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穆璟焕那边出来,皇上就吩咐下去要回宫。以往狩猎都要在外面搭帐篷住一晚的,因为皇上每一次都说当天而返太不尽兴,而且在野外生活一晚也是别有一番滋味儿。大家都不知道这一次到底是怎么了,皇上竟然当天就要回去,而且还非要在太阳都要下山的情况下回去。
不过大家就算心里有疑惑,也不敢有什么怨言。毕竟这是皇上发的话,他们这些做臣子的就只能按照皇上的吩咐去做,可不敢去质疑什么。大家对于此种异状最多的解释就是因为半路遇到了刺客,若不是因为那刺客,也许还不会即刻就反悔。正事因为碰到了刺客,所以皇上的心情非常不好,也就急着要回去了。其实若是真的这么想,那这倒也是正常的,不是吗?
“父皇,您怎么这么急着回去?”回去的时候宇文翔和皇上共乘一轿,虽然会引起怀疑,不过他也倒是也提前就准备好了说辞。毕竟这刺客的事情才刚刚过去,或者该说还没过去。皇上把三皇子带在身边就是因为怀疑三皇子便是那些此刻的主使者。不过若是再问:既然都怀疑三皇子有可能是主使者,那为何还要让三皇子这么近距离地和皇上接触?若是三皇子真的有什么不轨之心,那三皇子岂不是就可以非常方便地在这轿子里轻而易举地把皇上刺杀吗?
虽然这怀疑确实有道理,不过仔细想想就知道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若是在外面,那人多眼杂,他想做什么就可以做什么,逃跑的时候也方便些。但若是在这一顶轿子里就把皇上算计了,那他可就绝对躲不过这罪名了。任人想想便知,这三皇子在靖州被发配了这么多年,好不容易回来了,难不成就要因为自己的一时不忿,做出这种弑君、杀父的罪名吗?而后他再被抓到,也逃不出去,直接就问斩?这分明就是自讨苦吃的自杀方法,就算是人再笨也不会这么选,除非那个人是存心要来一个玉石俱焚。三皇子这样子,怎么看怎么都不像是这种人。
“因为我要尽快回宫,让你二哥确认一件事,一件很重要的事情。”如果仔细观察的话,不难发现,皇上的手现在都在微微发抖着。他很期待这个答案,但是又很怕知道这个答案。他期待是因为他希望事实便是他所希望的,他害怕知道是因为,他担心事实并不如他所想一般。
他现在算是经历的大喜,他并不想再经历一次大悲。若是确定那个所谓的奶娘并不是静妃,那就只能说明他的静儿已经在那场火海中烟消云散、归于尘土了,这是他最不想得到的结果。
“很重要的事情?什么事情这么严重?”严重到这一切都如此急匆匆,让他都有些莫名其妙。
“是关于你母妃。”皇上深吸了一口气,“你二哥说,在穆府有一个女人,穆家的人都说那是他的奶娘。但是你二哥分明就不是穆家的人,当时那场大火来临之时,他也已经有七八岁了,根本不需要什么奶娘。但是穆家的人却硬是要你二哥在每一年七月二十四都要去陪着那个奶娘,他们说奶娘救过他的命,而且因此还受了很严重的伤,至今都没有醒过来。我是在想,那个奶娘会不会就是你们的母妃?毕竟当时也只是找到了你们母妃的衣服碎片,并未见人啊。而且这样想的话,一切也是于情于理,是你们母妃救了你二哥,然后穆家的人又救了他们母子二人。随后,他们为了防止你母妃和二哥再受到危险,所以就帮助他们隐姓埋名。”
宇文翔想了想:“若是如此,那也并非全无可能。六月二十四?”宇文翔想了想,而后想起了什么,恍然大悟道:“父皇,六月二十五那就是母妃的生辰啊。穆家的人让二哥每年的六月二十四都去陪着母后,一陪就是一整天,那目的是不是就是为了让二哥陪着母妃过生辰?”
“是吗?是这样吗?”皇上先是愣了愣,而后也有些明白其中的问题,“没错,一定是这样!”
