他们对这次比赛的科目和细则进行了调整。增加了北约轻武器组合、自动步枪立姿无依托连发射击、乘车投掷手榴弹精度测试、敌后战场救护和疏导伤员心理等等科目,同时对其余科目的比赛要求也进行了修改——何副部长,雷大队长,我们在国
内集训的内容有一半在这里没有用!”
何志军看着他们,心里难受:“怎么会变这么多呢?”
“外军的训练体系比我们要灵活,他们的训练大纲是经常变化的。”雷克明说,“譬如我去外军特种部队执教,他们马上就在训练大纲增加了中国搏击,不需要通过总参这种级别单位批准。他们调整这些是很正常的,不算特殊情况。”
大家都是半天没说话。
“我们现在没有别的办法了。”何志军看着这些脸色沉重的代表队员,“我们的武器性能不如他们,对地形地貌的熟悉程度几乎是零,对比赛内容现在也不能完全掌握……同志们!真正的考验来了!”
大家都看着他,目光坚定。
“还有三天就要比赛,我们只有一个办法——针对修改的科目,练!”何志军语音坚毅起来,“翻译,你去找武官协调爱沙尼亚驻军,希望他们可以给我们提供训练设施以及场地,再去找找友好国家的代表队,希望他们提供北约系统武器给我们练习组装拆卸;雷克明,你现在就开始组织外语好的同志研究这个修改后的规则,马上拿出针对性方案来,晚上就要开始练习!”
各自都答应着。
“特种部队在敌后要不断遇到变数!”何志军看着大家,“同志们,你们给我坚定一点认识——这里就是战场,这是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明白没有?!”
“明白!”年轻的特种兵们齐声吼道。
入夜,当其余国家的特种兵们都纷纷开始洗漱准备休息的时候,中国代表队营地却开始集合。背着武器装备和大背囊的队员们跑出帐篷,跑步向当地驻军的训练场。出发前,何志军叮嘱:“东道主同意我们在他们休息的时间使用他们的训练场,你们要珍惜这个机会!明白吗?!”
“明白!”队员们整齐地低声吼着。
“跑步走,不要喊番号。”何志军说,“其他国家代表队还要休息!”
中国代表队队员背着大背囊和武器装备无声地跑过国际侦察兵营地。
一个外军特种兵拿着牙刷满嘴沫子问:“他们干什么去?”
另一个外军特种兵钻出帐篷:“上帝啊,他们不是要训练吧?马上就比赛了,体力会透支的!”
训练场上。在雷克明大声的英语口令当中,代表队员们在泥地当中摸爬滚打。
何志军黑着脸背着手站着,面色严肃。
夜色很深,满身泥水的中国代表队列队轻声跑回。钻进各自的帐篷,田小牛直接就把自己扔在行军牀上,呻吟着:“我退伍回家,肯定没人跟我抢民兵连长了……”
董强坐在地上靠着牀头,脱下短袖衫:“瞧你那点出息……”说着说着就歪在牀头,呼噜起来了。
张雷脱下军靴,拽掉湿透的袜子,脚上的皮又烂了。身边的刘晓飞已经歪在牀上着了,浑身湿透的军装都没脱。
“我们的苦还没开始。”林锐苦笑说,“我仔细看了大赛组委会给的资料。比赛地区地理环境不是一般复杂,低海拔森林沼泽地、原始森林、次森林覆盖面积达到70%,湖泊、沼泽地众多。在夜间的温度会达到零下10度左右,最关键的是,大部分地区根本就没有路。”
“没有路,我们走出来就是路。”陈勇拿毛巾擦着自己健壮的上身,“特种兵走的就是没人走的地方,我们走过去了就是路了。”
张雷哆嗦着手点着一颗烟:“地图送来了吗?”
