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白被茯苓“遣送”回家后, 直接被送到袁天赐那里训话。
车厢里,小巴抱着茯苓哭求:“不许说小油鸡的事!”
“其实不说他也是会知道的碍……”
“浑说,你不说我不说他怎么知道!”
“他是大夫, 对气味这些东西最敏感了吧……瞧你满嘴的油, 不闻气味就知道你吃了些什么吧……”
小白满脸灰败:“他会念叨死我的啦, 他会逼我连续吃上三天的药膳的啦, 这下一年都不能偷溜出来了……”
茯苓支着下巴, 眨眨眼睛:“我帮你瞒过去啊……”
小白眼睛一亮。
“但是……”
果然是有但是碍……= =。
小白视死如归:“你说吧。”
“你这副表情……”茯苓失笑,“你把小油鸡分我整只,你去吃半只的。”
小白眼睛突然睁得很大:“你……你不是最讨厌吃那些油腻的!”
“突然很想吃了。”
简直是无赖啊……不过吃半只也无所谓了, 反正另外半只也已经在她肚子里了,这样折算下来她已经吃了整只了, 拍了拍肚子, 该满足了, 恩……
茯苓突然又改变主意:“啊,还是按照原来的吧, 你整只我半只。”
小白狐疑的瞧了瞧他:“干嘛突然又改变主意?”
茯苓笑的桃花般盎然,好看是很好看啦,不过小白总觉得背后凉飕飕的。
——哦,因为半只小油鸡有你的口水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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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天赐的房间里灯光大亮。
半人高的烛火照得整个厅堂都亮如白昼。烛火是前几天王家的小姐亲自派人送来的,烛身刻了比翼鸟, 连理枝, 鸳鸯……
其中的含义愣是小白再迟钝也感觉出来了。
王家小姐喜欢袁天赐。
小白盯着烛火, 默默的有些哀怨。
茯苓随手在左边那个椅子上坐下, 从袖口拿出一方丝帕, 帕子素雅,右上角秀了一朵白梅, 逼真的似乎能嗅到淡淡的冷香似的。
见到小白投来疑惑的视线,茯苓淡淡解释:“钱家小姐送的。”
王家小姐……
钱家小姐……
以后是不是还会冒出来孙家小姐,李家小姐,丁家小家啊……
T T
其实是有些嫉妒的。
跟在袁天赐和茯苓身后的女人一把接着一把,每次从外面回来总能带来一两样私密的小物件,可是她出去一趟,连认识她的人都没有,更别提表露心意,送送情书什么的了。
她从半年前就已经升起要嫁人的愿望,拖到如今更是连一点音讯都没有了。亏她当初真的傻到信他们的话,说什么“到了附近的邻县我们就设擂台招亲啊”,什么“夫婿一定要文武双全配得上你啦”,什么“庄稼汉都是表面老实内心邪恶啦”……
总之现在她都快成老姑婆一个,要嫁不出去了啦。
小白坐在椅子上生闷气,过了很久才憋出来一句:“我已经不小了。”
袁天赐和茯苓交换一个眼神,两人开始天南地北的胡侃。
袁天赐:“听说钱家小姐长得极美啊。”
茯苓:“比不上小白美。”
小白眉毛一跳,袁天赐脸色微变,赶紧转换话题:“这丝帕秀的很淡雅啊,钱家小姐真是有心了。”
“比不上王家小姐有心。”
小白眉毛又是一跳。
袁天赐终于意识到,要想坑害茯苓,自己的功力的确还是差了那么点,于是话题不再围绕钱王两小姐,转而进攻天文地理了。
“书法大师XXX近来又出新作,《XXXXXX图》据说是他事业的巅峰之作,没有看到真是一大可惜。”
茯苓点点头,表示赞同,转而又道:“其实如果他肯放弃工笔改攻写意,意境能更上一层楼。”
“……”
“……”
……
两人滔滔不绝的谈论着,其实视线却一直胶着在小白身上,等到看到她脸上终于出现了投降的神情,两人才放弃这看似相谈甚欢,实则毫无意义的谈话。
小白很无奈。
每次只要她一谈起想要嫁人的话,两人肯定是立刻化敌为友,转移话题,这半年来合作无间,她屡试屡败,都快失去信心了。
小白揉了揉太阳穴,头很痛。
袁天赐看到小白这一动作,立马凑了上来,拉过她的手,开始把脉。
小白被这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抬头见是袁天赐,被放下心来,不过转而又开始提心吊胆,偷偷看了茯苓一眼。
——碍,天赐不会已经看出我白天偷吃小油鸡了吧?
——他是大夫,又不是神,你当他把把脉就能知道你今天吃了什么啊?
小白沉默,心脏跳动的速度微微有些加快。
袁天赐沉吟半晌,突然问:“你今天中午吃了什么?”
小白眉眼一跳,下意识撒谎:“啊,青菜萝卜。”
“恩……记住不能吃油腻的,左手不能拿重物,晚上时间到了就要早点休息,千万不要吹风,被子要盖好……”
额上青筋小小跳跃了一下,以前怎么都没有发现袁天赐这么多话?
“……要坚持吃药膳,一天三顿,只有这样病才能好的更快,要按时洗药浴,清晨如果起的早也可以去花园散散步,早晨的空气对你养病很有好处……”
青筋快要断了……
茯苓及时走了上来,按住袁天赐的肩膀:“时间差不多了。”
袁天赐抬头看了看天色,脸色微变,对着小白露出歉疚的表情:“对不起,耽误了你睡觉的时间。”
小白乘机打了个大大的呵欠:“呃……这样说来的确是有些困倦了。”
袁天赐赶紧扶起小白:“要不要我送你?”
