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夜月圆,谢安带着化名梁山伯和祝英台的王猛及祖瑶。按着从前老者教的方法,顺着此处的溪水而上,走过白日里的一大片桃花林。便看到一座山,然后谢安拿出一块玉,从玉眼之中看山,在玉中看见山上有个小洞口,隐隐约约好像有光。三人于是从洞口进去。起初洞口很狭窄,仅容一个人通过。又走了几十步,由狭窄幽暗突然变得宽阔明亮了,穿过这光亮,果然别有洞天。透过月光,三人发现这里果然有另外一个世界,土地平坦宽广,房屋整整齐齐的,有肥沃的土地,美丽的池塘,桑树竹林这类景观。田间小路交错相通,莫非这就是白帝所在的桃花源。
也正是在夜晚,所以并无路人,三人初次来到这洞天,在月光之下,被这宁静所欣赏,不一会儿,祖瑶想起此行目的,于是问到,“这里也是别有洞天,不如我们待找一位乡亲问一下是否有人知道这样一位白衣老者。王猛也觉得这样甚好,天也暗了,也是需要找一处歇息之处,不过谢安却不做他想,不想麻烦百姓,于是持手中竹萧,于山巅吹奏起一曲《桃夭》,也是与那白衣老者相识都甚爱的曲子。希望吹奏此曲,让那忘年故友出来相见,这一曲吹奏出来,确实空灵动人。王猛和祖瑶二人皆是陶醉其中。曲毕,三人四顾,周边没有一丝动静,三人有些失望。正准备下山去找一户农家借宿。
之前谢安在山间的一曲萧音,已让不少农户从睡梦中醒来,纷纷推开门来看是谁,所以三人正下山的时候,发觉被一大羣人围住。但是这羣百姓的衣着明显不同于这个乱世。虽然同是衣着汉服。可是却似乎是久远的款式。众人围着他们,有一个为首的出来问询,口音都难以听懂。“你们是谁,从哪里而来,为什么如此面生。”三人面面相觑,不知这些人说些什么,谢安正欲以洛阳旧音答,结果人羣之中忽然让开一条道,一位白衣老者缓缓出现在他们面前,所有的百姓都对这老者恭敬无比。谢安定睛一看,正是那五年前相遇当时引为忘年之交,并赠给自己这块入境之玉的老者。老者一出现,用不知名的语言对百姓们说了几句话,百姓们就四散开,只剩下四人。
老者笑意盈盈,看着谢安,道“你终于来了,我等你很久了。”谢安上前,“您老人家到现在才出现啊,我们都来了许久了。适才众位乡亲差点把我们当贼抓起来了。”“听见你的箫声,我便知道你来,还是稍微来迟,他们都是旧时人,没见过外面的生人,你也别怪他们大惊小怪。”两人果然如故交一般,并不拘礼,再见如故。谢安想起背后的两位,于是向他介绍起王猛和祖瑶来。“这两位是我在路上遇上的两位朋友,这位仁兄叫梁山伯,这位姑娘则是祝英台姑娘,因他二人作出惊世之举,为爱私奔,所以想借桃公你这宝地一避。我看他们也是有缘人,所以便一同拜见桃公。”祖瑶跟王猛上前向这白衣老者谢礼。从谢安口中,这白衣老者似乎自称桃公。桃公眼扫过他俩,颇为欣赏道,“以你这般人物,肯结交的朋友自然不是凡俗夫子,他们自然也算是我的朋友。只要两位不嫌这里生活清淡无味便可。”
祖瑶于是将自己二人编出的梁祝的故事又重说了一遍。果然桃公也是颇为欣赏。两人还在想这老者是不是就是那传说失踪近百年的白帝,只因谢安在一旁,为免将他卷入,所以不好问,只要找到单独相处的机会一定要好好问问他。于是桃公将三人一同领至自己的宅堂,宅堂四周果然处处是碧桃花,三人在中堂坐下,桃公亲自为三人泡上珍贵茗茶,一同赏月,四人都颇有诗书兴致,也颇为高兴。忽然祖瑶听见一声鹤鸣。难不成此处有仙鹤,祖瑶的好奇心顿时升起,甚是高兴,拉起王猛一同往庭院之外去,果然庭院之外养有数只仙鹤,在月夜之下,似乎是为了贵客而来,竟然舞动起来。看的王猛傻了眼睛。谢安和桃白公也随后出现,祖瑶兴奋的问道,“老前辈,你这里当真是桃妻鹤子,如同人间仙境一般。”随后跟出的桃白公也是颇为惊讶,“今夜几位前来,果然是贵客,没想到我这仙鹤竟然也欢喜三位到来。真是老朽一大幸事。”
