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是晚上十点多钟,乔笙办公室白炽灯的光雪白雪白的照着四壁,愈显得每个人的脸部表情都是清冷的,尤其是小小的盛杰,长安还记得第一次见到他时,他站在他亲生母亲的身边,也是这样冷冷清清,好像什么都无法撼动的模样。
许长安一下子就想到她手机里那段视屏,耳边是盛杰尖叫的声音,她垂下眼眸,深深隐藏着心疼,那一刻,盛杰该有多绝望,明明说过会一直陪着他的人,却没有在他身边。
所以这一次,她真的要扔下盛杰去国外吗?盛楠要撑起盛世,能陪伴盛杰的时间肯定很少……
盛杰把每个人都看了一眼,他毕竟是孩子,在这些一直保护着他的长辈面前,总觉得自己先开口是不礼貌的。长安这时候拉了张椅子坐在他身边,把他抱在怀里。盛杰一愣,居然乖顺的坐在长安怀里,只是小脸儿居然不自觉的红了。
盛楠看着想笑,不过气氛不对,就憋着笑拉另一张椅子坐下,乔笙依旧靠在门边,双手环胸的看着盛杰。
“我……”盛杰想了想,开口慢慢道,“我在那个仓库的时候,基本每天都和东方褚在一起,除了买吃的,他几乎不出去,但每天在固定的时间都要和几个人通电话。我听得很清楚,一个肯定是白沫,他指挥她怎么去找盛枥,怎么让盛枥听她的话,他还有些手下通过白沫听从他的指令,所以他也让白沫指挥他们做事,但是他让我听到的都是无关紧要的内容,现在事情结束后,就没太大的用处了。不过有几次,我确定他不是在和白沫通电话,他每次准备打电话前,表情都很紧张,好像害怕什么似的,要想很久,才会出去打电话,回来以后,表情都很奇怪。那天,他要给长安姐姐发视屏的时候……”盛杰说到这儿,轻轻蹙了蹙眉,长安抱着他的小身子,轻轻揉了揉,让盛杰感觉到她在支撑着他,盛杰回头看向长安,长安轻笑,他抿抿小嘴儿,这才继续说,“那个时候,他突然跟我说,他不想对我怎么样,他不屑于对一个小孩子下手。我就问,那你为什么把我抓来?他说,如果不这样,长安姐姐就不会嫁给盛枥。我问他,为什么非要长安姐姐嫁给盛枥?如果他讨厌盛枥,可以用别的办法,他可以去找老夫人或者盛楠,再或者用白沫威胁盛枥下台,都比这样绕圈子有用啊!”
长安和盛楠、乔笙不由自主的都点了点头,他们所关心的恰恰是这点。其实想把盛枥搞下台是最简单的,但显然对方的目标不在于此,从最终的结果来看,他们的目标分明是乔家,而盛枥,只是个踏板而已。
“东方褚就笑,说他要盛世干什么?他对盛世一点儿兴趣都没有,他只恨乔家,因为乔家的出现,才导致他爸爸妈妈的死,才导致东方家破产,让他变成一个无家可归的人,不只是他恨乔家,白沫也恨,白芷君也恨,所有当时的滨城大家族都恨乔家。”盛杰一个个的打量着她们,说。
其余三个人互换了瞭然的表情,他们也想到了这点。而长安正因为是乔家的人,所以才成了看似无辜被卷入的一个人。乔家素来团结,团结的家族在外人看来,就是铜墙铁壁无法攻破,而长安的出现,恰恰成了这个铜墙铁壁中的一个小小缺口,再加上乔家人一直有意隐瞒长安的身份,更给了东方褚下手的机会,于是利用长安这个小口子,不断的把缺口扩大,最后直接攻入乔家。
然而事实是,东方褚的行动并未成功,他没能真正毁掉乔家。长安隐隐觉得,这个口子打开以后,还会有人利用这件事。所以即使心中多少有些芥蒂,她却从不完全拒绝乔家,她不能再给别人从她这里打开缺口的机会。
大概乔笙是多少明白长安心思的,这时候,目光在长安的身上扫过,才对盛杰说,“恨乔家的人的确很多,但我们从来没认为自己家族做错了。”他又把目光转回长安身上,“大伯父当初不得不选择现在的大伯母,也是因为这些人。”
长安抬起头,目光淡淡落在乔笙身上,又淡淡的收回。如果他觉得她应该因此恨这些人而理解乔启疏的话,就有没必要了,因为她从来不想去纠缠这些上辈子的恩怨。三十年来她在爸爸妈妈的保护下成长的很好,虽然性格上有些小小的缺陷,但也不过是传统教育塑造出来的大多数孩子都有的问题。
“我们说话的时候,有人给东方褚打电话,可能因为情绪激动,他忘记避开我,我隐隐约约能听到电话里是个女人在说话,声音有点儿尖尖的,她好像在责备东方褚,他的表情变得很奇怪,特别扭曲,然后他突然对着电话吼说他会依照计划行动,让她不要对他指手画脚。还有一句话,他说就算乔家倒了,这滨城也轮不到他来做主,本来东方褚肯定还想说什么,但是一回头就看到我,他就拿着电话走了。回来的时候,他的情绪就有点儿疯狂,看到我,不知道想起什么,就突然变得……”盛杰再蹙了蹙眉,长安因为握着她的手,能感觉到他小小的胳膊上竟然起了一层鸡皮疙瘩,显然,盛杰是在努力隐忍,不去回忆痛苦的事情,她本来想打断他不要说下去,盛楠却突然道,“变得怎么样?”
他的表情异常严肃,让长安意识到,他一定是要通过盛杰的话去判断什么,只好暂时不去阻拦,也认真的看着盛杰。
“变得像是发了疯一样,眼睛发红,嘴唇发紫,说些奇奇怪怪的话。”盛杰打了个哆嗦,“但他一定还有理智,他把我扯到那个电椅上面,接通电源的时候还在说‘都是因为你,都是因为你们’什么的……”
盛杰终于打起了哆嗦,因为恐惧,小小的身体终于忍不住的全缩进了长安的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