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天而降，皆是光明。
夜晚的天幕很暗，即便是有星光灿烂，但也阻拦不了乌云的弥散，在这山峦的巅峰处，屋檐殿宇之间，皆透着重重的迷茫与清寂，黑暗中带着冰冷，许多人已入睡，各般大阵阻隔着一切动静，使得这止息观中大部分地方都如往常一般，没有丝毫异常。
但是此刻，一切沉静都被打破了。
一条通贯天地的光河化身利剑，正缓缓从天而降。那灿烂辉煌的剑芒上，点缀着金色的流彩，一圈一圈的光环自下而上，又化成雷电与闪光。光明撕裂了黑暗，也打破了寂静。直到最后，所有的阵法都失灵了，随着强大的能量肆虐在山顶。
“这是……怎么了？”
“啊……那是什么？”
“好亮！”
一时间，原本寂静无声的止息观一下子变得喧闹而繁杂，许多弟子都被从睡梦中惊醒，连鞋子都来不及穿就跑了出来，惊讶地看着天空中的奇景。
一些外门长老或内门的低级长老则是面色不变，显然他们已经得到了一些消息，知道今晚会发生什么，反过来安稳住那些惊讶的弟子。
光河璀璨，如同霹雳，那一段剑芒中，更有星辰起伏旋转，彷佛是一个个的轮回，破灭而新生。
陈谷雨轻声念着，随着光河劈下，身体也一下子被掏空了一般，感觉空荡荡的。虽然看上去还是少年人的面容，但那满头华发却在夜空中随风飞舞，异常清晰。
“轰！”
一座殿宇倒塌，尘灰四溅。
“好胆，杂种！”
一个冷冽充满杀气的声音也在夜空中炸响，紧接着，光河像是被人撑住了一般，再也无法降下分毫。一个人立身光河下，手高高举起，彷佛穿透了实质与虚无的间隔，用手触碰到了能量的幻化。
他穿着那一身黑色的甲胄，面色冷峻而带轻蔑，冷哼一声，手中有黑色的锋芒闪现，下一刻，瞬间覆盖满了光河的四周。
“命术？呵呵，就凭这个也想让我付出代价吗，不自量力！”
“轰！”
光河消散了，随着道力的爆炸声，那一片一片的光明重新归于黑暗，郭易冷冷地放下手，眉目间满是无趣与嘲讽。
他缓步上前，抬脚，然后直接踹在了陈谷雨的小腹上。
“唔！”
陈谷雨倒地不起，神色满是痛苦。
“啪！”
下一刻，那一脚又踩在了他的身上，郭易低头，不屑地说道：“小杂种，你很嚣张啊，真以为命术就能把我怎么样了？”
陈谷雨挣扎着吐出了一口血沫：“以大欺小，看你似乎挺享受的？”
“哈哈，好一个以大欺小，杂碎，听说你是这一代的圣位，不得不说，真的废物！”
“至于你说的以大欺小，呵呵，我郭易虽然修炼多年，但也不过而立之岁，勉强算是与你同辈，何来的以大欺小之说？杂种，不用为你的废物找什么藉口！”
郭易哈哈大笑着，口中不断辱骂，又是一脚直接踹在了陈谷雨身上，将他狠狠踹飞，然后转身走回。
“孙长老，交给你了？”
孙长老的脸色不是很好，勉强应了一声，然后走到了陈
谷雨身前，慢条斯理地说道：“陈小友，你说你这是何必呢？跟这个变态硬来？”
陈谷雨闻言冷笑：“他究竟是何人？不是你们止息观的弟子吗，怎么你这长老反倒开始狗咬狗了？”
陈谷雨不相信随便来一个人便有那么强大，如果他说的是实话，那一个而立之年的论道巅峰绝对是在整个人间都应该大名鼎鼎的。
“狗咬狗？呵呵，他的确是我止息观的弟子！”孙长老的声音有些无奈与厌恶：“可惜去了那个鬼地方，还安然回来了！”
“若是你止息观的弟子，以他的年纪与实力去那评将台会，哪还有我们的事？”
孙长老一愣，古怪地笑了笑：“陈小友，看来你有很多事不瞭解啊，也罢，你人将死，老夫就让你做个明白鬼吧！”
“万余年为一纪元，如今正是第十纪元，也就是说，人间的历史已经有十万余年。而其中，九玄至强者可活数千岁，论道强者可活数百岁，但凡修炼者，便可延年益寿，寻见长生。但你可知，这世间天下，强者有多少之数？”
陈谷雨皱眉，沉默不语。
孙长老也无意他答不答，继续说道：“我来列举一下吧，目前这世间，九玄至强者，算上各大道观与圣地，以及一些隐世人物，也未必会过十人。而论道强者，也不过数百人，论道巅峰那一境界的，更是少之又少，而且多为我们这种老朽之辈。”
“这么少！”陈谷雨一愣，诧异不已，人间何止数万万人，积年累月之下怎么会只有那么几个强者。
