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证明, 跟最高层的人员通过气就是不一样。
洛花开跟着黎清绾和黄忠柳一起见了风神子,亲眼瞧着风神子三言两语语焉不详地将认亲之事给说了出来后,关于这一点的感悟就变得无比深刻了。
洛花开自问若是他说得如此含糊, 黎清绾和黄忠柳若不打破砂锅问到底, 那是绝对不可能跟他走的。可现在换成了风神子这么说, 这两人竟是连多问一句都不曾有, 一张口便是应声领命, 随后目光炯炯地盯着洛花开,等着他确定出发时间。
如果可以,洛花开其实是很想立马就走的, 毕竟早点离开,他也好早点去找风梦珺。
可是考虑到黎清绾和黄忠柳很可能风尘仆仆地赶了好几天路才赶回来, 而且黎清绾很有可能是公主, 因此他那即将出口的话不由得又在肚子里转了两转, 最后一开口,出发时间已经变成了次日一早。
定完了时间, 洛花开其实是有些后悔的,只因现在其实还是早上来着,留个中午给黎清绾他们休息,然后下午再出发,从时间上来看, 其实也是行得通的。
只可惜, 洛花开并没有反悔的习惯, 因此他心里虽有些后悔, 却也没有多言, 只想着回房休息休息,等到明日一早便可以出发了。
然而, 令他没想到的,他是一心想着明早出发的事,可别人却还精神得很,甚至还有活力跑来他这里找茬。
同样的院子同样的位置,不同于早上送风梦珺离开时的不舍,洛花开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黄忠柳,有些怀疑自己刚才听错了对方的话。
“你是说,你想找我比比剑法?”洛花开强忍住想要挖一挖耳朵的冲动,摆出了一副严肃的表情,努力用最正经的表情来面对对面这位剑客。
“是的,在下听闻洛侯爷剑法出众,是以想要讨教一二,还请洛侯爷不吝赐教。”黄忠柳站得笔直,口中的话说得谦逊,手中的动作也不含糊,他抬手就是一抱拳,将想要讨教的诚意摆在了明面上。
若非他眼中的那一丝敌意没能藏好,洛花开定然也会以为对方是真的想要讨教剑法的。不过现在嘛,既然对方是带着敌意来讨教的,那洛花开也乐得成全对方。
“本侯的剑法其实算不上有多好,不过既然黄兄弟看得起本侯的剑法,想要切磋一二,本侯自然没有不应之理。还请黄兄稍等一下,本侯去将剑拿来。”洛花开笑盈盈地说着,转身就回了房去拿剑,可黄忠柳却是在他转身时皱起了眉,眼中更是浮现出了毫不掩饰的鄙视。
他抿着唇没有说话,直到洛花开拿着云痕剑从屋内出来,他的目光自云痕剑上一扫而过,方才十分惋惜地说道:“洛侯爷的剑真乃好剑,只可惜此等好剑,却未遇到一个好的主人。”
哟,这是想说我不配用剑么?
洛花开一挑眉,因着对方这等高高在上的点评姿态,他心里也多了几分不高兴,当即便语气淡淡地说道:“黄兄误会了,这剑的主人并非本侯,本侯也只是借用一二罢了。”
黄忠柳一听这话倒真有些意外了,他不由得多看了两眼洛花开手中的云痕剑,口中问道:“哦?既然此剑并非洛侯爷的佩剑,那不知洛侯爷您的剑呢?”
“我的?谁告诉你本侯有自己的剑的?”洛花开露出了惊讶的神情,看着因他这一句话而讶然的黄忠柳,他嘴角一勾露出了一抹笑容,道:“本侯用得最多的其实是刀,难道黄兄弟你未曾听说过吗?”
“听说过什么?”黄忠柳愣愣地顺着洛花开的话问道,他是真猜不到洛花开想要问什么,而且按照他从各种途径听来的消息来看,洛花开这人对各种兵器都很拿手,他是真不知道,原来对方竟连自己的剑都没有。
洛花开看着对方这呆愣的表情,嘴角的笑容更深了几分。他眉头一挑,下巴微昂,一身张狂傲气刹那间倾泻出来,唇微启,大杳国人耳熟能详的话响起:“黑衣黄马甲,仗刀屠天下!”
黄忠柳因着洛花开这忽然转变的气势而呼吸一滞,愣了几秒才反应过来对方的意思。
是了是了!御锦卫都是用刀的!洛花开这个御锦卫的三侯爷,自然也是习惯用刀的!
那......那我找他比剑,岂非占人便宜?
黄忠柳一下子就想到了要紧的地方,他的脸也是一下子就涨红了。他带着难言的窘迫,气势弱得不能再弱,就这么看着洛花开,张开口想要停下这次比剑,却又支支吾吾地语不成句:“我......我......”
