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语云领着男扮女装的他出了怡红院,两个人一前一后的走着,走了好远,直到再听不到喧闹的声音,仲语云才舒了一口气,她紧张的很,生怕前功尽弃。
“好了,应该安全了。”仲语云看向身后的人。
他也回头望望,确定没人跟在身后,他才弯下腰,手放在胸口上,“妈呀,幸好躲过去了。”
仲语云看向他,既然是凤九天的在追他,那么这个人十有八九是跟自己想的那样。
她问道:“坦白说吧,你是何人?”
他看向她,眼神中有很多的不确定,又有很多的顾虑,他不知道自己能不能相信她,毕竟眼前这个女扮男装的女子,她是皇兄的人,听龟公跟她的对话,自己要是没猜错的话,她应该是那位“诈死”的皇后?就是那位一直身居在皇宫里、素未谋面的兄嫂?
他张口道:“实不相瞒,我叫做——凤九夜!”
仲语云满意的点点头,至少他很诚实的没有欺骗自己,照刚刚的形式看,他应该是被皇上的人追,那到底是为了什么,可就不清楚了,他在这时候愿意告诉自己他是谁,那已经是对自己极大的信任了。
其实他的内心也是在极度的挣扎着的,他不知道能不能相信她,但内心深处又感觉得到,眼前的这个女子,一定不是那种会伤害自己的人。
“在下,是皇上的弟弟!同父同母的弟弟!”他在说‘同父同母’几个字的时候,话语里显示出极大的悲凉,仲语云听着都觉得,好像很受伤一样。
“弟弟?那为什么要被追?”仲语云说出自己的疑惑。
他抬头看向星空,慢慢的回忆。
小的时候,我最喜欢和哥哥在一起玩,父皇母后不在身边的日子里,哥哥就是我的天,他带我玩,帮我捉蟋蟀,还会帮我教训那些下人。
总之,他用他所有的爱,关心着我,保护着我。
父皇母后也很疼我,特别是母后,将她所有的心血都倾注在我的身上,那时候我还小,根本不懂什么皇位、权力,甚至手足残杀的事也未曾听说过,一直觉得,我是最幸福的孩子,在皇宫——这个权力的最中央生活着,向来是衣食无忧,更加不知道什么是痛苦、什么是恨……十岁那年,父皇生病了,那一年他在牀上躺了一个月,一个月以后他能下牀了,太医却说,他因那次的病烙下了病根,以后很难痊愈的。
可是在我的心里,父皇就像是神明一样,我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他会不在我的身边,但……事情永远不会像自己想象的那样。
父皇在我们面前永远都是一副很慈祥的样子,他看向我跟哥哥的目光中,都带着些许的笑意,一如他看向母后的眼神,充满了爱意。
十五岁那一年,在我心中,像棵树一样永远都不会倒下来的父皇倒下来,我看着他在我的面前,躺在了地上,我眼睁睁的看向众人,慌乱的奔跑着,而我自己,就像是静止在那里一样。
父皇病了,再也没站起来。
我看见母后,整日以泪洗面,陪在父皇的身边,不眠不休,我为他们的爱情,感动了,我在一旁像个局外人一样,看着他们互相安慰,互相鼓励,互相说着自己是多么的爱对方。
对另一边,一向对我疼爱有加的兄长,我的哥哥,竟然开始着为自己的政治事业而游走,尽管那时候,父皇还是很清醒的,也能躺在牀上处理一些国事。但……不好的事情接踵而至。
先是父皇,我那天晚上还跟他说笑,他也神志很清醒,还跟我说他自己小时候的事情,待很晚以后,我离开父皇的寝宫,母后也陪我去休息。那天晚上,我坚持要母后陪我,因为母后已经很长时间没有和
我说过话了,她一直陪在父皇的身边。母皇于心不忍,就陪了我一整晚,直到凌晨时分,侍女大喊不好了,我从睡梦中惊醒,原来……父皇就在我跟母后离开以后,没多久就去了,可是由于下人们的疏忽,竟然没有人察觉到,父皇已经走了,直到凌晨,太医照旧去看父皇的病情,才发现……那个最疼我的男人,已经不在人世了。
我很难过,可是却没有眼泪,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没有眼泪,可是我的心里,真的很痛很痛,我终于尝到了痛苦的滋味了!
母后哭的肝肠寸断,我猜想他们之间一定是经历过很多很多、很美好的过去,不然她不会难过得这么不顾自己一国之母的形象。
哥哥也哭了,他用衣袖不停的擦着眼泪,可是,为什么?我也没在他的眼睛里看到泪水呢?我以为是我眼花了,或者是恍惚得已经看不清事物了。
在坚持了两天两夜没有好好休息时,我终于晕倒了。恍惚间,我好像听到有人在争吵,有人在狂笑……然后世界都安静了。我睡了一天一夜,我醒过来的时候是夜里,身边没有一个人,我正疑惑着,起身去找母后,到了母后的寝宫,门虚掩着,我正准备推门而进时,我从门缝中,看到母后口中不断的溢出血,她跪在地上,一身的孝服,素净而朴实,一如我记忆中的教我认字念书的母亲!
我呆住了,可是我双手死死地捂住嘴巴,不让自己的哭声发出来,因为我看到……母后的面前站着一个人,一个我熟悉到闭着眼都能认出来的人。为什么?我的世界顷刻间,全部崩塌,世上最疼爱我的三个人,一个都不在了。
母后倒下前,说了一句——你要遵从你的诺言,放过夜儿,不然就算是化作厉鬼,我也不会放过你的……
母后死不瞑目的眼睛睁得老大,她倒下去,躺在了地上,眼睛正好看向我这个方向,我不确定她有没有看到我,但是我很明显的感觉到,她的嘴角,挤出了一个微笑。
在他转身前,我飞快的离开了!