说来。此刻这景色,桃花红,白仙鹤舞于月色之下,此处静谧,是不是仙鹤几声泣声。果然如同仙境一般,又偏偏在黑夜之中,如同一副水墨画一般。第一次见到如此有意境的美丽。桃白公也是颇为高兴,于是请谢安三人再次入堂,将自己珍藏的水墨丹青拿出来给众人欣赏。如遇知音一般。许久,还是谢安毕竟是世家子弟,对许多名画丹青如同自家珍藏一般,几乎都能说出出处,谢家的家传果然名不虚传。众人也问道此处桃花源的特别之处,包括此间住着的人们的奇异,桃白公都笑而不答。夜已深,桃白公令侍童领几人去向厢房休息。三人便各自安歇下来,只待明日,一同欣赏这隔世仙境的风光。
在桃白公家中的客居住下之后,王猛和祖瑶二人开始议论这桃白公。
“你说他会不会就是我们要找的白帝呢,我看他很特别,如同世外高人般的隐士,隐居于这片土地上,但是我却没有感觉到他身上的那股灵气。你说会不会是他故意隐藏呢,还是不是他呢。说起来,这个遍地桃花的地方,却好像是被人刻意隐藏着的一般,不受外界战乱影响。而且这里的居民似乎与外界很少往来,看他们的外貌应是我华夏子民无疑。景略,此处极有可能是白帝藏身之所,你觉得呢。”祖瑶对桃白公不无疑惑,拿不准,所以望向王猛。
王猛低头略思,“此处甚是特别,似乎这是个世外桃源,若是这乱世如同此处如同静谧,不再有屠戮厮杀,有如老子道德经所讲的小国寡民,也是天下百姓之福,我觉得此处处处透着一股神秘,那些百姓似乎也不知道外面的世界,似乎这里是一处与世隔绝故意创造出的地方。而且此处处处是桃花,如果真是如此,此处极有可能是白帝隐身之处,纵使桃白公气度不像白帝,不过说不定他知道白帝的下落。不若等下待谢兄安歇后,我们找机会单独去拜访他。
祖瑶也是认同。当下两人如此这般议定。一同起身去到桃花园,没想到桃白公居然和谢安在把酒言欢,果然是忘年交,两人都有闲情雅兴一同赏月在。看到他们二人也来此处,谢安便邀他们坐了过来一同赏月。也是今夜是十五,月亮比平时都圆许多。也确实是个赏月思亲的地方,四人便在桃园之中,伴花席地而坐,共尝美酒。
祖瑶在一旁听他们谈天说地,不时起身为三位倒酒,轮到为桃白公倒酒之时,祖瑶还是兴起一问,“敢问桃公,此处如同一处与世隔绝的人间仙境,外人是否无法进来,而此间之人又无法到外地去,这是如何做到的?究竟是何等高人,竟然能创出如此仙境。”
桃公有些惊讶,并未想到这女子会如此问他,答道:“此处自然是一处特别的地方,先师素感天下太大,人心险恶。所以总是无法避免战乱,名利争斗。因而推崇李耳的主张,小国寡民。此处便是先师所创的理想国,只有有缘人才能进入此处,也是天意并无阻拦之意,你们二人才能随谢贤弟一同进入。但此处久居之人也几乎一生无法再出去,别怪老夫不提醒你们,此处已被先师法术加持,你等可要想清楚,一旦进入之后再也出不去了。要么明日随谢贤弟一同离开桃源,并非是老夫不想留客,只请两位今夜便要做好决定。你所见的这其中百姓,大多都是数百年前汉末逃难的民众。先师在此处开辟桃源,也是有庇佑苍生之意。为了不让桃源之人再沾染外界俗世戾气,惹上争名夺利的恶习。是以只能在月圆之夜能进,也只有趁着月圆之夜出去,寻常时日,任谁也找不到,也进不来。所以百年,外界怎样翻天覆地的变化,此中百姓却仍能享平安之福。这位姑娘,若是你留下,只怕你这辈子都只能呆在此地,你怕不怕再也买不到外面的胭脂水粉啊。”
