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谷雨还没想明白，越汐已经大声叫了起来：“不行，绝对不行，内劲废了那不就成废人了。”
秋有情看了她一眼笑笑道：“我的意思可不是把所有内劲都废去，而只是其中多出来的那部分。”
“是要把我的内劲恢复成与剑道平衡的位置，让两者共同增长？”
陈谷雨若有所思地问道。
“对。”秋有情点点头：“你现在欠缺的就是剑道上的沉淀积累，只有重新来过，将那一部分补上，你才算是一个真正的宗师。”
“可是，那样的话，不是很吃亏吗？相当于把这些年的努力都白费了。”越汐也明白过来，有些担心地望向陈谷雨。
几年的努力，一朝之间全部白费，什么都没留下，他真的承受的了吗？
虽然才认识了不久，但越汐很清楚陈谷雨在这方面有多么骄傲与执着，他是天之骄子，能在那么小的年纪就臻至宗师之境，这是他努力后的辉煌，可是现在，一切都要没了。
陈谷雨看向了他，笑了笑示意自己没事，随后面对秋有情，肯定道：“如果只能这样的话，我愿意废去这一部分内劲。”
像是早就料到了一般，秋有情露出满意的神色，赞扬道：“好，一个武者就应该有这样的志气，只要能攀至绝顶，一些内劲又算得了什么呢？”
“不过，你的小女朋友其实有一句话说错了。”秋有情瞥了眼越汐，淡淡道：“你这几年的努力可并没有白费。”
“为什么？”
陈谷雨疑惑道。而旁边的越汐却是满脸通红，不说话，脑子里全是“小女朋友”这四个字。
内劲都没了，那不就是白费？
“因为经验。”秋有情笑着摇了摇头，道：“我举个例子吧。你想，如果让你去探索一条未知的道路，你会遭遇到许多挫折，如迷路，错路，甚至有可能一错到底，对吧，但是如果你以前已经走过了这条路，重新走一次，你会遭遇到以上的问题？”
陈谷雨顿时若有所思：“也就是说，虽然我被废去了内劲，但因为以前的底子，我可以很快将它修炼回来。”
“对。”秋有情一副孺子可教的样子：“而且，因为是二次修炼，你的内劲无论是韧性还是浓度都将远超他人啊。这也将会是你未来对敌的巨大优势所在！”
陈谷雨一喜，没想到还有这种好处。这么说，只有修炼回去等到成了真正的宗师，他的实力将会远超其他人，甚至有可能在不用道法的情况下与二宗之境的存在叫板。
不过，马上陈谷雨想到了另一个问题。
“既然有这么多好处，为什么其他人不那么做呢？”
秋有情一听，顿时冷哼了一声：“那是因为其他人都是两者齐头并进的。宗师之道与内劲相契合，一旦有差错，非死即残，你以为都像你一样吗，内劲疯狂增长到宗师之境，竟然什么影响都没有！”
陈谷雨看向越汐，越汐慎重地点了点头，很认同秋有情的话，陈谷雨只得讪讪一笑。
“看来这还是与道法有关了，莫非是因为道法不断凝练我的经脉，所以我才不怕这种武道上的失衡？”
当然，这个问题他是怎么也不敢说出来的，只能在内心里轻轻说说。
陈谷雨看向秋有情，郑重道：“那么，请秋前辈帮忙，废去我那一部分内劲。”
秋有情点了点头，突然说道：“其实，那只是我的猜测，毕竟你这种情况我从来没遇到过，虽然从理论上讲两者均衡武道进展才是最快的，但你说不定是个例外，没准过不了几天你的剑道成就就自己上来了。”
陈谷雨脸色一青，哆嗦着笑了笑：“秋前辈你说笑了，我还是相信你的猜测的。”
他可是自家人知道
自家人。自己不是什么怪胎，只是因为有了道法才让内劲增长得那么快，剑道领悟绝对是不可能自己就多出来的，而且最近几日的修炼也让他明显感觉到了两者的不契合，一高一低，说不出的别扭。
不说那个宗师级的任务，单是这种感觉就让他很不舒服，对于剑道，他一直有着足够的执着，剑宗，剑王，乃至更高，这不允许有任何的瑕疵。
陈谷雨默默想着，坚定道：“来吧。”
秋有情也慎重地点了点头，没再说笑，随后双手结印，内劲从经脉中不断汹涌澎湃地奔腾着，向双手间涌出。
“越汐，帮我护法！”
“喝！”
秋有情大喊道，双掌印在陈谷雨的背上，顿时有袅袅热气向营帐上空升起，说不出的炽烈。
越汐点头，远远观望着，都感觉到了澎湃的能量在释放。
“我开始了，你自己注意好，等差不多的时候喊停！”
秋有情喝道，白眉扬起，声音如雷霆炸响，响彻在这个小小的营帐中。
“是！”
陈谷雨细细感受着，他感觉到了一股强大的能量正从背后侵入，不同于自己那锋锐急促的内劲，这股能量散发着冻人的寒意，绵绵悠长，彷佛可以冰住烈火。
正是秋有情的杀戮之劲！
那股内劲一进入陈谷雨体内，就开始疯狂地乱窜，随后与陈谷雨自己的内劲碰撞起来，将陈谷雨的身体当成了战场，打得难解难分。
陈谷雨只感觉一股难受的感觉袭来，彷佛整个人都要爆炸开，不受控制。
“收心，不要抵抗。”
这时，秋有情的声音再次传来，陈谷雨一惊，发现了不对。
原来内劲在体内其实也算是一种生命，有自己的意识，当遇到外部力量侵袭的时候，自然会反抗。秋有情刚才的话就是让陈谷雨不要抵抗，不然两股力量交战，这个战场的宿体那绝对是会爆炸的。