“不对，之前那个，还有盛唐唐皇也不是最厉害的人物吧，强者怎么会那么少！”
孙长老冷笑：“自然不是，因为他们都不能算是这个人间之人！”
“什么？！”
“紫曜天人间，从来不是指单单一个地方，一为紫曜天，一为人间。人间便是这脚下之地，而紫曜天，却是在天上！”孙长老指了指上空，“世间所流传的天庭神灵之说，便是从中传出的，那羣人，才是我们这个世界最中坚的人物，也是……一羣疯子！”
“紫曜天？”陈谷雨喃喃自语：“他们为什么要上去？”
“自然是为了突破，这人间就这么大，怎么容得下那羣疯子，想要突破九玄，唯一的办法，便是去那里！”孙长老微微嘲讽：“都是天才，怎么能容忍自己无法走上巅峰呢？一个个天才飞蛾扑火，最后死在了那里，尸横遍野，即便是活下来的，也与疯子无异。”
孙长老回头看了看那如同变成了石雕的郭易，低声说道：“十几年前多阳光的一个少年，结果踏上了那紫曜天，回来之时，变成了这般疯魔之人。别说是他人，哪怕是我，若是一言不合，他也会毫不犹豫动手的。”
“至于评将台会，不是人间之人，又何来的参与资格？！”
陈谷雨已经彻底呆住了，他没想到竟然听到了那么多的秘辛，原来这个世界不是强者太少，而是都离开了人间，向天而去，他们都去追求绝巅，所以造就了人间的平安。这人间万万里，人口数万万，日积月累，天才又何曾少过，可惜，绝大部分都死在了那紫曜天上，不留于人间史中。
“每个人，都要去吗？”
孙长老面色冷
淡：“通往至强的唯一选择，除非你安于论道。当然，对于你而言，其实一切都结束了，你就当做故事来听吧！”
命术，便是命数，生活在这天道下，没有人能改变。
“好了，你安心去吧，谁让你与杨礼有牵扯！”
孙长老静静挥出了一团道力，疾风骤舞，将要撕裂他的身躯。
陈谷雨咬着牙想要站起，但却没有丝毫的方法，他想要战斗，却力不从心，即便还他力量，又怎么打得过一个论道巅峰的老家伙呢！
他的瞳孔中没有对死亡的恐惧，只有不舍，对那些美好的不舍，还有愤怒，压抑的愤怒，他痛恨这种无力的感觉，他从古唐来到这人间，不就是为了让自己变强吗？可是现在，他的实力变强了，却还是那么的无力，面对越汐，面对先生，他什么都做不了！
无力……
如同是溺水的人，身边没有任何可以自救的东西，剩下的只是绝望。
除非有人踏风而来……
在夜空中，疾风飘荡，要撕裂他的身躯，孙长老冷漠不带情绪，而郭易更是冰冷如铁，丝毫不在乎杀了这么一个蝼蚁会造成怎么样的后果。
……
在不久前她就知道了，师弟有了危险，因为离得那么近，她可以很清楚的感觉到那件内甲所承受的伤害，论道巅峰，绝对不是陈谷雨能抵抗得了的。
但她在犹豫，因为想起了青石道人的话，他是轮回体质，他的未来将会是腐蚀整个人间，将人间当成他成长的养分，所有人都将死去……唯一的办法便是在他未成长之时将之毁灭，而在计划中，毁灭者是那个东方的国度。
可是，他真的是吗？
她有些迷茫，从裁决观出来后，她一直在想着青石道人的话，她不知道轮回这种体质，所有的一切都是青石一人之言，那么，要相信他吗？
云落不知道，她不知道该怎么做，所以面对着陈谷雨的生死危机她犹豫着，因为如果是真的话，其实无论是止息观还是盛唐都没区别吧，至少轮回毁灭了。
可是她的脑海里还有着另一个声音：“云落，你怕了吗，还是说你在担心什么？你别忘了你的初心，你在乎的只是那极道巅峰，所谓的轮回，所谓的人间，还是这天下苍生，都与你何干，你要做的，只是干掉所有拦路者，登上紫曜天，直达九玄。你要记住，你是一个寻道者，大道之外，何论其他！”
那是另一个自己，云落有些恍惚。
可是，虽然这是她的本心，但她还是裁决观的弟子，观主的话，裁决观的道义，都是因果报应，让她走不远。如同枷锁一般束缚着她，人在红尘或是红尘外，又怎么能一走了之呢，有因必有果，受恩便要还，身在裁决，便要为裁决观着想，天下苍生，终究摆脱不了。
两种观念不断地在她耳边环绕，让她难以抉择，她只能期盼着或许这世间并不存在轮回这种东西。毕竟，青石道人的话，还是太过虚无。
一声巨响打破了她的思绪，远远望去，止息观中，漫天的青色道力澎湃冲天，让她面色一变。
雷霆之力从她身后闪烁而起，顿时带着她向那而去。
不管怎么样，先去看看再说。
（本章完）