王猛惊讶,“外面如此乱世,战乱不堪。而此处百姓无需遭受此等苦难,就算在此度一生又如何。只是未曾想到真的有人能再现老子的主张,小国寡民,虽小但是存之实则不易,敢问桃公先师是何人,竟有世外高人有如此想法。”桃白正欲开口,祖瑶对着王猛眨眼睛,故意装作有些不服气,“我素来是不买胭脂水粉的,再说纵使你此处有异术护持,外人无法找到是实,但是我既然进得来,就一定能出去。明日我就呆在这里不走了。你赶我也不走了。”桃公哈哈大笑,谢安也是为祖瑶的率性笑翻了。祖瑶见大家都在嘲笑自己一般,于是对桃白做了个鬼脸,“桃公我有要事想单独相求,请跟我来,小女子一直烦扰姻缘缘分,还请高人指点一二,于是将桃白拉出园外至山巅,“你以为我真的不知道怎么出去么?”只见祖瑶从怀中拿出一块玉镜,就是昆仑密宝往生镜。向着天上的满月迎去,然后向着那入口的巍巍大山照去。只见大山瞬间现出一个巨大紧闭着的天门。和那昆仑山上的天门一般,桃白见状,大惊失色。连忙制止她。祖瑶将镜收入自己怀中。这幻像又幻化回山。
桃白公这才知道之前轻视了面前这位女子,“姑娘究竟是何方神圣,竟然知晓此地绝密。”祖瑶这才舒了一口气,“何方神圣倒是谈不上,此等源自金宗的高段的障眼法自然可以瞒过天下人,但是在我这神镜之下,现形是自然的。不过我倒想问您一个问题,你这口口声声说的先师,现在在什么地方,我们此行是来寻他商议大事的。他已然有百年都不曾现身了,烦劳先生能告知老人家所在,晚辈不胜感激。”桃白大惊,没想到这小姑娘竟然知晓白帝他老人家隐居此地之事。只是白帝之前确实对自己交代过,不得告诉任何人他在此地沉睡之事。一时也在犹豫。
王猛和谢安不知二人出去所谓何事,两人便接着闲聊天下大事,说来两人年岁相仿,一说到天下大事,似乎政见所见都颇为相同。大有相见恨晚之意,
“这桃源还真是一处人间难得的好地方,若是外间的百姓也能得享如此太平该有多好。不过且不谈晋国收复中原,单是如何守住这半壁江山都是个问题。”王猛饮下一口酒,感叹再三。谢安也颇为赞同,也有些忧虑,“若是天下百姓都可在此享受几天没有徭役,安逸的太平日子该多好,只可惜如今天下为胡人所乱,我国东渡,国力大不如前。强大如赵国石虎无时不伺机攻晋。再退就只有大海可去,满朝文武每日忙着争权夺利,毫无斗志。百姓徭役沉重,不过怎么也好过在中原的汉晋遗民。不过依现下的局势,晋国百姓近期再次遭遇战祸的可能很大啊。”
王猛思索片刻,“若要天下太平,是不是非要天下一统。才可避免战祸。可是若是天下由那石虎般暴戾的君主统一,那才是真正的灾祸。而据我所知,晋自从东渡之后,就几乎只有自保的实力。若不是祖逖将军在江北奋力开创,只怕朝廷早已覆灭。这样说来,没有一个合适的君主,不管统一与否,都是天下百姓的苦痛。
谢安驳道,“只是若是不统一,百姓不是更加苦痛,战乱连连。若是两国实力相当,天天兵戎相见。那多不好。只是这近百年的历史之中,似乎只有羊公和陆抗,虽然对敌多年,却给了彼此时间和平。而其余百年,年年相攻,乱世已久,百姓生灵涂炭。本朝如今虽弱,但是毕竟是正朔。若是政治得当,得贤能之人调顺民生,中原遗民无不翘首盼望,收复中原亦不见得不可能,只是如今赵国实力强悍,又加之石虎暴戾,看来东渡的百姓苦难亦不久也。”
王猛甚是赞同,问道,“不知谢兄身为高门,这晋国当如何治理才有收复中原的胜算?”