“人家根本不给地图。”林锐说,“大赛组委会给当地的地图出版社打了招呼,严禁印刷比赛地区的详细地图。他们手里的作战地图要等比赛开始前才会给我们,而且是英文和爱沙尼亚语的,我们根本就没接触过那些地名。”
“我们两个小组不能一起走。”陈勇说,“如果全军覆没就没脸回去见人了,我们分开走——相互距离不超过1公里,如果一个小组出事,另外一个小组要策应一下;如果策应不了,就赶紧走自己的。必须保证有一个小组可以到达终点!”
大家都不说话。
陈勇看张雷:“你看呢?”
张雷站起身看着陈勇,两个人对视着半天没说话。
“为中国陆军的荣誉。”陈勇伸出右拳。
“为中国陆军的荣誉。”张雷也伸出右拳。
两个拳头撞击在一起。
海滨的一轮红日被撞击出来,背着大背囊的中国陆军特种兵们高喊着番号在沙滩上疯跑。
奔尼帽下黑白分明的眼睛,黄色的皮肤。
高喊的嘴里迸发出清晰的汉字:
“一——二——三——四!”
在沙滩上做准备活动的一支外军特种兵代表队都抬起头看着他们跑过来。
“这会是一场艰辛的比赛。”队长嘴里嘟囔。
“为什么?我们不是每年都来吗?”满头大汗的队员问。
“因为他们——中国陆军。”队长看着跑过来的中国特种兵们。
奔尼帽下的黄色脸孔逐渐清晰,年轻而又充满斗志。
中国军靴在爱沙尼亚的沙滩上踩下清晰的脚印。
“爱沙尼亚在哪儿啊?”
萧琴拿着放大镜,脱了鞋穿着袜子跪在一幅巨大的世界地图上找。刘勇军戴着眼镜坐在沙发上看《卫国战争史》,不时地记着笔记。
“老刘,你帮我找找啊!”萧琴气馁地放下放大镜,“这爱沙尼亚在哪儿啊?我怎么找
不到啊?”
“你也不看看是哪年的地图。”刘勇军看都不看她,“国际局势风云变幻,分久必和和久必分——爱沙尼亚是1991年才独立的,那是88年的地图!我扔阁楼上你非要找下来!”
“你不早说!”萧琴一屁股坐在地图上,“你早说啊,我就不找了!”
刘勇军笑笑:“我看你这样找,倒是蛮可爱的!”
“你就会笑话我!”萧琴急地都要掉泪,“我知道女人头发长见识短,我都认错了你怎么还笑话我!”
刘勇军哈哈大笑:“这才是你——萧琴,这么多年了我难得在你身上发现你当年的影子!”
萧琴不好意思起来:“老夫老妻了,说这个干什么?——小岳,把首长小会客室的世界地图和地球仪给我找来!”
小岳无声地把地图和地球仪送来,萧琴拿着放大镜仔细找。
刘勇军脱了鞋走上地图,蹲在萧琴旁边看她仔细找,乐了。萧琴举着放大镜仔细找着,眼角的鱼尾纹更细密了,鬓角也已经花白。刘勇军心里涌起一丝柔情,伸手去抚摸萧琴的眼角。
“哎呀你干什么!我这儿正找爱沙尼亚呢!”萧琴急了,“等会芳芳回来,我连爱沙尼亚都不知道在哪儿怎么跟她说话啊?”
刘勇军笑,伸手揽住萧琴的肩膀:“这样多好?我们都一天天老了,孩子也长大了。操心操心孩子,不比什么好?让我怎么说你啊!”
“老刘!”萧琴脸红了,“小岳在呢!”
“报告!首长我去擦车了!”小岳忍住笑跑了。
“这个机灵鬼!”刘勇军笑笑,“萧琴,我发现——你比以前更好看了!”
“都多大年纪了还说这个!”萧琴推他。
“多大?我刚刚46,你也才不过43吗?”刘勇军笑着,“多大?”
