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醉药的效果逐渐消失后,疼痛就不断的把长安从半昏迷的状态中折磨的醒来。有几次她看到乔启疏,很想问他一些问题,但身体并不完全属于她,她连张开口说话的能力都没有,只能摇头,去回覆她几乎听不清的,乔启疏提出的问题。
这大概是得知许长安存在后,乔启疏最明确的感觉到他是她父亲的时刻。躺在牀上的女孩儿那样苍白憔悴,在深度昏迷中因为惊恐和痛苦不时着,偶尔睁开眼睛,疼痛就折磨的她连喘息都十分困难,可是当他焦灼的问她‘疼不疼’的时候,她的回答永远是无意识的摇头。
那一刻,乔启疏分明的感觉到,他想要代替她疼,代替她痛,或者只要能减轻她的痛苦让她不那么难受,让他做什么都行,哪怕是拿他的命去换。
“启疏。”
乔曼翎提着早点进来,探头看了看长安的情况,担忧的低声问,“还是没有醒过来?”
“醒了几次,迷迷糊糊的,医生说是麻药还没过去。”乔启疏沉沉的叹了口气,慢慢站起来,但一起身,就晃了晃,乔曼翎忙扶住他,“熬了一晚上,快去休息吧。”
乔启疏摆摆手,“我没事,你在,我去找医生。”
“一会儿医生要来查房,有什么事你再问,现在去了也没用。”乔曼翎劝他,“我知道你担心着急,可目前这个情况,你做什么都没用!”
这句话竟然刺激到了乔启疏,他像是突然被人下了定身咒似的,望着乔曼翎一动不动,目光里竟有些伤痛流露出来,纵然非常隐秘,但还是被瞭解他的人看到了。乔曼翎虽然不知道是哪里触动了他,但明白现在的乔启疏其实远比表面上脆弱的多,毕竟躺在牀上,遭受伤痛的是他唯一的,丢失了多年的女儿!
“启疏……”
“我这个父亲,是不是很没用?”乔启疏突然苦笑着说,“以为孩子到了自己身边就万事大吉,这才几天,她母亲还下落不明,她养父身受重伤,我,我这个父亲做的……难怪孩子不肯认我!”他沉沉的叹息着,随着叹息,眼眶也变得通红。
乔曼翎沉默着。
这件事当然不能怪乔启疏,都是背后有人算计乔家。可是也不能说没有乔启疏的责任,如果不是他执意要认长安,执意想要改变她的人生,她也许的确不会遭受现在的痛苦。孩子痛苦的时候,父母总会自责,就像她小时候突然咳嗽了、感冒了,老夫人也会不停的唠叨着,‘都怪我没注意天气’‘都怪我早早给你吃什么冰激淋’,就连非亲生的母亲都是如此,何况是亲生的。
而且,乔启疏毕竟不是孩子了,他自责过后,就意识到自责的确没有作用。
“不去打扰医生,我去看看乔笛。”他总得给自己找点事情做,才能分散精力。
“。”乔曼翎反而突然开口。
乔启疏看向她。
“给老夫人打个电话吧。”乔曼翎的表情中有些为难,她看看病牀上备受折磨的长安,心中更加纠结,却还是觉得有必要说出来,“茄儿,已经在老夫人门外跪了一个晚上,他也老大不小的一个人了,这么跪下去,真给人看到,也不好。”在这样的长安身边,乔曼翎实在不好给乔笳找‘藉口’。
乔启疏反倒愣了下。
昨天得知长安和乔笛都被送来医院,乔家一家子陆陆续续匆匆赶来,忙着做手术、安排住院,安排看护,乱哄哄的他也没有注意到乔笳,没来得及仔细问到底发生了什么,只是大概听送长安来医院的警察亚当斯说了情况。这会儿才知道,乔笳居然因为此事被老夫人罚了,显然老夫人生气的很。
乔曼翎从乔启疏的表情里发现他不瞭解情况,不得不解释道,“长安出事前给笳儿打过电话,可那时候他不在手机旁,没有接到长安的电话。”
这也是人之常情,乔启疏倒觉得,老夫人不会因此责备乔笳,所以依旧看着乔曼翎。
见瞒不过去,乔曼翎不得不说,“是静秋,听说笳儿要结婚,偷偷收拾了东西想走,刚走到中央大街就被抢了钱包,吓得打电话给茄儿,茄儿一时着急,把手机丢在办公室里……其实,这也怪不得茄儿。”
怪不得吗?乔启疏心中冷哼,绝非巧合!他太瞭解自己那个妻子,宋静秋是把陈静好那些把戏都学去了吧?
“我知道了,我给老夫人打电话。”未做表态,乔启疏只淡淡道。
乔曼翎毕竟是姑姑,对孩子们都是溺爱的,舍不得乔笳受苦,见乔启疏肯说情,就放下心来,安慰的点点头,提醒乔启疏,“小笛也是刚刚醒过来,你别问太多。”
“嗯。”乔启疏已经转身离开了。
乔曼翎转身回到长安病牀前,才发现不知何时,她竟然已经醒过来了,一动不动的看着她。
“还疼吗?”乔曼翎忙问,“哪里不舒服,告诉姑姑。”她温柔的问。
长安不知是不是疼,眼角带着泪,却一个字都不说。乔曼翎以为她是疼的厉害才哭,心疼的忙抽出帕子,轻轻替她擦拭着眼角的泪,可刚刚碰到长安的脸,她便侧过去,不肯让她碰她。
乔曼翎一愣,想问,又想大概是她浑身都痛,不想被人碰到,便释然的叹了口气,轻轻拍拍她的身子,“再坚持坚持,医生说,伤的不重,过些日子就好了。”
长安也不知道听到没有,别着头望着窗外,只任由着泪水顺着眼角落入枕头里。妈妈,妈妈,爸爸,还有爸爸,他们都瞒着她,全部都不告诉她,他们出事了,她这个女儿却躺在这里,什么都不能做,什么都不能做!
她恨自己,恨乔笛,她知道,乔笛是故意的,不管她是不是被人引诱被人欺骗,都不可原谅,不可原谅!
长安慢慢的,慢慢的收紧了自己的拳头。她恨他们,恨所有的人,所有欺辱她父母的人,都该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