洛花开没想到自己的一句话,竟是令得对方产生这般的反应。
他的心里顿觉有趣,对黄忠柳也莫名地多了几分好感,再一想风神子那令世人称颂的行事作风,便也理解了黄忠柳的这等反应。
不过,理解归理解,对于他来说,比剑还是比刀其实相差并不大,而且真要论起来,比剑的话,他其实还占便宜了,毕竟他手中的可是云痕剑啊。
这样两方相抵,洛花开也不打算等黄忠柳支支吾吾地说完了,在看着对方“我”了好几次后,他果断地出声打断了对方的话。
“黄兄弟可是觉得与我比剑不公平,你怕胜之不武?”洛花开一开口就替黄忠柳将话说了出来,顿时收获了黄忠柳感激的目光和羞愧的点头。
洛花开见状更想笑了,只是他这笑容却有别于刚才那个傲气凌人的笑,反而多了几分和煦的感觉,道:“黄兄弟为人坦荡,在下佩服。不过黄兄弟大可不必如此,因为真要说起来,跟黄兄弟比剑,在下还占了器之利。”
黄忠柳一听洛花开竟是这般坦白,还会因自己的窘迫而反过来安慰自己,再一回想自己找对方比剑时的隐晦心思,他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羞愧的感觉顿时更明显了,当即便摆摆手,道:“洛侯爷前千万别这么说,侯爷本就不是专门使剑的,我却来找侯爷比剑,这实乃我的不是,还望洛侯爷勿怪。”
洛花开瞧着黄忠柳最后竟还是将话说了出来了,甚至还颇为自责,他顿时就更乐了,忍不住轻笑出声,道:“黄兄弟,黄兄弟,我刚刚说的话,可并非是安慰你的。你可知我这柄剑,是什么剑?”
洛花开乐呵呵地说着,干脆地抬手举高了剑,将出鞘的云痕剑递到了黄忠柳的面前。
黄忠柳虽不大明白洛花开何以有这般举动,不过出于对剑的爱惜,他还是伸出双手将剑接了过去,这一接一看,他顿时惊呼出声:“这是云痕剑!”
“正是云痕剑,现在你可信我占了器之利?”洛花开将云痕剑递给黄忠柳后便束手而立,面上神情坦然自在,竟是丝毫不在意自己的兵器正处于别人手里。
黄忠柳恋恋不舍地抚摸着剑刃,好一会才将云痕剑递还给了洛花开,望着他神色复杂地问道:“敢问洛侯爷,这柄剑,你是从何处得来的?”
使剑之人大多爱剑,洛花开对黄忠柳这一问题倒不觉得奇怪,只是感觉有些爱莫能助,只得冲着他无奈一笑,道:“你忘了么?我方才已经说过了,这柄剑是我的朋友借给我的,我这次回了京都后,也是要还剑的。”
黄忠柳顿觉失望,他倒是有些想要问问洛花开的这位朋友卖不卖这柄剑,可是一想到洛花开可是随安侯,他的朋友定然也是非富即贵,想来是不可能卖剑的,最终只能惋惜地叹了一口气,便将这个话题揭过了。
微不可察地一叹,黄忠柳压下了心底的不舍、失望和惋惜,再抬起头时已然目光坚定,只见他又对着洛花开抱拳一礼,道:“既然洛侯爷有此神兵,那黄某便还是那句话,希望能与洛侯爷切磋一番剑法。”
洛花开手腕一转,将云痕剑反手握着,对着黄忠柳抱拳还了一礼,脸上还是浅浅的笑容,他没有再说废话,一开口便是邀战,道:“黄兄请。”
黄忠柳眼睛顿时一亮,他转身退到了院子中央,看着洛花开跟着自己来到了空旷的地方,这才缓缓地拔出了自己的佩剑,战意昂扬地出剑!
黄忠柳的剑很快,灵巧又飘忽。以他这么多年来的对战经验,开打前他有信心在二十招内打赢洛花开,可是等到真正交手之后,黄忠柳却陷入了深深的自我怀疑之中。
是不是,其实之前我赢的那些人,武功都特别的差?
是不是,其实我的武功,也只能算是中上等?
是不是,其实我是那井底之蛙,坐井观天犹不自知?
费尽全力才勉强击中了洛花开剑柄的黄忠柳一脸的生无可恋,他站在院子中,愣愣地看着连自己佩剑都没有的洛花开,对于自己脖子上架着的云痕剑视而不见,满心都是对这个世界的怀疑。
洛花开瞧着黄忠柳的神色不对,压根就没想过要打击人的他默默地收回了云痕剑,在随手挽了个剑花后,对着黄忠柳抱拳一礼,道:“黄兄承让了。”
“洛侯爷过谦了,是在下输了,我......我先告辞了。”黄忠柳抱拳回礼,随后也不等洛花开回答,一脸恍惚地转过了身,脚步飘忽地离开了这个院子。
他要去找自家师父问问,难道真是他坐进观天了?还是说,御锦卫就是这么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