“所以也许那个所谓的奶娘就是母妃,所以也许母妃真的尚在人间!”得到这样的结论,宇文翔也异常兴奋。知道那原以为已经被人害得命丧火海的母妃如今尚在人间,他自然很兴奋。
“太好了。”皇上因为兴奋,眼睛里似乎都有了泪水徘徊在眼眶,“还好你们的母妃还在。”
“是啊,还好母妃还在,如此一来,我们一家人终于能够团聚了。”人生最开心的莫过于此。
“是啊。不过话虽然这么说,但是为了保证你们母妃的安全,就算已经确定那就是你们的母妃,你们也不能露出什么马脚来。若是被皇后和淑妃知道了这件事,那定会让你们的母妃重新陷入危险之中,这也是我和你二哥最为担心的事情。现在你们母妃还没有醒过来
,这么多年,她一直都没醒过来。我们首要的是帮她找一个信得过且医术高强的人替她诊病,让她尽早醒来。然后还要尽快除掉皇后和淑妃,如此就不需要担心你们的母妃再遇到什么危险了。”
对于与世无争的静儿来说,没有人会有那个心思特意去除掉她。唯独两个人,那就是淑妃和皇后,只有她们会把静儿视为眼中钉肉中刺,哪怕静儿处处退让,从未想过和她们争夺什么。
“我明白。之前我在靖州呆的时间也很长,在外面飘着的时间足够去认识一些奇人。我会去找他们帮忙去寻找名医,一定会让母妃醒来的。不过,若那真的是母后,我也想去见见她。”
这么多年来,他一直以为母妃已经和二哥一起命丧火海,他能做的就只有想念而已。如今得知母妃极有可能还在人间,那他最想要做的事无疑就是见母妃一面。二哥很幸运,虽然并不知道实情,不过还是可以和母妃见到面,哪怕偶尔只是一年一次,那也可以见到面啊。可是他就不一样了,这十几年来他想见母妃都只能凭着自己的幻想,现在他真的好像再见见她。
“好,你们母妃若是知道咱们大家都为了她这么努力,一定会很快醒过来的,一定会的。”皇上这话似乎是在对宇文翔说,也似乎是在对自己说。总之不论如何,这都是他如今最大的心愿。他念了她这么多年,还以为这一份情意真的就没有机会再续,好在上天有眼,有给了他们这样的一个机会。他感谢上天,这一次若是他们还能在一起,那他定然不会放手。什么皇位,什么皇帝,他都不要做了,他要把这些全都交给孩子们,和清儿去过她向往的生活。
回到宫里,皇上便以种种理由拦下了皇后和淑妃,以商讨刺客的缘由让穆璟焕随他去了御书房。一开始皇后并不觉得这其中有什么不妥的,倒是淑妃,淑妃总觉得这事情有蹊跷。不过再一想,见过那些刺客的就只有穆璟焕,去叫他问话也是正常的,所以便并未再往深处想了。
按说御书房里并不应该有什么女人的画像,但是御书房这个最危险的地方也是最安全的地方。为了防止被皇后的人发现,清儿的字画一直就被他光明正大地放在普通字画的行列中,多年来都并未引起任何人的怀疑。如今这时候让穆璟焕到御书房来,假借商讨正是之名也很理所当然。所以他当初所作的这一决定,似乎还真是无比正确,竟然到现在都可以派上用场。
“翊儿,这画中人便是你母妃。你看那个所谓的奶娘,和你母后相貌是否相似?”他希望是。
穆璟焕走上前去,当他看到那画中的女子之后便不用再想任何事了。因为他画中的人,明显就是他每年至少都会去陪上一天的奶娘。也就是说,所谓的奶娘,其实就是他的亲生母亲。
“怎么样?她到底是还是不是?”皇上很迫切地想要知道这个答案,他期待答案如他所想。
穆璟焕如今也算是五味杂陈了,他叹了一口气,而后点头道:“是。那个我每年都要去看的人便是这画中人,也就是我的母妃。看来之前的猜想都是正确的,没想到我的母妃一直就在我身边,只是我从来都没有认出来她。若是等母后醒来之后知道这些,一定会很不开心吧?”
“不会的,毕竟这么多年来你连自己的真正身份都不知道,你母后又怎么会怪你这些?还好,她没有事,这样我也就能放下心来的。”皇上欣慰地笑了笑,“只要她还活着,一切就都有希望。不知道她现在还好吗,那样一个人孤孤单单地躺在那边,一定很寂寞吧。明天是你母妃的生辰,许是因为这样,穆将军才希望你在这个时候陪着她,也不会引人怀疑。你快回去吧,回去陪着你的母妃,帮我陪着她。现在只有你有这样的机会,那这一切就只能全都交给你了。”
穆璟焕点头:“我明白,我这就回去看母妃。我会找些有能力的大夫,让他们来帮母妃诊治。”
“不,先不要。”皇上摇头说道,“在穆家的话,你做的不能太明显。因为你的所作所为一旦和以前不同了,那穆家的人就会对你有所怀疑。你不是不想让穆家人知道你恢复记忆吗?既是如此,那你就不能表现得太过于明显。至于大夫,你可以暗中去找,但是一定不要被发现。”
其实皇上也不明白,这明明是一件好事,明明这是一家团聚的大好事情,可是为什么到了他们这边就变了样子呢?明明他现在是得知自己原本早就以为在火海中香消玉殒的妻子还活着,原本以为和妻子一起受难的孩子也还活着,而且过得很好,他应该很开心才对。可是心在,他们的情况却和四面楚歌无异,他要对所有人都防
备着,甚至都不能亲自去看看自己的妻子,这叫他情何以堪?果然,他这个皇上做得还真算是失败,若不失败,那又么怎会这样?