“只要满朝文武团结一心,只要百姓能休养生息,只要石赵更加暴戾,不得人心,大道自然成,国家自能一统。”谢安说罢,又不无忧虑,单是这这满朝文武团结一心。就够难做到了。自己身为最为显赫的世家子弟,素知世家之间的明争暗斗,当朝几大高姓王谢桓庾等几姓之间,把持朝政,权臣在位期间都尽量在朝中安插自己的势力。自己本就是一介淡薄之人,虽出身高门,但无所追求,喜好游山玩水,并不关注族中争权之事。只是素有耳闻。
“晋国若想满朝齐心,不若都尊王权。若是都以司马为尊,则自然可以上下一心。只是如今司马一族东渡,势力大不如前,所以任由诸侯摆布。所以我认为一个国家,首先要确立皇权,只有皇权稳固,举国诸侯之力定能为君王所用,而你所见的赵国,如今的赵国不可谓不强,而举国皆为石虎所驱,因此庞大的物力和人力可以调动集中于一处。幸好有燕国牵制,不然以石虎素来恨汉人,早已挥师直下。”王猛开始分析起局势。
谢安听完王猛所言,似乎有些惊讶,不想这面前男子,竟然深刻如斯,也思索起来。“那照你这般说来,晋国之不如赵国强,有部分在此,晋国军民若是遭遇大劫,举国一心,自保无虞,但是若是回覆中原,只怕受到掣肘,就会必败无疑。除非王权强大,以王权的名义出征。否则英雄如祖逖,也不过二代。”
王猛深感赞同,“谢兄所言及是,除非晋国也如同赵国一般,早先的八王之乱,都早已将司马氏的王族势力销毁殆尽,所以晋国东渡以后,已然先天不足。自保尚可。北进可休矣。而赵国王权虽强,但是石虎过于暴戾,如今无人能与之对抗,如今中原汉民已经饱受奴隶,假以时日,这股仇恨无法压制。恐怕中原定然会掀起一场血雨腥风。至于是否波及到江东,难说,只是这定然是一个好机会,晋国若是能把握住,中原应该可以顺势收回,否则难。
谢安面露佩服,“不知王贤弟若是能掌一国之权,当如何做呢。其实不说,我也能猜到,王兄定然整顿王权,打压世家高门,只是我身为世家弟子,自然必须以家族为重,以高门为重,只能权衡斡旋,不能做到大开大合。而王兄你思维开阔,举手之间颇有大气魄,这个愚兄略有不及。”
王猛听完谢安的话,脸嗖一下就红了。“兄台过于抬举,其实我第一件想做的事不仅仅如此。只是今生如若我有机会,定然安定民生为第一,因为民若不苦,定然拥护王权,而王权稳定,则可将民心收为一用,则如此,国不论大小,亦可再现昔日成汤建立商朝,周文王建周一般的伟业。兄台你宅心仁厚,胸襟足以安定晋国,愚弟自然不会放下大话能为晋国做些什么,也许终老于此处桃源,一生已足矣。”
谢安也可惜到,“以贤弟之能,安邦定国,隐居于此,有些可惜。不过甚同我意,我也不强求。我们同道中人,来,在干一杯。”说罢,谢安举杯邀王猛又痛饮一番。
二人聊得开心,好久才发现桃公和祖瑶不见多时了。正准备出去寻他们,只见头顶之上的月光忽然被天空中庞大的黑云遮住,暗得伸手不见五指。而后忽然变得红光大盛,说不出的诡异,二人抬头向月亮的方向望去,不知有何变故。一时也无明火,只得进入堂中,先寻个火把再出去寻人。而此刻,同样的印象在仰头望天的桃白和祖瑶二人眼中确实另一番光景。此等异象,定是有人在桃源附近施法召唤上古魔物。没想到此处竟然还隐藏着如此上古凶煞。二人于是匆匆施法赶往桃源之外,红光所照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