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这一生的价值，偶尔也能通过生养出多少优秀儿女来判断的。
老夫人在几个儿子的簇拥下出来时，盛楠正双手环胸站在雨幕下的透明玻璃窗上，窗子让雨水打得湿透，他的头发也是湿透的，水珠正从发丝滚落到光洁的脸上。他抬起头看到老夫人，拘谨的站直，沉默的行了个礼。
乔老夫人上下打量着他。
和多年前他从乔家离开时相比，他似乎高了些，瘦了许多，成熟许多，但依旧是罕有的漂亮男人，只是那双沉淀诸多往事而变得深沉的双眸里，此时竟然充满了彷徨无措，且泛着疲惫的红血丝。
“想娶长安？”老夫人问。
盛楠一怔，打起精神，摇摇头，“她幸福，怎样都行。”
老夫人冷哼，“她不在你身边，你如何知道她是否幸福？她在乔家这一年多，你知道她什么时候快乐，什么时候难过，什么时候疼痛，什么时候幸福？”
盛楠惭愧，“不知道。”片刻，他鼓起勇气，“我想陪着她，想娶她，只要她愿意。”
“那就去争，去抢。”老夫人道。
“我可以吗？”盛楠眼睛一亮，急促问。
“可以吗？那就要看长安的意思了，我替她选好了夫婿，她要不要，是她的事情，我这个做奶奶的，限制的了她一时，还能限制她一世？我总要比她先死。”老夫人说完，掀着眼皮看了盛楠一会儿，露出个不明所以的轻笑，扶着乔启远的手，去看乔启达了。
盛楠尚且在发怔，乔笳走过去，拍拍他的肩头，下颌朝着身后示意，“别忘了，还有我大伯呢！”说着他重重拍拍盛楠的肩，带着一脸同样不明所以的微笑跟上老夫人的步伐离开。
“大伯父。”盛楠走向乔启疏。
乔启疏蹙眉，“听说你刚刚把长安气坏了？”
盛楠一愣，又缩回脖子，惭愧的点点头。
“真是蠢货！连追女孩子都不会了？”乔启疏呵斥，盛楠更把头埋在胸前，不敢回话，乔启疏冷哼道，“见过阿瑟吗？”
“见过。”盛楠低声回答。
“比你如何？”
“比我……”盛楠苦笑，“也许，他能给长安更多，更好，可他未必比我爱她更深，未必能让她幸福。”说完，他看着乔启疏，他眼里露出几分赞许，“还算明白。我说过，长安的婚事她自己做主，从前有老夫人拦着，现在老夫人放了手，该怎么做，你想想清楚。”
言下之意，就是不会阻拦他追求长安回到自己身边，盛楠高兴的抬起头差点儿笑出来，但触到乔启疏严厉的目光，还是收敛起来，只是因为高兴，竟然浑身发抖，觉得毛孔似乎都紧张起来，“我会……”话没出口，却被乔启疏抬起的手阻止了，“不用跟我做任何保证，我永远不会对我的女儿彻底放手，还有，滨城的事情给我处理好，否则，滚回去！”
“是。”盛楠忙应下。
乔启疏转身回病房，懒懒吩咐他，“歇着去吧。”
“我陪着长安。”盛楠忙道。
“醒来再让你气坏了？”乔启疏回头冷冷的瞪着他，指着他的额头，“动动脑子！”说完嫌弃的送他个白眼，转身进屋关门，把盛楠留在外面。
盛楠站在门外，恋恋不舍，但也知道此事自己状态不佳，脑子里乱哄哄什么都想不清楚，睡觉是最好的办法，还是乖乖转身，找了个空置的病房，打电话买了几件换洗的衣服和晚饭，洗个澡，一头扎在牀上睡着了。
为了赶回来，他整整一夜没有睡，回来后守着长安又是两天两夜，期间基本上不吃不喝，人已经濒临崩溃，完全靠意志支撑下来，现在情绪放松几分，挨着枕头就陷入梦境，且是个纷纷乱的梦境。
乔启疏慢慢回到长安牀边，低下头，发现长安在梦中还忍着疼，额头上全是汗。吴妈打来的水已经凉了，他打了盆热水出来，浸湿毛巾，再次替长安擦着额头，脸颊。擦到眼睛，眼底那片淤青，重的彷佛都能看清青色的血管，擦到脸颊，瘦的颧骨清晰可辨，擦到嘴唇，唇瓣干裂还残留着血丝，他的手，越抖，越厉害。
他想起陈静好大笑着，“乔启疏，我过的不好，你也别想好好活着，知道你的女儿会慢慢的死去，会在剧痛、痴傻、残疾中死去，我真是太高兴了，哈哈，那个野种替你遭报应了，乔启疏！”
手一抖，触到长安伤口附近，她疼的大叫一声，乔启疏忙抬起手，疼痛折磨的长安又是一身冷汗，额头的汗愈发厉害，他忙浸湿毛巾手忙脚乱的就要去擦，却闯进门的陆蔓贞拦住了，“哎呦，快放下吧！”
乔启疏抬起头，见陆蔓贞一脸焦急的走过来，身后跟着面带担忧的乔笛。
乔笛手中提着保温桶，叫了声大伯父解释，“我妈非要跟过来，姑姑也来了，听说老夫人在四叔那里，就先过去，说等等来守夜。”
乔启疏点头间，陆蔓贞已经夺过他手中的毛巾，浸湿在水里，轻手轻脚的替长安擦拭起来，口中还念叨不休，“你个大男人，毛手毛脚的，怎么照顾的了女孩子，还是不要添乱了，先出去吃饭，吃完饭就不用回来了，我和曼翎得给长安擦擦身子。”说着她抬起头，见乔启疏还站着，皱眉，“怎么还站着，出去啊！”
乔启疏一愣，“多谢弟妹。”
“谢什么，长安不是我的孩子吗？”陆蔓贞道，“那我让欺负的时候，不是长安替我出气？乔笛出事的时候，不是长安替她挡着？”
乔启疏点点头，“幸好……”他本来想说些什么，被陆蔓贞挥着手撵着走，“什么都别说，知道你们都是大忙人，一个个忙的四脚朝天的，你们忙你们的去，长安和启达有曼翎和我，准保照顾的好好的！”
听她这样说，乔启疏只好笑着点头，开门出去，要上电梯的时候，倒是遇上刚刚看过乔启达过来的乔曼翎，仍旧是风姿绰约的模样，手中还捧着一捧火热的蔷薇花，看到他，叫了声，“启疏等等！”
他本就不准备上电梯，就站住了，等着乔曼翎过来，她从包里掏出只信封递给他，“米兰达夫人让我转给你的，不知道是什么！”她神秘的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