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死!”
一声厉吼从烈马上响起,那身着华丽的贵公子却是将马拉住了,没有真的一脚踩踏下去,导致血肉模糊的场面,当然,这不是因为不敢杀人,若是拦路的人是个书生大汉,怕是早就不知道死几回了。
这个贵公子,在如安郡城中,一直有着采花恶少的名号。
不过等到烈马停下,那贵公子看清楚拦路人的相貌之后,整个人的语气顿时冷了下来:“小娘子,你想找死不成!”
以他的身份,什么美貌女子没有见过,虽然他喜欢的是那些野花与有夫之妇,但是眼前这朵野花的姿色实在是太普通了,让他提不起任何兴趣。
拦路的,正是那个小摊的主人,之前卖于陈谷雨珠花的平凡姑娘,此刻她正脸色煞白地低着头,不敢说什么。
“快滚开!”
那姑娘被吓得浑身颤了颤,却是没有动弹,而是直接跪在了地上,连磕三个头:“公子饶命,公子饶命……我,想把这些东西收起来……”
她回头看了看,之前摊位上的东西洒了一地,但是说实在的,都只是一些小物事,并值不了多少钱,怎么会让她如此不顾一切地冲过来呢?
“呵,臭娘们,你傻了吧,还是真想死不成,本公子可没那么多闲工夫,快滚开,不然踩死你!”
“公子,小女子家无亲人,只有一个重病不起的弟弟,现在急需药石医治,这些东西是我唯一的收入了,公子,你行行好让我收拾一下,很快就可以了,小女子日后一定给公子立长生牌,感恩戴德。”
说着话,那姑娘又是连磕了数个响头,磕得砰砰响,脆弱的额头很快就被粗糙的地面所划破,鲜血淌了一地。
身边的百姓都转过了头,不忍再看,也有一些认识的人说起了有关这个姑娘的事。
“唉,是付家的姑娘,可怜啊,自幼父母双亡,还留下了一个体质多病的弟弟。可怜了这丫头,天天起早摸黑,做活给弟弟治病,还连累了自己……”
“要我是那弟弟,还不如自杀算了,免得拖累了这么好的姐姐,这么大年纪了,都嫁不出去,听说啊,就是因为家里那病痨子弟弟,她不知拒绝了多少来提亲的人,一辈子都被耽搁喽……”
“好了,好了,别说了,付姑娘还是挺好的一个人,上次我便在难民营看到她了,似乎是送去了她自己缝补的衣物。”
“我倒是听说这次好像是那弟弟病重,付姑娘已经把所有能卖的东西都拿出来了,唉,要是那采花恶少真的踏过去,这一家子可要怎么活啊!”
的确,那些小物事虽然看起来零零碎碎的,但大多都是女孩子家的饰品,应是她自己用过的,能够将这些都拿出来卖,是要到了多绝望的地步,又有哪个女孩子是不爱美丽的,只不过为了给弟弟治病,她已经顾不得什么,甚至是性命……
只是,那烈马之上的贵公子肯定不会想到这些,他瞅了瞅不远处的那些小物事,不屑地笑了笑,如同看着一堆垃圾,怒道:“本公子一向对女人还是不错的,再给你一次机会,滚开,别逼本公子杀人!”
付姑娘不住地磕着头,对于这位恶少,她也是有所耳闻的,只是自己姿色一般,所以并不怎么担心,但是那些东西绝对不能少啊,那是弟弟的治病钱,若是没了,那还不如连自己一起没了算了……
她抱着如此绝望的想法,磕着头希望能够奇迹发生,贵公子也终于不胜其烦,冷哼一声,便是一鞭子拍在了马屁股上。
“驾!”
