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启疏深深叹息。长安近来的做事方式越来越强硬,让他常常无所适从。
“长安,你不能剥夺乔笛选择的权利。”他道,“我会问问她的意思,如果她同意的话,我可以暂时带她离开。”
其实乔启疏很想对长安强调乔笛是她姐姐,可是显然没用,她来自己这里的时候,就没准备用妹妹的身份来决定乔笛的事情。她是乔家的掌门,在一定程度上,她的确有权利决定乔家人该做出怎样的选择。
长安并没有坚持乔启疏立刻答应,她微笑,“谢谢。”
谈话到此,长安就继续沉默下来,喝了两口茶,佣人进来说晚餐已经准备好时,乔启疏竟发觉自己暗暗松了口气。
“走吧长安,饭摆在你的房间里了。”他起身,尽量轻松的笑着。
长安放下茶碗,卧在她脚边的小筝立刻起身,快速跑到乔启疏前面,好像知道要去哪儿似的,等在门口。
她觉得乔启疏是故意的,故意把饭菜摆在旁边那个小阁楼的一层,让她必须进去那个他特地为她准备的房间。她有心成全他的心思,不忍令他失望,所以顺着他的意思,随着他上上下下,像是参观般的看了看那栋阁楼。
的确是处处都仔细,处处都能见得乔启疏的确是耗费心血,只是看得到,明白,并不意味着长安可以接受,这栋白公馆的压抑,无论走到哪里长安都能感觉得到。她总觉得自己是在张爱玲或者巴金中的大宅门里,湿润或者干燥的气息不透风的笼罩着整个宅子,像个巨大的罩子,把她紧紧的罩在里面。
外面的世界纵然再复杂,再令人厌恶,总还有自由,而这里,没有。
一顿饭,吃的极其安静。
长安是不喜欢在饭桌上聊天的人,乔启疏有这样的修养,而且他大部分时间都在关注着长安的一举一动,她夹菜,她细细的咀嚼,她对每个菜的反应,她的偏好,她吃了多少,何时放下碗筷等等,乔启疏从来没觉得他离长安这样近,自她回到这里后他再不敢想会有这样的一天。
用过饭,长安并没有立刻走的意思,乔启疏也很高兴她愿意多留一会儿,两个人带着小筝出来,顺着游廊散步。
那只白鹤藏在桥后面,细致的顺着脖子上的毛,小筝对白鹤依旧兴趣浓厚,想尽各种办法渴望引起白鹤的作用,孜孜不倦。
“父亲。”长安开口“我特地来就乔笛姐的事情征求你的意见,其实还是想和您讨论与此相关的一个观念。”
乔启疏停下脚步,回头看着长安。他发现长安斟词酌句,这句话说的十分仔细,不留半分漏洞出来,就知道她考虑了很久。他想了想,指着前面亭子里的桌椅,“走了这么久,我们坐下说。”
“好。”
两个人又走了几步,在亭子里坐下。这个角度,看不到白鹤,却依旧能看到四处乱窜的小筝,只是小筝突然意识到主人已经不在它视线范围内,急迫的寻过来,贴在乔启疏的腿边,一副被抛弃过的可怜模样。长安看着小筝,不知道为什么,就觉得其实很像自己……
她稍稍整理情绪。
“六叔出事的事情,我已经知道了。”她开口,看向乔启疏,显然他并不意外,只是目光专注的落在她身上,在仔细聆听她的话,长安就继续说下去,“自从开始参选,二叔、四叔、六叔就已经全部参与进乔家的事务当中,实话说,如今的乔家,早已不再是掌门人执掌全责的时代,所以我不明白,为什么老夫人和父亲自始至终都要把姑姑和乔笛姐保护在乔家的范围以内。乔家家业逐渐扩大,每个乔家人都会因此享受到足够富足的物质条件,包括姑姑、乔笛姐,我,乔笙哥、,每一个人都没有在物质条件上被区别对待,那么为什么在承担责任的问题上,要受到保护?父亲,我不明白,希望你能给我一个答案。”
乔启疏笑了笑,“我知道你总有一天会问。”
长安并不意外。
“这是我的父亲,你的爷爷定下的规矩。你爷爷娶老夫人的时候,曾经对她承诺,会保护她一辈子,就算他不在,我和你二叔也要保护她。可是显然,事情并没有他想的那样顺利,我和你二叔,包括后来的你四叔、六叔,都在努力做,却并没有做到。你爷爷的观念一直如此,他拥有这个国家那个年代的贵族都拥有的骑士精神,保护女人是他的本能,所以他定下了个不成文的规矩。可我们谁也没有料到有一天,老夫人会坚持选择你这个女孩子来做乔家的掌门,所以,就出现了现在的情况。”乔启疏解释的很平和,而且说,“长安,我知道这对你不公平。”
长安却笑着摇头,“不是不公平,而是不合理。”
乔启疏有些没明白的意思。
“乔家如今的状况如何,父亲很清楚,我们的敌人环伺,我们多面开战,这种情况下每个乔家人都应该担负起相应的责任。实话说,作为如今的乔家掌门,我既没有能力也没有精力来保护所有乔家人,所以我希望每个乔家人都能承担起相应的责任,哪怕不能承担责任,也不要再给敌人可乘之机。至少,我认为乔笛姐和乔笙哥都可以做到,乔笛姐可以承担起责任,乔笙哥则可以承担更多责任,除非,父亲认为我是在推卸责任。”长安慢慢的道。
她能说出这些话,就是不在意乔启疏是否认为她无能。认为也好,不认为也罢,她都不会轻易交出已经紧紧握在手中的权利。而且经过这件事,她觉得老夫人的想法该过时了,靠着一个人保护全家,在平常可以,现在绝无可能。
而她今天能在这里和乔启疏谈这件事,是因为她相信,乔启疏有同样的想法。否则多年前,当二叔想要去做金融时他不会支持,当四叔想要去做军火时他不会协助,当六叔想要去做警察的时候他也不会赞成,他早就知道,他们兄弟总有一天会为乔家派上用场,纵然因此,他也牺牲了一些。
乔启疏怎会不明白长安的心思,他微笑着看着面前的长安,就彷佛是,看到了多年前的自己。
无论多么不赞成,乔启疏都认为,长安是最好的乔家掌门人选。她能看到的,的确比别的孩子更远,更明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