穆璟焕想了想,然后百般无奈地叹气:“我明白了,现在情况特殊,我们除此之外别无他法。”
“你先回去吧,去陪着你母妃。我应该不能去,若是翔儿想去,就让他去找你吧。他也有很久没有见过你们母妃了,让他去见见你们母妃,你们的母妃一定也会很开心的。和她说说话,不要让她一个人太孤单。帮我告诉她,让她再等等,马上就可以云开雾散了。让她不要着急,告诉她我们很快就能真正地一家团聚了,我很快就可以带着她过她一直梦寐以求的生活了。”
“我明白。以前我不知道爹娘为什么要让我去陪着她,现在我既然知道了她就是我的母妃,我定会好好照顾她,一有时间就去陪着她。当然,我也不会让任何人察觉出我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我会以保证母妃和我的身份不被泄露的情况下,尽可能地陪在母妃身边,您放心吧。”
“好,我相信你。”皇上点了点头,随后又叹了一口气,“真希望这些麻烦的事情能快点解决,如此一来,我们就可以一家团聚,而且再也不需要担心什么、顾虑什么,只要自己开心就好。”
是啊,若是真的能这样,那确实是一件非常值得开心的事。毕竟现在的烦恼实在太多了,没有谁能真真正正过着安稳的日子。虽然这就是皇家人的悲哀,不过若是真的有心想要改变现在的情况也并不是完全不可以,虽然这路并不好走,虽然这注定很困难,不过还是要试一试。
这一边人家都开始感慨未来的全家团聚,另一边,明明一直都是全家团聚的情况,不过却似乎比这边好不到哪儿去,而且比这边还要更加的愁云惨雾,而那边就是皇后处。因为宇文星在未经过皇后同意的情况下就做了那种很危险的事,所以现在宇文星被皇后训斥得非常惨。
“今天的那些刺客是你派出去的吧?”皇后看着这个不成器的儿子,无奈吼道:“谁准你这么做的?你做之前有问过我吗?有和我商量吗?谁给你这么大的胆子,让你私自行动的?”
宇文星撇了撇嘴,很不耐烦地说道:“是我自己要这么做的。母后,难道您不觉得这样做很好吗?若是这一次的行动成功,那我就不需要再做什么太子,只要直接登基做皇帝就好了。”
“混账!”皇后扇了宇文星一巴掌,“很好?哪里好了?你以为事情就像你想的那么简单吗?你想登基为皇?我看你是疯了才对!现在好了,这件事那么受重视,若是真的查出来那些刺客是你安排的,可不要怪母后没有提前告诉你,母后保不了你,因为你这是弑君之罪,当杀。”
“母后,您这是什么意思?”宇文星见自己的母后要和自己撇清关系,赶忙跪下替自己求情,“母后,我这是按照您的意思啊。您难道不是一直想让我登基为帝?所以我才这么做的啊。”
皇后想要让宇文星登基为帝?这还真是个笑话。没错,皇后是想把现在的皇上拉下来,但那并不是因为她想帮助宇文星登上帝位,那仅仅只是因为,她自己对那个高高早上的位置垂涎已久,仅此而已。所以,宇文星说到底还是自恋了一些,然后也就顺其自然地变成自以为是。
“胡闹!这话你也敢说?你想登基坐那皇位?那你自己先看看你自己到底有没有那个本事!”
皇后现在也是气极了,这个儿子岂止一般的不争气啊,简直就是让人万分生气!以后若是想让宇文星帮着她登基,那怕是只有自己给她自己找麻烦的份儿了。现在是什么情况?现在的情况就是她自己的亲生儿子还不如一个外人值得信任。穆璟焕虽然是外人,若是他真的能助她一臂之力,那定当后力无穷。不过是在金钱上,或者是计谋上,他都可以帮得上忙。但是若换成了宇文星,帮忙她是不指望了,只要不让她的计划全都烟消云散毁在他手里,那她就该谢天谢地去了。虽然她终究要找一个人做一个傀儡皇帝,但是穆璟焕说得对,即便是一个傀儡皇帝,那也也要有脑子。即便不知道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也必须要先听话才是。瞧瞧宇文星吧,这种事都能做得出来,而且连汇报都直接省略了,那他还会听话吗?听谁的话?
所以与其让这么一个有可能会随时失控脱离轨道、脱离控制的人做她的棋子,那倒不如冒险一些,按照穆璟焕的计划,用宇文翔那一颗棋子。至少宇文翔是有目标,是在明处的,她还可以防着。而且既然目标是在明处,那就等于有了弱点,既是如此,那更符合做棋子的标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