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谷雨皱着眉头疑惑地问出了这个问题。
而苏笙儿在听到后整个人愣了一下,紧接着便是啊的一声,原来是手中的绣针差点扎到手指了,她可爱地张着小嘴,随后说道:“文,我说的几十文就是钱啊!”
陈谷雨还是不明白,他的记忆是失去了,但所幸有些生活习惯还是留了下来,至少知道该怎么吃饭,该怎么说话,也知道以前看过的书,以及知道他花钱时总是几两几十两的:“那银两是怎么回事……不应该是几十两吗?”
苏笙儿一副无奈到极点的样子,最后手一扶额,就连手中的绸缎子也不管了:“我明白了,看来,你以前一定是个大人物呢,才会连这些都不知道……这样子说吧,一两银子等于一贯银钱,而一贯银钱就是一千文,是一户三口之家近一个月的收支,至于我这样的,一个月大约只需要几百文,连一两银子都不到。”
她抿了抿嘴唇,最后笑道:“你明白了吧,大少爷!”
听到她这个略带调侃的称呼,陈谷雨尴尬地笑了笑,明白过来他问的问题有多愚蠢,犹豫了下说道:“那现在家里还有多少钱了?”
他说得极自然,尤其是说到家里的时候,或许对现在的陈谷雨而言,这个他清醒过来第一眼看到的地方已经被他当成心中的港湾了,记忆里一片空白,急需有东西来填补那种孤独的空虚,至于苏笙儿,在他的心里,怕也是很重要的人吧。
苏笙儿也没听出什么,只是伸出手指可爱地数了数,有些苦恼地说道:“只有几十文了……今天晚上我纳完这些绸缎子,明天去卖了,应该还能赚几十文,还有我在洛府做饭,昨天晚上洛府的夫人刚生了一个女娃,老爷高兴,兴许也能涨点钱。”
她细细说着,精心打算,虽然看上去生活有些窘迫,但依旧乐观与向上。
说完话,她便马上低下头继续缝缝补补,显然是不想浪费时间,陈谷雨看着她,也不打扰,只是看了一会儿便闭上了眼。
屋子里再次陷入了寂静,两人都没有说话,烛火轻轻摇摆着,没有风,但空气的流动还是带着投下的背影在墙壁上微微摇晃着,渐渐地,就连少女那拖动布匹的细碎的声音也轻了下去。
当陈谷雨一觉醒来的时候,从窗缝望出去,天色依旧一片漆黑,虽然不清楚时间,但想来是没有天亮的,冬天的清晨来得很晚,他回头看向了方桌那,才发现苏笙儿就垫着布匹趴在那里睡着了,小脸一片恬静,那还是可以看出深处的那股疲态,她穿着那身棉裙,却依旧显得单薄,应该会冷吧……
陈谷雨站起身来,想要将她抱起到牀上,自己已经睡够了,总不能一直霸占着那牀,但犹豫了下,终是没有动手,只是从牀上拿起那小小的棉被,轻轻盖在了苏笙儿身上,然后熄了烛光。
屋子里陷入了一片漆黑,苏笙儿轻轻换了个趴着的方式,但没有醒,睡得更深。
“喔~”
不知过了多久,一声洪亮的鸡鸣声打破了小城的寂静,紧接着,在各户各家都养着的大公鸡互相应和之下,
天渐渐亮了起来。
动物总是醒的比人早的,鸡鸣声,狗叫声,成了宁海城清晨最喧闹的声音,直到过了一阵子,才有几个赶早的百姓披着厚实的衣物从家中走了出来,天是越来越冷了,深冬到来,年关将近,一年又要过去。
在明亮的晨曦中,苏笙儿也缓缓睁开了眼,带着几分朦胧,她张开小嘴轻轻打了个哈欠,然后手往后一探,便摸到了那棉被,整个人愣了一下。
待到看向牀榻处,才发现那里早就没了人,冰凉凉的,苏笙儿皱眉,像是想到了什么,忙站起身来。
这时,屋子的门开了,陈谷雨在那苍白得晃人眼的阳光下走入了屋中,手上端着一碗麪饼,笑着说道:“你醒了?”
苏笙儿眯着眼,待到门被关上才缓缓适应,看到陈谷雨的出现时整个人都舒了口气,说道:“我还以为你……原来你去做这个了?”
陈谷雨点头:“我看你太累了,这早饭就我做吧,你也可以休息一会儿,就是不知道好不好吃……”
陈谷雨顿了顿,想起之前少女欲言又止的样子,问道:“怎么了?”
“我还以为……你走了……”
“走了?”陈谷雨微微一愣,看到了那空荡荡的牀榻,明白过来,“我只是睡饱了,然后醒来看到你睡在这儿,有点冷,就给你加了棉被,睡得还舒服吧?”
