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重德一听那声音,刚刚还彰显得意的脸上肌肉突然一顿抽搐。
声音未落,一个人已然从洞外飞身而入,从众人头顶掠过,落在了张重德身前。
程破天定神一瞅,只见那人个头要比自己还高,身材魁梧,一头长发黑中夹杂着银白。他一身褐色长袍,脸上却是蒙着一块布,只露出一双咄咄逼人的眼睛,正牢牢地锁在张重德的身上。程破天隐隐感觉自己彷佛在哪里见过此人。
张重德先是向后退了一步,略显惊讶,但随后站稳脚步,微微一笑,道:“你终于现身了。”
那人狠狠地盯着张重德,浑身散发出强烈的杀气。他拿着剑的手在微微颤动。他开口道:“殷天傲,这十几年来我无时无刻不在寻找你,想不到你竟然如此狡诈,依赖易容术,而且还改名换姓,一直就藏在长安城内。如今功夫不负有心人,终于让我找到你了。”
众人都没有想到张重德不但一直藏在一副假面孔后面,就连他的名字也是假的。原来他根本不叫张重德,真名是殷天傲!
程破天心里却是猛然一跳,瞪着自己身前的那个蒙面人,忍不住叫道:“是你!”
蒙面人听到程破天的声音,转过头来。原来他正是几次救程破天于危难时刻的蒙面人!原先他几次出现,程破天都是处于神智不清的状态,所以从未真正看清他的外表。不过程破天却清楚地记得他的声音,所以刚才他一开口,程破天立刻就认出了他。他起初一直以为那个蒙面人就是自己的兄长程九阳。可后来他得知程九阳就是‘天人’后,便一直无法想象那个蒙面人到底会是何人。想不到如今他却出现在了自己的面前。这一次,程破天无论如何也要知道他真正的身份。
蒙面人看着程破天,突然注意到他短缺的右臂,一声惊呼,眼神中流露出痛苦的神情。
殷天傲瞅着蒙面人,道:“正所谓最危险的地方往往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我当时被你们打成重伤,若是不掩饰自己的身份,万一有仇家找上门来,那岂不是会性命不保?何况我想你一定会为了给她报仇,对我穷追不舍。虽然后来我听说你得重病暴死,但我从一开始就一直怀疑你的死,何况当时我还有别的仇家,所以也就一直隐姓埋名下去。没想到你果真还活着。其实自从那天晚上在何义家你出手时,我就已经猜到了。除了你,这世上不可能再有第二个人能够使出这‘九阳剑法’了。”
程破天和程九阳一听‘九阳剑法’四字,都是大吃一惊。程九阳望着蒙面人,颤声道:“你真的会使‘九阳剑法’?”
程破天却是心中一亮,他现在才意识到,原来他之所以一直认为蒙面人就是程九阳,不光是因为他二人身材乍一看上去很像,也是因为那蒙面人几次出手救自己的时候所使出的剑法都貌似与‘九阳剑法’很像。但因为自己几次都是将近昏迷,所以从未仔细注意过。然而那剑招仍是隐约刻录在了自己的脑海中。而他几次给自己输入内力时,所使得也是极纯极阳的内功。当时程破天也曾好奇过。但如今一想,如果他所使的真是‘九阳剑法’,则那内功必然是‘天阳功’!这也是为什么两个人体内真气会没有任何的排斥。可如果这个人真的即会使用‘九阳剑法’,同时又修炼了‘天阳功’,那他---
只听殷天傲冷笑道:“如今我的身份都已经公布于世了,我看你也应该露出自己的真面目了吧,程飞!”
“程飞”两个字在洞中荡漾不绝,一时间彷佛一团膨胀的火球,充满了整个山洞。程破天和程九阳二人只觉得自己的耳朵“嗡嗡”做响,脑袋中突然间变得一片空白。
程咬金注视着那蒙面人,吞吞吐吐道:“他刚才说什么?你叫程…飞…?”
