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蕊独自走出小区, 沿着下山坡的路慢慢往下走,开车的时候不觉得,靠腿很快就觉得这条路又陡又长。
走到人工湖的时候, 花蕊有点累, 百无聊赖地倚在栏杆上看着湖面发呆。
假发戴着让人觉得又闷又热, 花蕊随手揪下来丢到湖里。
“真是奇怪……”花蕊看着水面上浮沉的假发想:“我好些天都没做那个噩梦了, 看到水也不再害怕, 是可乐治好了我的心病吗?”
想到麦可乐,花蕊学着她刚才的样子,对着太阳竖起自己的左手手掌, 当时她说的话又在脑子里回荡:
我日日夜夜把你送的钻戒戴在这里,你却说我傻!
这么久了, 我一直以为是我推倒了可乐, 一直在骗她, 其实我才是被推倒的那个吧?!花蕊细思极恐,不敢正视这个事实。
阳光从指缝透过, 强烈的光线让人睁不开眼,花蕊下意识地伸手去摸左手的无名指,就像那枚漂亮的钻戒还在,就像那只柔若无骨的小手还在。
“呦~这么巧啊!”花蕊的肩膀被人拍了一下,她扭过头, 被阳光刺过的眼睛半晌才看清来人是陈栋梁, 他今天穿着便服, 一脸的自来熟。
花蕊用鼻子哼了一声, 转身想溜走, 陈栋梁也不急,冲着她的背影闲闲地说:“我最近又成功举报了一个赌球团夥, 现在正在抓参与赌球的呢。”
花蕊只得转身,无奈地说:“我觉得你当个小交警挺好的,做人啊,就是要本分!”
陈栋梁哈哈一笑,从兜里摸出一盒红塔山,问道:“你不介意吧?”
花蕊心中苦闷,从他手里抢过烟盒,抽出一支菸叼在嘴上。
陈栋梁摸出打火机先给花蕊点上,然后才给自己点了一只烟,吐出一口烟雾说道:“我从小就想当警察,那身制服对我的吸引力太大了!”
“哦。”花蕊把烟拿在手中,敷衍道:“原来是制服的诱惑。”
陈栋梁失笑,接着说:“要不是遇到你,我这辈子也就认命了,交警也是警啊,可是现在我马上就要成为一名真正的可以抓小偷的警察了,你不觉得你应该为我负责吗?”
“我为你负责?”花蕊诧异极了,指着陈栋梁的鼻子险些把菸头戳到他的脸上,“我帮你实现人生梦想,你却带人断了我的财路,现在你要我为你负责?!”
陈栋梁笑得很流氓,接道:“要不,我为你负责?”
花蕊一愣,随即沮丧地说:“算了,我刚失恋,心里烦,你别来和我开玩笑。”
陈栋梁默默地几口把烟吸完,把菸头弹到湖里,然后笑着说:“你想哪去了?说的好像我真要和你搞对象似的,不过是句玩笑。其实赌球的事你也不用害怕,反正都是匿名投注,你不过是赔点钱而已。”
“赔点钱?”花蕊摇头苦笑,“我玩这个好久了,每次都把全部身家押中国队会输,积累到现在,不,是前几天才有了那么多钱,结果现在身无分文,直接被打回了原形。”
陈栋梁沉默了一下,歉意地说:“对不起,我当时并不知道这事牵涉到你。”
“没关系的。”花蕊摇头,“既然赌了,就要有会赔光光的觉悟。”
花蕊看着手指飘渺上升的烟雾笑道:“你可以拿我做反面典型教育那些赌徒:赌博的都是穷人,押上全部身家换一个美梦,最终逃不过身败名裂输光光。”
陈栋梁心里盘算了一下,小心地问道:“要不要我先给你拿点钱?”
花蕊瞥了他一眼。
陈栋梁赶紧补充道:“算借的!”
花蕊失笑,“没事的,赌球的钱肯定打水漂了,好在我还有一部分钱投资到了固定产,就算身无分文也不是穷光蛋。”
“这样啊……”陈栋梁扯动嘴角,露出一个难看的笑容。
“我想静静,再见,陈警官。”花蕊转身离去,路过垃圾桶的时候,把烟按熄,顺手丢到里面——我并不需要这些东西来麻痹我的神经、发泄我的情绪,我知道我想要的是什么,绝不轻言放弃……
看着花蕊孤单离去的背影,陈栋梁又抽出一支菸点上,一个巡视的保安走过来对他喊道:“嘿,这儿不能吸菸!”