萧琴红着脸被刘勇军揽着肩膀:“都是我错了,以后我不会那样了。”
“错了知道改就好,张雷那边我已经说好了,回国以后我请他吃饭——你要当面向他道歉!”刘勇军又严肃起来。
“嗯。”萧琴点头。
刘勇军笑了,在萧琴脸上亲了一下。
“哎哟!”正在进门的刘芳芳见状一愣,在地板上滑了一下,差点倒地下。
刘勇军急忙松开萧琴站起来背着手:“啊,回来了?”
萧琴红着脸整整头发,站起来:“芳芳回家了?”
刘芳芳看着父母的尴尬样子捂着嘴:“我什么都没看见我什么都没看见!你们继续!我上楼换衣服!”噔噔噔穿着军装和小黑皮鞋就上楼了。
“让你帮我找爱沙尼亚你这不诚心让芳芳看笑话吗?!”萧琴急了,“我自己找!我不信找不到!”
刘勇军看着萧琴举着放大镜认真看地球仪,呵呵笑了。
晚上。刘勇军家的餐厅很温馨地点着蜡烛,萧琴忙活着摆菜放碗放筷子,刘勇军穿着衬衣军裤走过来:“哟!真丰盛啊!”
“先别动筷子,等芳芳!”萧琴瞪他一眼。
“好好!”刘勇军放下筷子,笑着看萧琴忙活。
刘芳芳穿着便装从楼上下来,在楼梯就呆住了。
“芳芳,快下来吃饭啊!”萧琴招手。
刘芳芳稳定一下自己,下来了,坐在刘勇军对面。脸上没什么笑容了,拿起筷子就吃。刘勇军笑笑,看萧琴,摇摇头也拿起筷子吃饭。
萧琴看着刘芳芳,满脸堆笑:“芳芳,爱沙尼亚……”
“爱沙尼亚怎么了?”刘芳芳一顿碗,“难道你还要去和爱沙尼亚总统谈工作?!”
刘勇军噗哧一声笑了。
萧琴尴尬地笑:“妈不是那个意思,妈是说……妈知道爱沙尼亚是1991年独立的,在欧洲的波罗的海,有45226平方公里……”
刘芳芳好奇看她。
萧琴笑笑:“妈是不是说错了?”
刘芳芳转开脸,吃饭不说话。
“爱沙尼亚的首都是塔林,时差和我们有六个小时……”萧琴笑着说,“‘爱尔纳·突击’国际侦察兵比赛始于1992年,是各国特种兵的比武大会……”
刘芳芳的眼泪吧嗒吧嗒落在碗里。
“芳芳,妈知道错了。”萧琴笑着说,“妈都改,妈背了好几天爱沙尼亚地理历史,你想知道啥妈都会。”
刘芳芳丢下饭碗,趴在桌子上哭。
“你就原谅妈吧。”萧琴赔笑说,“妈已经写了100多份检查了,给你爸爸写了40多份,给你写了60多份!你爸爸已经通过我的检查了……”
“我可没说你通过了啊!”刘勇军笑。
“你别添乱!”萧琴急了,转向芳芳又是满脸堆笑:“芳芳,再给妈一次机会还不行吗?就一次?”
刘芳芳抬起头,满脸都是眼泪,抱住萧琴:“妈——”
母女抱头哭成一团。
刘勇军呵呵笑:“哟!全家团圆啊!吃饭吃饭,吃完了有节目——我从总参外事局要来的爱沙尼亚历次爱尔纳·突击比赛的录像资料!这次我们的代表队就是在这些地方比赛的!你们可以身临其境观察一下他们是怎么比赛的!”
刘芳芳破涕为笑:“爸爸,你太伟大了!”
“快吃快吃!”萧琴擦着眼泪,“吃完了看爱沙尼亚!看爱沙尼亚!”
“爱沙尼亚……”
方子君在宿舍的牀上摊着一张巨大的世界地图,台灯对着地图,旁边放着几十本地理和军事书籍。她睁大眼睛仔细寻找着,找到了,在上面用红笔画了个记号。
敲门声,她头也不抬:“进来!”
