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的时候，陈谷雨醒了，虽然他成为修炼者后对于睡眠的确不是很需要，但是也从来没有刻意去排斥过，这一次忽然的醒来有点出乎他的预料。
外面一片漆黑，月光黯淡，看不清楚什么，只能听到隐约地有打更人的声音从很远的地方传来，约莫还是丑时，离天亮还有很长一段时辰。
他闭上眼想要再睡一会儿，可是不久后还是无奈睁开了眼，稍微动了下身子。苏笙儿就睡在他的身边，紧紧抱着他的手臂，大的动静肯定是要吵醒她的，所以陈谷雨也只是轻微放松了下。
只是，为什么忽然会醒呢？
夜幕阑珊，回过身，看着窗外万籁俱寂，陈谷雨的心中泛起了一种很莫名的情感，像是有愧疚在徘徊，对谁呢，云袖……不应该是她，应该是……想不起来，完全想不起来……
陈谷雨成为修炼者后，一直对这种直觉很相信，他很清楚，这次忽然醒来肯定是有原因的，而那原因多半是出在自己尚未想起的以前的记忆里了，会是什么？
自从安家在这里后，陈谷雨已经很少会去想那失去的过去了，尤其是与苏笙儿成亲后，更是一点都没有去回忆的兴趣，他很满足，也只想着把握当下。
但这个世间终归是有命运的，往往在一个人最幸福的时候，会飘然降临在其身边，带来所谓的麻烦或者说是因果。
黑夜漫漫，陈谷雨陷入了沉思。
……
今天应是五月初三了，人间的季节渐渐从温暖的春天开始向初夏推移，西川与盛唐的战争还在持续中，两国国力其实是差不多的，在能够决定战争胜势走向的修炼者层面上也是不相上下，至少在这战争的初期，两国都坚守着当初的盟约，除了去年在晋州城的第一战外，再也没有论道境的强者出现在战场上了，最多也只是坐镇后方用以震慑。
当然，国力虽然差不多，但是在气势上却是相差甚远，西川作为入侵一方，气势汹汹，不畏生死，而盛唐因为被青石道人三掌灭国运的缘故，整个帝国都有种日落西山的感觉，尽管唐皇已经力挽狂澜了，可还是被打得节节后退。
代江境早已被破，在冬日据守的细柳关也岌岌可危，盛唐偌大一个帝国自然是不缺将帅之才的，唐皇也完全下放了权力，期望着有一天能够从前线传来盛唐大胜的消息。可现在差得也正是那一场酣畅淋漓的胜利，几个月的连绵战斗，盛唐的许多士兵，已经被完完全全打怕了，气势鼓不起来，哪怕是军神再世也没有办法。
细柳关外，西川此次出征的统帅，西川帝国太师胡泽天之子胡沉舟正率着一众大小将领在一个帐篷中讨论着接下来的战略计划。
胡沉舟今年三十一岁，虽然才过而立之年，可是因为父亲的缘故，他掌兵时间已经有十三年了，从最小的九品武尉开始做起，一步步走上了这将军之位，当然，这其中肯定是有家族背景的原因在的，但是能够在这个年纪坐到这样的位置上，甚至能够让西川帝皇放心由他率兵出征，显然能力也是一等一的优秀。
胡沉舟看着正前方那张悬挂起来的关于细柳关周边道路的地图，沉声说道：“各位，已经三个月了，整整三个月，我们都没有攻破这细柳关，甚至连推进都做不到，你们倒是说说，我该如何向陛下交待？”
“元帅，不是我等不行，是这细柳关确是盛唐最险之地，盛唐贼子只要拒不出战，再加上我等无法动用那些杀伤性武器，实在是无可奈何啊。”
胡沉舟默默转过身来，冷漠的目光扫过人羣，最后摇了摇头：“我不要听解释，我只想知道，还要多少时间，多少时间你们能够将这细柳关归于我西川治下！
”
“这……元帅，请再给我等三个月时间！”
“哼，三个月？你们倒是敢说啊，我给你们三个月，谁给我这时间，陛下会给吗！陈天宝，我交代你的事做的如何？”
“回元帅，确有发现，近日来，盛唐帝国多地大放粮仓，可即便如此，还是搞得民不聊生，属下以为，盛唐帝国在补给方面，或许是出问题了！”
“好，再探！”
胡沉舟点了点头，随后淡淡扫了眼那羣一直低着头唯唯诺诺的将军们：“三个月时间，肯定是不可能的，刚才天宝的话你们也听到了，本帅就再给你们三天时间，势破细柳关！”
“这，元帅，不可能啊，才三天时间……”
“对啊，元帅，不是我等不行……”
“这是军令，军令如山，若是做不到，我拿你们是问！”
胡沉舟挥了挥手，便是将那羣将军赶了出去，只留下一个陈天宝还站在那里。
眼看众人离开，陈天宝忙上前一步，有些疑惑地道：“元帅，这是何必，哪怕是属下的消息属实，三天破细柳关，也着实有些为难人了，元帅为何如此着急？”
胡沉舟已经坐回了椅子上，叹了口气说道：“天宝，你我自小一起长大，亲如兄弟，这件事我也不会瞒你，之所以这么急，是我也迫不得已啊。”
“……为何？”
胡沉舟没有直接回答，而是问了另外一个问题：“天宝，你说我们能灭掉盛唐吗？”
“这，恕属下直言，恐怕是不行的。盛唐疆域庞大，人口众多，以帝国现在的国力，想要将之全部吃下，哪怕是盛唐完全放弃抵抗，也是绝不可能，帝国，还没有这一统南方的实力。”