“嗯。”
苏笙儿脸色有点复杂:“谢谢。”
陈谷雨想了想说道:“你不会是想要赶我走了吧……”
苏笙儿摇头:“那自然不会,你的记忆恢复了吗?”
“没有,完全想不起来。”
“那你就先住在这儿吧。”苏笙儿缓缓说道,“你回忆不起来以前的事,就这样让你离开,我还不放心呢,好不容易把你救回来了!”
她一副看待小孩子的样子,让陈谷雨无奈笑了笑,总有种被看小的感觉:“那家里多一个人钱怕是不够用吧。”
苏笙儿倒是挺乐观的:“没关系,我还可以多做点缎子,到了开春时候,应该会好过许多。”
“那我也去找份工作吧,白吃白喝可不好。”
陈谷雨笑着将麪饼放在了桌上,然后一起坐下,此刻,晨光越来越盛,照进了狭小的屋中,细细看去,可以看到空气中那些飘浮着的纤尘,真实而自在,让他微微心安。
真是个善良的姑娘呢,收留了自己,以后,自己也能有个家了。
陈谷雨这样欣喜地想着,拿起一个麪饼递到了苏笙儿身前。
苏笙儿接过,小小地咬了一口:“嗯,味道还不错呢,你以前学过吗?”
“不清楚,不过应该是学过的,在厨房的时候,自然而然就想起了。”
“那很好啊,我认识一家酒楼的掌柜,到时候跟他说一下,你的工作就有着落了。”
“呵,那自然可以,就今天吧,家里只有几十文了……”
“不行!你要先养病,着凉怎么也要再养上几天,等病好了再出去!”
啊,不要啊……”
“哼!”
在少女的强权下,已经状如牛的陈谷雨终于还是再休息了几天,不过所幸苏笙儿也是知道再重的病也不能总是在牀上养着,阳光温暖之时,陈谷雨便搬了条凳子坐到了屋子外,眯眼望向冬日的蓝天。
在那几天的养病中,陈谷雨也渐渐从来往的百姓们邻居们口中打听到了苏笙儿的情况,她是一个孤儿,父母早亡,只给她留下了两间屋子,所幸少女从小就很独立,在周边王伯伯李奶奶等邻居的帮助下也能够养活自己,后来长大了,仗着一手天生的好厨艺,入了有名的洛府,再加上平日里也做些锦缎卖钱,生活倒是越来越好。
那些来来往往的王伯伯李奶奶也从苏笙儿口中知道了坐在屋子外那个少年,嗯其实应该算是青年的身份,是从水中救起的可怜人,无家可归,苏笙儿便收留了他,认他做了弟弟,也算是成了一家人。
那些老伯伯老太太自然是说道:“唉,笙儿,你总是那么善良,这人没有问题吧……”
“没有,李奶奶,放心吧,他不是什么坏人,而且啥都忘记了,以后他就是我们这里的人,过几天我带他去府衙里一趟登记了就好。”
李奶奶便放心了,苏笙儿虽然善良,但从小就是一个人,最能分得清是善是恶,这一点不用担心。而渐渐地,陈谷雨也与这些住在不远处的老人家们认识了起来,有事没事在小巷子里踱几步,有时候帮他们修补一下屋子,下雨了收起衣服,处的关系也越来越好,至少陈谷雨走出屋子时,有时候老人经过了,会友善地说一句:“谷雨啊,又在帮你姐姐做饭了?”
“是,奶奶去菜地了?”
“唉,这天气太冷,怕是要冻坏,不放心再去看看。”
陈谷雨便笑着点头。至于为什么他成了弟弟,他自然也问过。
“笙儿,为什么你成我姐姐了?”
随着几天下来的相处,再加上成了一家人,称呼问题倒是没什么了,不像第一天时陈谷雨随口说了一句也惹得少女大嗔,男女之防在这个世道还是严的,不可轻易打破。
每每听到陈谷雨如此发问,少女便笑:“这是我家,你自然要叫我姐姐了,记住哦,是笙儿姐,不是笙儿。”
陈谷雨便带着笑意点头:“笙儿,我十九岁了,你好像才十八吧?”
苏笙儿摇头晃脑:“你失去记忆肯定记错了吧,而且,我就要做姐姐!”
陈谷雨只有苦笑。
后来一次与李奶奶的交谈偶然听说了苏笙儿以前有个弟弟,不过因为生病死了,陈谷雨也渐渐明白了过来,不再计较,做姐姐就做姐姐吧,倒是称呼已经熟悉改不过来了,心中还是挺喜欢这个女孩的。
几天下来,随着苏笙儿每天的早出晚归去洛府做饭,再加上深夜纳鞋底锦缎卖钱,家里的储蓄渐渐多了起来,虽然每天依旧吃的是蔬菜野菜偶尔才会有肉沫,但生计已然不用发愁,陈谷雨也很享受这样的日子。
这一天,养病数日的陈谷雨终于被允许出门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