烈马嘶鸣了一声,便是朝前冲了出去,至于脚底那女子,根本看也不看一眼,无非是血溅四方罢了,以前见过太多。
周围的百姓都不忍地转过了身子,但都无可奈何,他们心中是悲愤的,也是麻木的,生活在这个时代,出生在这样的身份里,那么注定是要麻木一辈子。
这时,一个黑影猛地从人羣中冲了出来,来到了那烈马前面,一只手伸出,指尖直接点在了马的腹部,有丝丝雷霆闪烁。
那烈马顿时发出了悲惨的嘶鸣,像是遭遇到了什
么巨大的痛楚一般,整个身子径直便倒了下去。
上面的贵族公子脸色大变,没想到会突然窜出这么一个人来,这也是他在城里作威作福惯了,从未有人敢来挑衅他,但是面对这样的情况,他却没有惊慌失措,而是双手在马背上一拍,整个人便是飞了起来,然后倒腾而回,平稳落地,竟也是一名高手。
出来的人自然是陈谷雨,一开始他是抱定主意不出手的,早已没有了一开始的热血冲动,再加上之前刘府主也再三叮嘱,不要惹事,在这郡城里面,有的是一手遮天的大人物,他们区区宁海城根本算不了什么。
而且这样的事其实也挺正常的,毕竟西川帝国那么大,有诸多行省,行省下又有郡府,郡府下面数百个城池,每个城池注定要出几个纨绔子弟,干这些破烂事也是很常见,他根本管不过来,所以陈谷雨表现的一直很冷静。
可是随着事态的发展,那些百姓的窃窃私语,与那女子绝望而又内疚的眼神,让他想起来不久前的苏笙儿,那时候自己养病在牀,笙儿深夜纳鞋底赚钱,是多么相像啊,只是自己很幸福,仗着上天的眷顾或是失忆以前的努力有了现在这个局面,而他们,怕会是遭遇最悲惨的结局吧。
所以陈谷雨站了出来,为了那时候短暂而幸福的瞬间,他出手挡住了那匹烈马,转身扶起了那个姑娘。
付姑娘一时间也是没有反应过来,脸色依旧煞白,根本没想到竟然会有人来救她,紧接着,她马上便转过身去,想要去捡那些掉在地上的小物事。
陈谷雨忙拦住她,随手便是递过了十两银子:“别捡了,快走吧!”
那付姑娘似乎也认出了眼前这人:“你……你是之前那位公子?”
“嗯,谢谢你的珠花,快离开这里吧。”
“可,可是……”
她抬头有些惊慌地看了眼不远处那脸色铁青的贵公子。陈谷雨知道她的意思,笑了笑道:“没事,走吧,不用担心我。”
“谢谢公子,谢谢公子!”
女子也明白自己留在这里没什么用,感谢之后匆匆离去,有了这些银子,弟弟的病肯定能好许多了。
那贵公子倒是没有阻拦,一个姿色普通的女子他没有兴趣,只是没想到啊,竟然有人敢在郡城里面挡他的路!
“小子,你知道我是谁吗?”
陈谷雨说道:“不知道。”
贵公子挑了挑眉头,似乎有些惊讶竟然会有人不知道自己的身份。他本就是聪慧之人,虽然行为较为嚣张纨绔,但不可否认的是从小的优良家教使得他有着不同于常人的思考能力,很快就想到了眼前这人的来历,能够不知道自己身份的,怕是外来之人吧,而在这关头的修炼者,这种年纪的,无一例外皆是来参加如安演武的。
他轻轻笑了笑,眼神中却是无丝毫笑意,只有彻骨的冰冷:“哈哈,小子,看来你的师长没有教好你啊,他没说过在这里不要多管闲事吗!还是说,在你们原来那个小地方你是逞英雄逞惯了,现在敢到本公子面前嚣张!”
陈谷雨微微皱眉,知道可能惹了一个大麻烦,但他没有后悔,而是将目光放在了贵公子身后的那羣追随之人中。
其中一人,他是认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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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向前跟在身后,也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陈谷雨,但他很快就笑了起来,本以来要到演武开始才有整治他的机会呢,现在看来,怕是不用了,而且效果怕是会出奇的好。
“堂兄,他叫陈谷雨,是宁海学府的人。”
原来这贵公子正是如安郡郡守之子李绍元,属于李氏家族主脉之人,在辈分上,也的确是李向前的堂兄,只不过,两人的身份还是差得很远的,毕竟李家只有一条主脉,但是分出去的支脉却是有数十条,遍布整个如安大郡。
李绍元听闻此话,有些不确定地问道:“宁海学府?宁海城,我倒是听说过,向前,我记得你好像就是这宁海城的少城主吧。”
“是的,堂兄。”
“哈哈。”李绍元顿时笑了起来,如同看待蝼蚁一般看向了陈谷雨,又恢复
了那高高在上的姿态,对他而言,一个小城的修炼者,根本不用放在眼里:“既然如此,那倒是有趣了,本公子要好好看戏,向前,此人就交给你了,记住了,要好好炮制这位大‘英雄’,我很不开心!”