“你就让我抽根菸冷静一下吧!”陈栋梁一指湖里已经飘远的假发,“我刚看到湖里漂着女人的头发,吓得半死!”
“怎么可能?!”保安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了看,吓得脸色苍白,哆哆嗦嗦的拿出传呼机拨打110——自然是打不通的。
陈栋梁哂笑一声,指间夹着烟,转身朝着花蕊的方向离去。
………………
麦可乐对着花蕊的背影大喊大叫,等确定花蕊真的走了、没有再回来之后,她才真正开始伤心落泪。
刚刚还在卿卿我我,怎么一转眼就变了呢?
麦可乐无法认真去想问题到底出在哪里,想到的都是在一起美好的过往,那时有多少爱,现在就有多少伤害。
麦满仓也不给她时间乱想,在卧房里拼命地咳嗽,彷佛下一秒就要把肺咳出来了。
麦可乐胡乱摸了一把眼泪,回到卧室倒了一杯水,插上吸管交到麦满仓的手上。
麦满仓接过喝了一口,难堪地对麦可乐说:“当年我……”
麦可乐打断他,“事情都已经过去那么多年了,爸爸你没必要一定要告诉我。”
“不是你想的那个样子!”麦满仓急道:“当年我是拒绝了王淑贞,我也觉得自己没种……”
麦可乐沉默着等待答案。
麦满仓的脸微微变红,咬咬牙坦白道:”当时她大着肚子来找我,让我娶她,可那时候我只是一个穷学生……”
麦可乐惊讶地从牀上弹了起来,大声说道:“爸爸!你不会想说花蕊是我姐姐吧?”
“不是不是!”麦满仓挥手乱摇,“我和王淑贞连手都没拉过!”
麦可乐这才觉得一颗心咚的一下落在肚子里,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对,怒道:“孩子不是你的你内疚什么啊?这么多年了还念念不忘的!”
麦满仓摇摇头,“你还小,你不懂,我是真心喜欢王淑贞的,拒绝她以后我又犹豫了很久,最后决定退学娶她,可等我赶到她家的时候,她家已经搬走了,从那以后我再没见过王淑贞。”
麦满仓的眼里有些湿润,叹道,“所以我很后悔,要是我能勇敢一些,早几天答应她,是不是我们就能在一起了?可惜现在能对着几封信回忆当年。”
“信?”麦可乐惊讶地重复。
麦满仓哀怨地长叹口气,叹出了无限悔恨,“其实连信也没了,当年你妈……脾气不太好。”
能让妈妈大发雷霆的信,麦可乐脑补了一下满篇的海誓山盟,结果又想到了花蕊,心脏疼的狠狠地抽搐了一下,嘴上还得继续安慰麦满仓,“没关系的,只是一个误会,以后我会和花蕊解释清楚的。”
麦满仓紧张地抓住麦可乐的手,问道:“你还要再见她吗?她玩弄你的感情,还、还……”
麦满仓说不下去了,虽然作为成功商人,一直单身的他也和女人们玩过各种花样,可是这事要是放到自己宝贝女儿的身上,是无论如何都无法说出口的。
麦可乐低下头,小声辩解道:“她那些只是气话了……”
及时响起的门铃解救了心思各异的父女。
麦可乐的精神一振,心中暗喜:总算乖乖回来了!
等她急匆匆地打开门的时候,发现门外站的是吴逸。
吴逸看了下麦可乐的脸色,笑道:“看到是我这样失望,看来你爸爸已经没什么危险了。”
麦可乐忙把吴逸让到屋里,看得出来他是从医院直接过来的,连工作服都没来得及换。
吴逸给麦满仓简单地检查了一下,下了结论:“暂时没什么危险了,不过最好到医院做一下心脏CT扫描确定一下。”
转头笑着对麦可乐说:“以后再遇到紧急情况最好先打120,免得耽误治疗。”
麦可乐一呆,“120是什么?”
吴逸答道:“就是急救电话啊,哦,你是从美国回来的,可能还不知道。”
花蕊楞了一下,转身捡起地上摔坏的手机,顽强的手机竟然还能使用,翻出通话记录,上面显示着最近的通话记录是打给“救死扶伤、急救、妇科(吴逸)”。
麦满仓拍着吴逸的手感激地说:“太麻烦你了,可乐这孩子遇到难处就先想到你了,给你添麻烦了。”
吴逸喜道:“没事没事,都是我应该做的,要是你们明天去医院检查,我可以先帮你们挂号,不用你们一大早就去排队。”
“那可真是太感谢你了!”麦满仓转头招呼麦可乐,“还不快谢谢你 ‘男朋友’!”