茯苓微笑上前:“不用了,我和她同路,我送她回去吧。”
小白刚想拒绝,就看见茯苓冲她眨了眨眼睛。
——嘿,小油鸡。
——哦对对,小油鸡。
***************
小白和茯苓在前面一条路的四岔路口分开。
时间还早,两个人都要各自回去准备一下。
小白懒懒的挥了挥手,就要告别,茯苓突然拦住她。小白吓了一跳,猛的往后退了一步,表情有些抗拒。
茯苓眉尾极细微的一跳,不动声色的收回手,之后才冲着小白微微一笑,解释道:“我只是突然记起还有些话没和你说。”
“哦……”
声音是极轻的,尾音有些拖,眼神飘忽,应该是还没有回过神。
茯苓的眼神突然变得幽深起来。
记忆好像又回到了半年前。
那个噩梦般的悬崖。
他亲眼看着文小白从悬崖上跌落,长长的头发在天际划出一道决绝的弧线,整个人像赴死的飞蛾一样,有一种死亡的美丽。
扶行在耳边狂肆的大笑,笑声狠绝,一面嘲笑他:“茯苓,茯苓,你是不是以为文小白的武功就和她的听力一样完美?”
完美倒不至于,自保应该是能够的。那时候的他很笃定,所以即使与文小白的手错开,他虽惊骇,却也不至于到达撕心裂肺的地步。
扶行的话就是对他最好的讽刺。
“哈哈哈哈,你果然这么认为,你果然这么认为!哈哈哈哈——我看人从来没有出错过——”扶行的笑声骤然止住,他定定看着茯苓,嘴角嘲弄的微笑刺眼,“文小白刚被我捕获来那年就被我下了药,这件事你知道吗?”
有一种不好的预感爬上心头,下一刻他几乎想大吼出声叫那个疯子闭嘴。
“我下的是比阳春。”
比阳春……
居然是比阳春……
练武人的噩梦比阳春!
“你……你……”话出口茯苓才发现自己的声音居然在发颤。
“我撒了整整三瓶的比阳春,让她每日泡在药水里,她几乎就是一个毒人,筋脉都毁了!”他的声音由最初的发狠逐渐变得轻柔,原本空气里因他的暴虐而躁动的因子也缓缓沉淀下来,他抬起手指,在空气里圈画着小白的样貌,出口的话轻柔却含着残酷的暴虐,“那时候我想啊……人类不都和蝼蚁一样吗,她也不会例外的,可是她竟出乎意料的活了下来,啧啧,你没有见过她那个苟延残喘的样子……明明那么痛,却死咬着嘴唇不肯叫出来……我难得的居然被挑起了兴趣,很想把她死死踩在脚底看看她能熬到什么程度……结果!”扶行的眼睛猛地睁大,一种难以言喻的光芒破了出来。
那种眼神茯苓很熟悉。
带着点野心的,有点疯狂的,无所顾忌的想毁灭的……野兽般的。
他勾起唇角无所顾忌的笑了:“你知道吗,我第一次因为一件事情而真正充满了掠夺的兴趣,浑身好像被热血浇灌了一样,每次当我以为她必死的时候,她总能让奇迹发现,她简直……就和一条狗一样……怎么弄都弄不死……”他的声音又转为轻柔,好像在和最亲密的情人在说着私密话,话里的内容却能让人的心一寸一寸的冷下来,“茯苓,你敢和我打赌吗?”
“赌什么?”话出口,他才发现自己的声音艰涩喑哑,如果这时候他手里拿着镜子,一定能看到此刻他杀人的眼光,那种目光隐忍,尖锐,嗜血,冰凉。
文小白不会武功!
她不会武功!
那么高的悬崖,她会死的……会死的……
“赌她还能苟延残喘,赌她就算摔断胳膊毁坏脸,也还能像杂草一样活着。”
像杂草一样。
坚韧,却无用。
***************
“茯苓?”
小白的手在他的眼前挥来挥去,他的脸色不太对,小白暗忖,是什么样的事才能让万年不变表情的茯苓把喜怒都放在脸上。
“恩?”
他的眼神从一开始的弥蒙到后来的乍然清明,当看到小白的脸后明显松了一口气,小白心中狐疑的感觉更强了。终于还是忍不住问出口:“你刚才在想什么?”
茯苓又笑了笑,习惯的抬起手摸了摸她的头发:“没什么。”
又是这种笑容。
小白很头疼。
她对这种笑容真的是毫无抵抗力,茯苓原本不是个那么爱笑的人啊,如果非要笑,多数也是冷笑,假笑,皮笑肉不笑……可是现在……小白摇头,深刻怀疑现在站在她身边的茯苓还是不是当初她认识的那个。
茯苓好像看出了什么,又是一记明晃晃的笑容,晃得小白一闪眼,好像突然看见了天神,纯善的眼神,长长浓黑的睫毛,长身玉立,笑容明亮,一下子驱逐了黑暗。
等等!
下一刻,小白的眼情不自禁地睁大,越睁越大,紧随而来的是不敢置信的惊呼:“茯苓你居然有酒窝?”
——那个会显得女孩子很娇俏,男孩子很可爱的酒窝?
在茯苓身上?
那个笑起来像天神不笑像妖孽的茯苓身上?
哦,天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