狂奔回自己的房间,躺进自己的被子里,浑身颤抖,幸好没有人看到我。我生病了,高烧不退,烧了三天,等我醒过来的时候,世界都不一样了。
哥哥登基了,父皇安葬了,母后……也因为太爱父皇而选择了陪葬。
这是我醒过来以后,下人们跟我说的。
我第一次感觉到,皇宫原来是这么的冷清,人原来是这么的无情。
皇兄将我软禁了!
尽管我也知道,他不会放过我的。
但我就是不明白,他为什么连母后也不放过,那不也是他的母后吗?
后来他来看我,他趾高气昂的站在我的面前,骄傲的称自己为——朕!我没有看他,也不想理他,他已经不是我的哥哥了,亦不是我的亲人。
他有些愤怒,他在我的小屋里环视着,那里全是书籍,和一些我自己写的字画,他看了一会儿,却突然的问我道:“你知道我为什么要毒死她吗?”
我顿住了,这也是我最关心的问题,尽管我不想和他说话,但……我带着疑惑的眼神看向他,想听到他接着说下去。
他笑了,笑的那么的苍凉,我在他的笑声里感觉到了悲伤地味道。但他不觉得,他依旧笑的那么大声,最后,他都笑出了眼泪来了。
“因为,我的母后也是被赐毒酒死的!”他冷冷的说着,眼睛一眨不眨的看向我。
原来,如此。
我们确实不是同父同母的兄弟,可是这些年,我一直以为生活在兄长的庇护之下。
我低低一笑,原来这些年……
“原来这些年,你都在看我的笑话,是不是?你早就
等着这一天,想让我看到这一幕,是吗?这些年,你对我的好,都是在给我下毒吧,中毒越深,现在这个时候,我才会越痛苦,是不是?”我用同样冰冷的眼神看着他,我已经没有希望了。
顿时,怒火攻心,一股腥味卡在喉咙口,我强忍着,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视线里才一口吐了出来,鲜红的颜色染上了桌上的字画,我狂笑,一滴泪滑落下来。
活着,就如同是虫蚁一般。
我开始疯狂的写诗作画,小屋里摆满了我的书画。
没多久,他又派人来了,什么都没说,就带我走,我也什么都没问,反正已经没有了亲人,去哪都一样。
我看着马车将我带出了宫,我开始感觉到开心,呼吸着新鲜的空气,我感觉到自己好像是重新又活过了一次似的。
但……事情远没有我想的那么简单!
他居然派龟公,把我卖进了妓院!
当我看到是妓院的时候,我浑身的血液似乎在倒流,我终于尝到了恨意!是的,我恨他!恨他如此绝情,恨他让我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也没有了。
龟公他们在青楼里竞标,要卖我的初夜!我看着下面那一双双吃人的眼神,我害怕了,那些竞标的人羣里,有女子也就算了,这我能理解,可是为什么?居然还有男人?而且他们还露出一种色眯眯的神情,我不敢对视着他们。
所以我乘着龟公他们不注意的时候,就逃跑了,然后就遇到了你。
后面的事,你都知道了……
凤九夜最后结束这个故事的时候,看着仲语云。
不得不承认,仲语云哭了。听别人的故事远比听自己的有感觉多了……她红肿的眼睛,看着他说道:“你怎么这么可怜呢,幸好我救了你,这要是让你落到那帮子人手里,你还不得只剩下一副骨头啊!”
仲语云很庆幸自己,很聪明的救下了他,且不说别的,就为这听到的故事,那也是值得的。
“我早就知道,那凤九天不是个好鸟!”仲语云一时激动,脱口而出,当她看到凤九夜那惊异的神情时,才发觉自己又乱说话了。
她润润嗓子,然后解释道:“我是说,你那皇兄,真不是个好东西。”她感觉自己这么说的话,好像也不大对,但话一出口,接二连三的解释,倒显得小家子气了。她索性不管了,说都说了,难道还能收回去不成。
凤九夜微笑着看向她,然后玩笑般的说道:“想不到,我们这两个人,一个是他弟弟,一个是他的皇后,现在居然在这种情况下见面了,还这么的落魄。”
两个人四目相对,然后都笑出了声。
仲语云解释道:“那是因为我以前也看清他的真面目,现在要是再让我选择一次的话,我坚决不会进皇宫,当他的皇后。我倒宁愿在那小山村里当一辈子的村姑,我也不要嫁给他!”
仲语云决绝的言语把他给逗笑了,他本就是一个性格开朗活泼的人,被凤九天囚禁的日子里,他变得沉默不语了。
“敢问,尊姓大名?”凤九夜问道。
仲语云想了想,叫嫂子肯定不行的,但她确实是比他大点啊,“我叫仲语云,你要不叫我云姐吧?”
她为自己想到这个称呼而觉得自豪。
那自己在古代的小弟在这一刻就正式的诞生了。
凤九夜很愉悦的喊道:“好,云姐。”
这大晚上的自己还得回王宫里去呢,只能让他去住客栈了。
“先给你找间客栈,你先住下来,等我再找个合适的地方,然后再让你住过去。”
帮凤九夜找好了住的地方,仲语云便摸着黑,回了王宫。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