“你说的很对，我们灭不了盛唐，盛唐也灭不了我们，这几百年来，战争不知凡几，但是从未有一次真正动摇了对方的筋骨，来来往往，怕是没有几千年，也分不出什么结果啊！但是，你可知道，这一次陛下为何会这么急迫地出征，甚至未曾通知长老院就下达了帝命，让我率军强过叹息沟壑！”
陈天宝皱着眉头：“属下听说，是盛唐得罪了什么大人物，国运衰落，这才导致了这样的结果。陛下是不想错过这样的机会吧。”
“嗯……其实国运之说太过缥缈，我一开始也是不信的，但是这一路走来，昔日骁勇善战的盛唐士兵尽皆变成了贪生怕死之辈，我开始相信，或许这冥冥之中，的确是有国运的存在，国运盛则帝国盛，国运衰则帝国亡……”
陈天宝嘶了一声，不过这东西过于虚无，讨论也是大不敬的行为，忙转移话题：“元帅的意思是，这一次盛唐国运衰落，我等就有机会灭绝盛唐？”
“难，难，难！”胡沉舟忽然站起身来，摇了摇头：“还是难，盛唐国运尚在，还不到灭国的时候啊，何况在出发之前，陛下还赐予了我一份密旨，让我按上面行事。”
陈天宝一愣，想起了之前胡沉舟的话：“莫非是与细柳关有关？”
“对，细柳关是盛唐有名的易守难攻的堡垒所在，盛唐凭藉此关哪怕是国运衰落也可以抵抗我们长达数月，若是在我等手中，你说，盛唐还有反抗的机会吗，到时候，整个代江境便将永远归于我西川治下了！”
陈天宝细细思索，便明白了话中的意思。以前西川在那数百年的战争中也曾有过占领整个代江境的胜利，可是最后因为叹息沟壑的存在，无法派兵驻守，还是将那胜果还给了盛唐。
代江境是一片平原，所以极难防守，可是细柳关不一样啊，那是天然的堡垒，只要派兵守在里面，盛唐的主要通道被扼制，帝国完全有更多的时间对
整个代江境徐徐图之，到时候，西川帝国的国土必将大增，而他们，也将成为帝国开辟疆土的有功之臣，名垂青史。
一时间，陈天宝的呼吸都有些加重了，他看着胡沉舟，问出了最后一个问题：“元帅，我明白了，陛下是想趁盛唐一蹶不振的机会占领细柳关，可是元帅，为何要如此操之过急，三天时间，欲速而不达啊！”
胡沉舟点了点头，问题绕了一圈又回到了原处：“我知道，细柳关的重要性我已经说了，现在我便告诉你，不是我着急，只给他们三天时间，而是……我们只有三天时间了。”
“三天时间？元帅，属下不懂，这是何意？”
“三天之后，这个战场便不属于我们，也不是我们能够掌控的了。”
胡沉舟沉声说出了这最后一句话，便直接闭口不言，对他而言，只要攻下了这细柳关，便是功成身退的时候，后面的事，一切都与他无关，也不是他能够参与的了。
陈天宝怔了怔，看着眼前这位青年将军忽然消沉下去的身影，一下子明白了过来，喃喃道：“原来如此，我就说为何这次帝国学府演武提前了那么多天，是他们要来了啊……”
……
西川帝国的某个小城里，天还蒙蒙亮，整座城池在平原中只能显现出一个模糊的阴影，而在人间的极北之地，朝阳已经从地平线升起，向人间洒满光芒，一片巨大的水泊在光芒下散发出了粼粼的色彩，宛如仙境。
那是一片天池，处于高山之巅，不为凡人所见。而在这天池的边上， 正有一羣人对峙而立。
宁欺方穿着深蓝色的道袍，盘膝坐在地上，直到那一缕朝阳破开云雾洒在他身上的时候，终于高声说道：“云长老，时辰到了。”
云长老便坐在对面，来自止息观内门，他听到宁欺方的话，方才睁开了那看上去垂垂老矣的双眼，用一种很平淡的语气说道：“既然如此，那便开始吧！”
态度不能算好，毕竟任谁被欺上门来都不会有好脸色的，不过宁欺方也不在乎这一点，等了那么长的时间止息观才同意挑战，态度又算得了什么？
“七夕师妹，便由师兄先来吧！”
杨七夕就坐在不远处，由几位光明观的长老陪同着，只是她的脸色却有些莫名的苍白，像是心不在焉一般，听到宁欺方说话这才有些回神地说道：“便听师兄的。”
“我听闻止息观风灵双子为一对双胞兄妹，想来也是在一起才能发挥全部实力，我看，便由他们一起上吧。”
宁欺方站在场中，抽出了一直悬于身后的那柄宝剑，平静说道。
可是他这话出口，属于止息观阵营的一众弟子却是尽皆愤怒地叫了出来。
“你什么意思！”
“胆敢看不起我止息观，找死！”
“大家安静，我来迎战。”
那一边，任逐从打坐中站起，走上前来。他自然不会被宁欺方挑衅的话扰乱了心境，他只是奇怪着为何光明观与裁决观会联袂前来挑战，而且不遵圣地礼法，言语之中充满挑衅，是为什么呢？
他静静走到场中，对于这位在评将台会上出尽风头的圣子是充满尊敬的，但是到了此时此刻，他不得不出来，他也希望着能与更强大的人交手，心态平和，便是拱手说道：“止息观任逐，接受师兄的挑战，宁师兄，请！”
“来！”
在不为人知的神秘之地，一场小型的圣战由此展开，没有人会知道最后的结果如何，一场浓雾悄然掩盖了这后山的一切。
止息观的大长老出现在了云端之上，俯视着下面的一切，脸色中有着一丝疑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