陈谷雨听明白了，连忙束缚住自己的内劲。
终于，侵袭开始！
不到半盏茶时间，陈谷雨便感觉到了体内内劲的减少，如同被人咬开的棉花糖般，大片大片地少去，又如初春时的积雪，在温暖烂漫的春光下片片消融。虽然很痛苦，但还是要忍着。
一半，四分之一，八分之一，越来越多。
到了那个临界点，陈谷雨顿时大喝道：“停！”
秋有情双眼一挣，也是大喝一声，内劲源源不断地回到了自己的体内，随后双掌一收，断开了与陈谷雨的联系。
陈谷雨脸色苍白地站起，却差点没站稳，一个踉跄倒在地上。越汐忙上来扶住，担忧地问道。
“怎么样了？很难受吗？”
陈谷雨摇摇头，笑道：“没事，好得很。”
只是笑容还是那么地无力。
秋有情站在那里，过了一会儿，淡淡道：“好了，一切顺利，你现在的实力已经不足之前的十分之一，自己注意。”
陈谷雨恭敬行礼，道：“多谢秋前……元帅。”
秋有情轻轻嗯了一声，转身回到了之前的椅子上，看向那张覆唐的地图。
现在眼前的老人，再次变回了那个冷漠的元帅，能够傲视一切却没有丝毫的感情。陈谷雨忽然有点难过，刚才的秋前辈是那么的豪爽，让人敬爱，纵然是长辈，也可以放心地开开玩笑。
而现在，元帅，是那么地让人敬仰。
敬仰与敬爱，终究是差了一个字。
秋有情淡淡说道：“下去吧，那个宗师级任务，你觉得自己够实力了再去执行吧，只要在我们从前线回来之前就可以。”
陈谷雨一愣，本以为这个任务马上就要执行，却不想给了这么长
的一个期限，道：“多谢元帅。”
秋有情微眯着眼：“不用谢我，毕竟你也是个天才，对于天才，终归是有些优待的。一切都是为了国家。”
陈谷雨与越汐走出了营帐。身后，留下了一个老人，靠在椅上，微眯着眼，似乎已经睡着了。
两人沉默地走着，走了不知多远。
越汐忽热说道：“谷雨，你觉得秋帅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什么样的人？
陈谷雨抬头看着蓝天，仔细想了想，却发现说不出口。是啊，什么样的人呢？豪爽，痛快，威武，冷漠，淡然，重利，很多词语一下子冒了出来，让他无法抉择。
他喜欢那个叫做秋前辈的老人，但对于秋帅，他不知道。
于是他摇了摇头，看向越汐。
越汐说道：“一开始的时候，我觉得他很讨厌，是个很让人不爽的老头。”
陈谷雨一愣，没想到会是这么一种说法，他本以为也会跟其他人一样是一些褒奖之词呢。
少女骄横地说道：“因为他不帮我治师公啊！他明明有能力，明明能做到，非要提出各种乱七八糟的要求，还有那任务，我同意了他才救师公，后来你出现了，他又要你接下任务，你说他讨不讨厌啊？谷雨。”
说着越汐看向了陈谷雨，很可爱的逻辑，但陈谷雨很理解，于是他点了点头。
越汐笑着说道：“所以那时候我觉得他是一个很讨厌的人，可是今天似乎有不同了。”
“你叫他秋前辈的时候，他笑得很开心，还教了你好多，最后更是二话不说帮你废去那多出来的内劲，竟然什么要求都没提，当时我都怀疑是不是换了一个人呢？”
“后来结束，他又变成了那个冷漠的老头，还是那么地讨厌。可是刚才走着走着，我却想明白一些东西，忽然不讨厌他了。”
“为什么呢？”
陈谷雨问道。
“因为那一句为了国家，我忽然能理解他了。”越汐郑重说道：“之前他一直提要求，是因为他身为一个元帅，一切在为古唐着想。他把一切包括那内劲都奉献给了国家，我想救师公，他提出一个任务要我去做，我想那个任务一定是对古唐有好处的吧，两者交换，他才会救师公，因为他不能让古唐的利益受到损失。”
“后来你到来，他又要你去完成任务，而那个任务更难，那是因为你的价值更大吧，身为宗师，如果完成了任务，那古唐获得的利益会更多。所以他毫不犹豫地把目标换成了你，是不是呢？”
陈谷雨叹了口气，点了点头，这些东西，他其实早就想明白了，但还是毫不犹豫的同意了下来。
越汐继续说道：“这么说来，他就是一个商人，唯利是图。但偏偏这么说，我却一点也不讨厌他了，我反而觉得很幸运，一个唯国家之利的元帅又怎么会让人讨厌呢？或许，这就是为什么他受人敬仰的原因吧。”
“而且，那个被你称为秋前辈的秋帅，才是他真正的自己吧，连自己都不能做，好可怜。”
越汐说着，有点悲伤，想着莫非这就是所谓的上位者，无论是好是坏，永远都要戴着面具生活。
陈谷雨看向她，忽然牵住了她的手，笑道：“不要多想了，无论怎么说，至少风老得救了，不是吗？”
刚才越汐说的道理，其实他早就明白了，身为宰相之子，从小生活在那种环境里，怎么能不明白呢。可是他越瞭解，他就越不想让眼前这个女孩瞭解，那些东西，希望她永远不知道，开开心心就好。
越汐看着他，轻轻点了点头。
不远处的营帐里，那个老人还躺在椅子上，似乎睡着了，只是不知是不是幻觉，忽然有无声的叹息响起，回荡在了空气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