蒙面人低下了头,慢慢伸手解下了自己脸上的布纱。待他再一抬头,众人无不暗自惊奇。只见他一张脸有棱有刃,飞拔的浓眉,挺直高跷的鼻梁,厚厚的嘴唇,健壮的下巴上长着一团不长不短的络腮胡须,同样也是黑中穿插着银白,可谓英气逼人,龙威虎猛。
程咬金当即一声惊呼,道:“义弟!真的是你!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不是已经…”
程飞转过身,抱拳道:“大哥,久违了。小弟当年并没有死,只不过是诈死。这几年来小弟时刻都惦记着大哥。我知道大哥这么多年来跟随唐王,屡建奇功,如今已经做了朝廷大官,身居显赫地位。小弟实为大哥高兴。但因为我曾发过誓,一天不报仇,就一天不会罢休,所以这么多年了,小弟都没能与大哥把酒同欢,还望大哥可以原谅小弟。”
程咬金激动地道:“为兄时刻不曾忘记你我从小一起在程家村长大时候的情景。当时你我结拜后,我说我要去参加瓦岗,推翻隋朝,你却说你无心参军,只想云游四海。自那一别,如今已有二十多年。咳,真是时光荏苒,岁月如梭呀。如今你我都已年过半百了。不过为兄万万没有想到竟然还能同你再次相见!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程九阳强忍着疼痛,站起身来,嘴颤动不已道:“父… 父…亲…”不像程破天那时刚刚出生不久,程飞‘死’时,程九阳已经七岁,所以虽然岁月相隔已久,但他仍然隐约记得父亲的面容,也还记得对‘父亲’二字的呼喊。
程飞却只是瞪了他一眼,随后冷冷地道:“我程家家训向来都是教人为人正直,万事以义当先,绝不可做祸害他人之事。可你如今到好,竟然被一时的名利蒙蔽了双眼,做下那种种不仁不义的事情,而且竟连自己的亲兄弟都不放过!我-我和你母亲怎么会生出你这样的畜生?!”
程九阳认出自己的父亲,正当激动不已,却没料到程飞猛然间说出这样的话来,顿时哑口无言,心如刀割。他只感浑身伤口一震剧烈的疼痛,好像被人突然拿一盆盐水扣在了自己身上一般,咬破了嘴唇强忍着这才没有叫出声音来。他向前一步,腿一软,跪倒在地。
自从程飞揭露自己身份的那一刻起,程破天就一直脑袋中朦朦胧胧,心神不定,不知道自己到底应该如何反应。但他这时看到程九阳遍体鳞伤,一头散乱的头发,金黄的衣袍也是四处血迹,斑痕累累,一脸凄惨和悲伤的神情,突然内心一痛,冲着程飞道:“你没有资格这么说兄长。”
程飞一惊,道:“你说什么?”
程破天凝视着程飞。这还是他第一次与自己的父亲对话,所以不乏有些尴尬羞怩的感觉。他挣扎了半天才终于开口道: “兄长虽然误入歧途,可是你欺骗又抛弃了兄长,难道就对了?” 一开始的时候程破天说话还有些颤抖,但说到后面的时候他发现自己的声音越来越硬朗。只听他接着道:“你这么多年来一直杳无音讯,完全没有为兄长做过任何一件作为一个父亲该做的事情。你更不知道兄长这些年来有多么的不易。他现在受了重伤,你却突然出现,说出这些伤人的话。要是你没有抛弃兄长,说不定兄长今天也不会走到这个地步,所以你没有资格来教训他。”
程破天自从出生以来就从未对程飞有过任何的印象,所以父子之情可谓全无。如今父子重逢,程破天本应该欢天喜地,可在他眼里,程飞却是那样的陌生,似乎比一个陌生人还要陌生。他虽然知道这个自己从未见过面的父亲曾经几次救过自己的性命,但是每当他想到程飞如何抛弃了他兄弟二人,程破天就会不自觉的打心底升起一股愤恨之意。就算程破天再怎么努力强迫自己,也无法将程飞真正看作是自己的父亲。这也是为什么他刚刚只说程飞抛弃了程九阳,却对自己只字未提。
程飞又惊又怒,道:“你-你怎么可以如此同为父说话?”
还不等他来得及思考,程破天只听得一串字从自己嘴里破口而出:“你不配做我的父亲!”此话刚一出口程破天便立刻后悔了。但说出去的话就如同泼出去的水,再想收也收不回来了。
只见程飞面色煞白,双目圆睁,浑身颤抖着不停。程破天还以为他会像火山一样突然爆发,痛骂自己,却没料到程飞突然间低下了头,好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显得疲倦无力。
程咬金忍不住道:“破天,你这话太过分了。我瞭解你父亲。他绝不是那种无情无义的人。他之所以这么做一定有他的原因。”
殷天傲却是哈哈大笑,道:“程飞呀程飞,想不到你当年竟然能够这么狠心,抛下自己的孩子。我知道,你这么做只怕是为了给她报仇,可如今你儿子连你这个当父亲的都不认了,你就算报了仇,又有什么意思?”
程飞突然抬头,狠狠道:“殷天傲!杀妻之仇我无论如何一定要报,就算牺牲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