李向前却是露出了为难的神色:“堂兄,这我可能就没方法了,这人在宁海的时候就是嚣张跋扈,仗着有宁海学府的府主撑腰,根本不把我放在眼里啊,甚至连城主府都是被他百般嘲讽,现在只有我一个人,怕是不行吧……”
李绍元微微一愣,有种兴致刚起来就被熄灭的失望感,回头冷冷看了他一眼:“废物!”便向着陈谷雨走去。
李向前低着头,喏喏不敢出声,似乎是不敢反驳,只不过无人看见,他那眼神中闪过了一丝得逞的神色。
陈谷雨的天赋的确很高,他也打听过了,那姓刘的有意将府主之位传给此人,不出意外的话,几十年后,怕就是他与自己共同掌控宁海城了,这让自幼就是在宁海城里唯我独尊的李向前如何能忍。既然如此,那还不如藉此机会将此人彻底除去,哼哼,陈谷雨,你自己找死,可就怪不得我了!
生活在城主府里,耳濡目染之下,李向前对这种伎俩信手拈来,除去对自己有威胁的人,更是父亲从小教授的道理,他对陈谷雨的恨可不仅仅是那天的冲突,更多的还是对于陈谷雨天赋的担忧,卧榻之侧,又岂能容他人鼾睡!
看到李绍元向前走去,李向前不禁在心里称叹了一声,这当真是一个天赐的机会啊,不久前他遇到陈谷雨,还颇为无奈,想着只能在演武时打败他而已,并不能做什么,可是这次,有李绍元这位嚣张到极点的大少爷出手,还有谁能救他,刘府主?那是什么货色,郡守府里一个管家的身份都比他更为尊贵。
李绍元已经走到了陈谷雨身前,饶有意思地看着他,像是遇到了什么不错的玩具:“陈谷雨是吧,听说你在宁海城里很不可一世,连我那废物堂弟都拿你没有办法?”
陈谷雨没明白这是什么意思,但也猜到了李向前很有可能做了什么小手段,当即说道:“李公子,这件事怕是多有误会。”
“误会?呵呵,哪有什么误会,虽然本公子的堂弟没什么本事,但我们李家中人还是不屑于说谎的,他的话本公子相信,陈小子,看来你是很不起我李家啊!”
陈谷雨微微变色:“李公子,你言重了,我何来看不起李家?在宁海城中,我与李师兄的确是有过冲突,但那只是一次意气之争,除此之外,我更无做过什么与李家有关之事!”
李绍元眯起了眼,似乎是在辨别他说话的真实性,许久之后,忽地不屑一笑:“你以为我会信你吗,任你说得天花乱坠,我也不会相信,何况你这次便是顶撞了我,既然如此,那想来挑衅我们李家也不是什么空穴来风之事了!”
此话一出,陈谷雨顿时明白过来,这是没事找事了,欲加之罪何患无辞,看来这次想要和平解决是不可能的,脸色也冷了下来:“李公子,看来我们是说不清楚了,不好意思,在下还有急事,先告辞了!”
陈谷雨转身就走,不想再纠缠下去,这些贵族公子,就是闲的无聊。
“放肆!”
李绍元脸色一变,便是怒道:“冲撞了我的马还想走,来人,将这贼人给本公子拿下!”
无数的巡逻官兵在这一刻终于发挥了作用,之前这帮纨绔子弟骑马冲撞百姓之时他们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现在仅仅是一句话,简直是如同狗见了骨头一般眼冒精光,就差一拥而上了。
陈谷雨默默转过了身子,轻叹了口气,从背后拔出了一柄长剑,有时候,现实就是这么无奈,反抗与否,争斗与否,终究不是他能决定的。
“一个小小的学府弟子而已!”
李绍元看着被围在中间的那个青年,不屑地笑了笑。
在老鼠眼里,大象是庞然大物,可是在飞翔于空中的巨龙眼中,大象又何尝不是蝼蚁呢,学府弟子,看似鱼跃龙门,一下子成了大人物,可在更高层次的人眼里,也不过是只大点的蚂蚁罢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