“啊?”麦可乐一时反应不过来,脸上依次表现了震惊、疑惑、愤怒、伤心等各种表情。
作为一名合格的医生,为了预防医闹,吴逸惯会看人脸色,看到麦可乐的表情,又没见着花蕊,心里已经猜到七八分,体贴地说:“我还在上班,既然没事就不打扰了,明天医院见?”
麦满仓还在絮絮叨叨地说着客套话,麦可乐已经客气的为吴逸打开了房门。
吴逸眼中的失落一闪而过,随即微笑着起身告辞。
晚上马丽过来给麦满仓和麦可乐做了晚饭,麦可乐匆匆吃完就把自己关在卧室,搂着“儿子”一页页地翻手机上的相册,看完一张删一张。
看到最后早已无泪可流,瞪着酸涩的眼睛直删到凌晨三点才删完,把手机放到伸手可及的地方,昏昏沉沉地睡去。
早上猛地惊醒,先摸出手机看了看,可惜只有一条短信,是吴逸约定了检查时间。
“你若无情我便休!”麦可乐愤愤地把手机丢到牀上,冲到洗漱间,看到镜子里的自己满头乱发,赌气拿起木梳用力地梳理。
发梳扯到头发的发根,疼得钻心,麦可乐看着发梳上的断发,想起以前都是花蕊细心地帮自己弄头发,那样一个粗心大意、不在意穿着打扮的人,帮自己梳头发的时候却细致的要命,从来没有弄断过一根头发。
麦可乐把梳子丢到一边,捂住脸流泪,恨恨地说:“既然骗我,为什么不骗我一辈子!”
麦可乐哭着回到牀上找到手机,从云空间重新下载了相册,又翻看一遍,换了张花蕊最丑的图片当手机屏保。
画面中花蕊抠着鼻子翻白眼,一脸的如花样,看着看着,麦可乐忍不住笑了起来,笑着笑着就又忍不住掉下了眼泪。
花蕊哭哭笑笑的,一直到麦满仓敲门才匆忙用根发带胡乱束住头发,洗了把脸就下了楼,吃了点昨天晚上的剩饭,然后陪着麦满仓去医院检查。
李苗苗替吴逸接待了麦满仓父女。
“吴逸忙的连饭都吃不上,我只好替他分担一点。”李苗苗羞涩地说。
麦可乐勉强笑笑。
看到麦可乐形容憔悴,李苗苗拉着她的手嘘寒问暖,一副姐妹情深的模样,热情地叮嘱:“要是吴逸忙,有什么困难和我说也是一样的。”
麦满仓听了不满地说:“那怎么能一样?吴逸可是可乐的男朋友!”
李苗苗的脸色一僵,冷笑一声讥讽道:“是吗?我还以为可乐妹妹只喜欢女人呢?”
“不是!”
“是!”
麦满仓和麦可乐同时回答,对望一眼后,麦可乐看到麦满仓眼里的乞求,只好咬着牙说:“不是,你误会了。”
李苗苗意味深长地笑了笑。
检查的时候吴逸急匆匆地赶来了,笑着对麦可乐说:“检查结果不能马上拿到,你们不用在这儿等着了,回头我帮你们取了,打电话告诉你结果。”
麦满仓欣慰地看着吴逸,眼里的满意都快淌到地上了。
吴逸说了没几句电话就响个不停,只好又急匆匆地走了。吴逸刚走远,麦满仓就大声说道:“这样体贴的男朋友那里去找啊,赶紧结婚,盖章之后才算把驴拴在槽子上了!”
麦可乐垂着眼帘含糊应着,没看到李苗苗脸上的精彩表情。
检查完,麦可乐陪着麦满仓回到麦谷集团,走过前台的时候,马丽像往常一样尊敬地起立问好。
问好后,马丽笑着对麦可乐说:“麦副总魅力无敌,这些天有好多狂热的追求者给你写情书呢!”
“情书?”麦可乐不解地反问。
马丽费力地从前台后面推出一个鼓鼓囊囊的大麻袋。
麦满仓打趣道:“都这么多了?背上跟圣诞老人一样!”
麦可乐看着大袋子目瞪口呆,试着拎一下,结果发现根本拎不动。
李壮壮和李刚都急着跑出来帮忙,结果在门口撞到了一起,分寸不让地吵了起来。
最后还是刘馨出来帮麦可乐把袋子抬到办公室。
刘馨看着满满一袋子的情书,羡慕地说:“现在谁还用笔写情书啊?你不会是被变态盯上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