何小雨抱着一堆书进来,放在桌子上:“都在这里了!我把我们图书馆能找到的跟爱沙尼亚沾边的书都借来了,可累死我了!”
“辛苦了,自己倒水!”方子君一把把书都摊在桌子上,看着书名。“你怎么借来的都是芬兰和苏联的资料啊?”
“咳,1991年刚刚独立的!”何小雨愁眉苦脸,“根本找不到独立成书的资料!”
方子君点点头,打开一本战争历史仔细看。
“子君姐,问你个问题可以吗?”何小雨喝了口水坐在椅子上小心问。
“问。”方子君不抬头。
“你到底在关心哪个?”
方子君抬起头:“什么意思?”
“陈勇,张雷——你到底在关心哪个?”何小雨小心地问。
方子君低头看书:“我没必要告诉你。”
何小雨叹口气:“我一直觉得我很聪明,没想到其实我最傻……”
方子君笑笑,继续看书,目光迅速在字里行间找。
“姐姐!你到底是喜欢谁啊?”何小雨着急了。
“小雨,你记住一点!”方子君抬起头看着她,“我已经结婚了!”
何小雨张大嘴。
“我可以告诉你,两个我都关心——一个是我的丈夫,一个是我爱过的人!”方子君低头继续看书,拿笔记着什么。
“什么逻辑啊?”何小雨苦笑,也拿起一本书仔细翻着。
“一共是二百五十八圆整。”女店员笑着说。
“谢谢。”廖文枫笑着拿出钱交上,抱着一大堆欧洲地理和历史书籍走出新华书店。晓敏在车旁等他,给他打开车门。廖文枫把书都堆在后座上:“你开车吧,我看看书。”
晓敏开车:“你要去欧洲发展啊?”
“没有。”廖文枫在地理辞典里面寻找爱沙尼亚,“我想知道爱沙尼亚到底是什么地方。”
“爱沙尼亚?怎么了?”
廖文枫笑笑:“就是这次中国人民解放军特种部队代表队去参加国际特种兵比赛的地方。”
晓敏撇撇嘴:“我知道爱沙尼亚——唉,我都不知道你到底退伍没有。”
廖文枫一激灵,抬头看她:“什么意思?”
“你是个商人,可是却还那么关注军队。”晓敏苦笑,“我真怀疑,商人怎么会那么关心军队呢?”
“你没当过大头兵,不会理解的。”廖文枫笑笑,“我是国民革命军海军陆战队特勤队出来的,也是特种部队。我对这些事情,当然会有不一般的爱好。”
他继续看书,晓敏开车苦笑:“真搞不懂你们这些当过兵的人啊!刘总的儿子在爱沙尼亚,林经理的爱人在爱沙尼亚——你呢,心在爱沙尼亚!”
爱沙尼亚米尼萨达玛海军基地码头。结束开幕式后的各国特种兵代表队在进行出发前的阅兵。当中国特种兵代表队走过观礼台,随着陈勇一声响亮的“向右——看!”,中国特种兵八人方阵怒吼着齐步变正步。庄严肃穆的黄色脸孔,落地有声的中国军靴,整齐划一的出枪动作,会场掌声四起。
站在观礼台上的中国武官举起右手敬礼。
观礼台下的中国代表队领队何志军和雷克明举起右手敬礼。
阅兵式结束,各国特种兵们交换纪念品。和普通人想象的不同,走入开放的中国军队并没有遭受到任何敌意。爱沙尼亚特种部队司令赠送给何志军一组精致的印有爱沙尼亚军徽的咖啡杯,何志军拿过雷克明手里的一个红色的盒子递给他。
“牛栏山二锅头。”何志军一本正经,“56度!”
爱沙尼亚特种兵司令听翻译说完哈哈大笑,当场就打开倒了两个半杯,递给何志军一杯。翻译正想说话,何志军一举手打断他:“这个不用你翻译了,喝酒嘛!来!”
何志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